蝴蝶债 第3章 请兵

又是一年春，风传花信，万物和鸣。

“陛下，那北蛮子屡屡侵犯我大晟朝边境，老臣奏请陛下，派兵迎战！”

“奏请陛下，派兵迎战！”

朝堂文臣纷纷附和。

那……谁来战？

宣武帝心中早有决断

自己点兵不如等那人主动请兵。

“陛下，臣愿一试！”奉车都尉蒋楠首个站了出来。

“都尉好胆量，只是这北蛮子各个奸邪狡诈，奉车都尉你当真能敌？陛下，臣愿领兵！”定远将军燕归拱手上前，目光坚定道。

“陛下，臣愿领兵前去……”一时间，朝堂布满各个武将请兵的声音。

宣武帝心中甚是感动众多武将护国心切，但……不是他。

宣武帝眉头微皱，半晌没说话。

谢安似乎看出了宣武帝的思绪，缓步走出，站于殿中所有请兵的武将之前，拱手道：“陛下，老臣自请带兵攻退那北蛮子。”

“谢爱卿，朕知你护国心切，只是你如今的身体……”宣武帝嘴角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微微上扬，等到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这就是他未说出口的答案，但这不是他最终的答案。

“陛下，身为人臣，当鞠躬尽瘁；身为武将，战死沙场又何妨？”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这是谢安的答案，亦是所有武将的答案。

“老臣年轻时曾与北蛮子交过手，他们的龌龊手段老臣再清楚不过，还望陛下成全！”谢安跪立于殿中，目光如炬。

殿内一片静谧，宣武帝默不作声，眸光低垂，一手抚摸龙椅，一手揉着眉心，装作一副爱将心切的神情。

但殊不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还能否让这位赤胆忠心的骠骑大将军，继续义无反顾的保家卫国？

吴公公疾步走到陛下身旁耳语几句后，宣武帝顿时睁大了眼睛，开口道：“叫他进来。”

宣武帝心中失笑，本还犯愁怕谢安与自己心生嫌隙。他阖了阖眼，神态平静，现下倒是方便了不少……

“宣谢家二公子——”

谢安猛的回头，眉头紧蹙，看向正走香殿中的白衣少年。

男孩个子很高，眉眼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疏离，一步一步，坚定的朝殿内走去。

待走到父亲身旁，慢慢跪下行礼道：“陛下，在下自请领兵攻退北蛮子！”谢子珩一字一顿道。

殿内无人不被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语所震撼，朝堂顿时议论纷纷。

“你说什么？”宣武帝佯装震惊道。

“在下愿领兵攻打北蛮！”声音依旧孔武有力，清润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领兵攻打北蛮？

谁？

17岁的谢子珩吗？

朝堂议论纷纷，惟有谢安定定的看向谢子珩，一言不发。

“谢小公子未免张狂，未曾上过战场却敢请兵，你可知那北蛮子是何许人也？”太常丞韩敬之开口质问道。

纵是他再希望宣武帝派兵，也断不能由谢子珩这般毛头小儿领兵啊！

男孩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下知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诶知道你还……”韩敬之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安打断。

“老臣恳请陛下给犬子一个机会。”

闻言，谢子珩微微抬眉，向父亲看去。

这谢家父子是都疯了吗？

谢子珩胡闹也就罢了，这谢安怎么也不保儿子安危？

韩敬之此时只觉得自己头脑不够用，看不清楚这谢家父子的意图，甚至想辞官回家再读几年圣贤书明明智……

饶是韩敬之看不清，满朝文武皆看不清。

“陛下，子珩入宫做公主伴读前，曾跟随老臣征战沙场，也算是战场上长大的孩子。”谢安一边说着，一边抬手郑重的拍了拍男孩的肩头，“子珩天资聪颖，还望陛下成全。”说到最后，谢安声音微微颤抖。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不是不保，而是保不住。

宣武帝随意的拨动着手中的玄冰念珠，一颗一颗，似乎在拨动着朝臣的心。

“准了！”半晌过后，宣武帝终于开口。

群臣一片哗然。

谢安心中自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颤颤巍巍的行礼道，“老臣叩谢陛下圣恩”

“在下叩谢陛下圣恩。”

武将直率不似文臣弯弯绕绕，定远将军刚要起身说些什么，就被韩敬之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纵是方才不明，现下宣武帝的态度就是答案。

这不是机会，这是谢家父子的催命符。

一时间朝堂内文臣看向谢家父子的眼神也多有怜悯，谢将军英勇无双，谢小公子天赋异禀，可惜了……

……

谷辞的消息倒是灵通，朝堂刚刚得出定论，她就掌握了事情的原委。

“环儿，下朝后叫谢子珩来见我。”女孩一手紧紧的捏着桌角，眼神中布满担忧，抬头瞧向环儿，厉声道。

……

“见过九公主”谢子珩躬身行礼道。

“为何如此？”谷辞眉头紧蹙，圆圆的眼睛怒视着谢子珩。

“殿下以为，我有退路吗？”谢子珩叹了口气，低头垂眸，眼底布满了道不尽的失望。

“什么意思？”女孩不解的问道。

“殿下，陛下生性多疑，更何况如若陛下全无此意，为何我的请兵如此顺利。”谢子珩此话说的轻松，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谷辞立刻了然，心底似有巨石瞬间沉了下去，眼底布满荒凉。

“父皇这是怕功高盖主，只怕父皇心中早有人选，无论你是否请兵，最后领兵之人都会是你与骠骑将军。”说到最后，女孩忍不住抬头看向谢珩，只见男孩神色平静，看不见一丝情绪。

“聪明。”谢子珩扬眉道。

无情最是帝王家，如今他见识到了，从前的疑问现下也有了答案。

宠爱谷辞是因为她娇蛮任性，在陛下眼中不学无术，于江山社稷无碍。

选自己做九公主伴读是因为早就料到今天这步，陛下想要废掉谢家之心早有，不过是先给颗甜枣让谢家放下戒心罢了。

连膝下皇子公主都不信任，又怎会信世家忠心？

可惜啊，可惜他谢家赤胆忠心，效忠的竟是这般的君王，令人心寒。

“何时出征？”

“明日辰时。”

“这么早？有把握吗？”

谢子珩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或许……有吧？

谷辞心中的不安多了几分，拉起男孩向殿外走去，来到一棵桃花树前。

“谢子珩，这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在这棵桃花树下，你弄丢了我一只蝴蝶。我谷辞平生最痛恨言而无信之人，你曾说过要赔我，本宫希望你……不要食言。”谷辞声音有点哽咽，眼眶微红，转过身不敢看谢子珩。

她是在说，活着回来。

谢子珩明白。

男孩平静的面色逐渐变得动容，嘴角绽放出温柔的笑容，缓缓的走到了谷辞面前，微微俯身与小姑娘平视，手慢慢抬起想要摸摸女孩的头，但又在半空停滞住，最后落在了女孩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声音低醇缓缓道：“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但我不确定能否亲自赔你。

“这枚玉佩给你”女孩取下腰间的白玉莲花佩，认真的从上至下抚摸两遍后郑重的递给谢子珩，“曾经我在灵泉寺求佛祖庇佑而得此物，现在把它给你。谢子珩，务必平安归来。”女孩定定的看向谢子珩，眼神坚定。

谢子珩接过玉佩，紧握着，感受着玉佩与手心温度慢慢的融合，他向来不信这些拜鬼求神的事，但他愿意信谷辞，她是他的归途。

但愿吧，他想着，要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