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9章 第九章

周日，谭语柠和曲筱莹进场等了大半个小时，男生团才姗姗来迟。

“对不起宝宝，路上太堵了。”季川连忙过去哄人。

“说了让你们早点。”曲筱莹两手交叠在胸前，白了他一眼。

“昨天玩太晚了，出了漫展我们又去拍照了，吃完海底捞，一觉睡到了下午。”季川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搂过她的腰，垂下眼来，像只认错的雄狮：“下次我们注意。”

季川自小就痴迷于二次元，买手办收谷，后来抽条长个后，专心于cosplay，因为长相出挑又还原角色，每次去漫展都会有很多摄影师找他拍cos照，季川索性发展起了社交账号，积年累月，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动漫博主。

人的精力一旦过度扑于某事，就容易顾此失彼，季川初中时候的成绩还算中游，后来受人追捧，逐渐迷失自己，成绩一落千丈。

当时拿到成绩单的季父，肺都要气炸了，失控和他起了争执，将他房间的收藏砸了个稀巴烂，为此，父子俩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冷战。

冷静下来的季父意识到自己的不当，也清楚了季川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又因实在无暇顾他，索性由他去了，好在季川自己争气，高二虽说文化分跟不上被迫选了艺术这条路，但好歹最终靠自己进了京交大学。

而成功考入大学后，季川毫不犹豫进了动漫社，再次捡起自己的爱好。

“看你帐号上不少女生找你集邮啊，玩得很开心吧？”曲筱莹似笑非笑。

季川挑眉：“吃醋了？”

“滚。”

季川熊抱住她，暗爽道：“你就是吃醋了！”

DM这时过来发免责协议，他们才想起来买的零食饮料没带上来，季川和曲筱莹下去拿，谭语柠等人则提前入场。

他们这次选的是东京恐怖本，刚踏上转梯，谭语柠就感受到了那股阴湿惊悚的氛围。

楼道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她小心翼翼踩台阶，二楼血红的阴暗灯光一闪一闪，谭语柠心里有点打鼓。

“你要是害怕可以抓紧我。”

邱明延的声音凑到她耳边。

“这个很吓人吗？”

“这个本有点。”邱明延如实回她。

还没开始，谭语柠就要打退堂鼓了：“总不会有单人行动吧？”

邱明延笑得神秘：“放心吧，没有密室吓人。”

这句话完全起不到安慰作用，反倒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尖叫声激起谭语柠一阵颤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身边人寻求庇护，伸手要去抓邱明延的胳膊，结果被突然挤入的林峥打断。

“我走前面。”

熟悉的清爽气息飘过，红光被他的体格遮挡，仿佛把谭语柠整个护在身后。

紊乱的心跳不由得随之安定下来，谭语柠紧跟着林峥身后往里走。

尽管内心忐忑，她不忘今天的使命，那就是撮合林峥和邱明延，所以当看见六张围着桌子的椅子时，她火速坐在了DM的对面。

染血的白飘带从天花板垂落在地，将桌椅围在中间，谭语柠翻开属于自己的人物本，白纸黑字在一闪一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明，唯有依靠移近的烛火才能辨别文字，

旧木桌的纹理粗糙，鬼魅般节奏怪诞的音乐四面绕耳，犹如尖指甲刮过生锈的铁壁，渲染着诡异的气氛，刚开场可能不察，但随着DM推动扑朔迷离的剧情，在场的情绪无不被影响，变得压抑。

谭语柠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成功让林峥和邱明延并排坐而感到愉悦，如果她早知道NPC回回都从她身后冒出来，她死也不会选这个位置。

当所有人都在交流线索时，谭语柠浑浑噩噩的，全程不在状态。

她只剩下想离开的念头。

然而剧本杀的时长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长，在煎熬中，谭语柠注意到了更致命的问题——DM会挨个叫人去领线索卡，每一个回来的无不是疯跑回屋的。

“能不能替我去？”谭语柠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可怜兮兮地抓住身侧邱明延的袖子。

邱明延感受到她在发颤的指尖：“这么害怕？”

DM推了下眼镜：“这个不能替的，每个人都有对应的人物任务。”

季川坐她另一侧，看热闹不嫌事大：“放心吧，就是领你去黑屋子，里面有个鬼会吓唬你，你别理，拿完卡出来就行了。”

季川不说还好，至少是未知的，现在谭语柠算是彻底平静不下来了。

刚刚NPC进来，她和一群人在一起都害怕，更别说独自进屋子里。

这些NPC其实装扮并不可怕，只是普通的女高校服，就连脸上也没有血迹，只是粉底抹的偏厚，但他们的演技炸裂，扭曲四肢，放声狞笑，在森冷的光线加持下，谭语柠很难不带入角色，如坐针毡。

怕什么来什么，当DM喊出谭语柠的角色名时，全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除却仍旧木头脸的林峥。

剧本杀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能随便离开，毕竟每个角色都发挥着作用，这也是谭语柠即便知道自己要去做单人任务，但还是选择坚持下来的原因。

她长吸了口气，在大家的鼓励声中，认命地跟着DM走。

林峥交叠着腿，随意地仰靠在椅背上，轻抿了口温水，插兜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那双细长的眼略微转动，不紧不慢地出去，目光锁定在高扎着马尾的谭语柠身上，光是看着背影，就已经能感受到她的瑟瑟发抖了。

眼前的人与那时在体育廊道紧抱着书包的纤瘦身影重叠，林峥比谁都清楚谭语柠有多胆小。

就这胆量还敢跟来玩恐怖本。

林峥暗自嫌弃着，脚步却紧跟在他们后面。

他站在转梯口，亲眼看着谭语柠慢吞吞地往漆黑的窄道里挪了两步，又哭丧着脸跑出来，死死揪着DM的手臂，眼里闪着央求的泪花：“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你陪我进去好不好？”

薄唇憋着笑，林峥忍不住摇了摇头。

DM自然不会答应，只是安抚：“放心，里面没有东西的。”

“你骗我，他们都说有东西。”谭语柠呼吸急促而紧张，牙关都在打颤，吐字不清。

“真的没有。”DM一本正经：“每个人物碰到的都不一样，有的人会撞见有的不会。”

“真的？”谭语柠的好骗程度简直叫人叹为观止，林峥饶有兴致地偏头看她，见她狐疑的表情渐渐消散，莹润饱满的唇微微嚅嗫，林峥笑到胸腔起伏了下，眼神里是他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没骗你。”DM抚开她的手：“快进去吧，快没时间了。”

谭语柠攥紧拳，强逼着自己往里走。

DM见状转身离开，迎面撞上林峥：“上厕所右拐。”

“她会害怕的。”林峥绕过他往里走，不顾DM的叫喊，径直往里走。

他在心里数着秒点，当数到5时，里面传来焦急凌乱的脚步声。

“不行不行！我不敢！你还是......”

清隽面庞下的薄唇勾起。

他就知道会这样。

“林峥？”借着入口微弱的白光，谭语柠认出了他，还不等对方开口，她先一步抱住他的胳膊，仰头咬着唇：“陪我进去......”

分明看不见神情，但林峥却仿佛感受到了交汇的视线，心脏猛地触动，被她抱住的手臂似乎僵硬住了般无法动弹，甚至渴求更多的亲近，方才还如常的面色，悄然间染了红晕。

“是不是谁站在这里你都会求？”林峥脑海闪过她刚才抓邱明延和DM袖子的画面。

出于求生本能，谭语柠几乎脱口而出：“你不一样，我更信任你。”

温热的体温通过相触的肌肤渗透血管，眼前挺拔高大的身影顿了顿，宽大的掌心倏忽间反握住她的手腕，撩开窄道飘动的片片白帘，带着她毅然决然往里冲。

百米长的窄道尽头是破败陈旧的教室陈设，屋内的可见度极低，只有后排桌柜上的一盏烛火在散发着幽暗的橘光。

周遭静的可怕，唯有墙上转动的秒表嘀嗒嘀嗒。

谭语柠紧抱着他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跟着他穿过书桌过道，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当他们走到第六排桌椅时，谭语柠的瞳孔骤然间紧缩，只见桌子底下的长发女鬼缓慢地爬出，发出吱嘎吱嘎的骨骼碰撞声。

“林峥，林峥我看到了......”强烈的恐怖寒意沿着脊椎往上攀，她的声音又低又颤。

怀中挤入小小的脑袋儿，胸腔感受到了紧贴而来的两团柔软，林峥喉结微滚，指尖轻蜷，犹豫间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他的嗓音有点哑：“NPC不会碰人，顶多吓唬你，你假装没看见就好。”

谭语柠讷讷地点着头，心脏却无法平静下来。

两个人成功拿到线索卡后，再次转身，长发校服女鬼已经歪着头站在了桌椅过道上。

“走那边......”谭语柠换到离女鬼远的那侧，拉着林峥走另一条过道。

屋内的音乐犹如冷风呼过摇摇欲坠的枯枝桠，透着阴沉沉的死气，令人不禁联想起了潮湿逼仄的铁皮房，锈迹斑斑的铁隔板上长出青苔，浓稠的鲜血渗过缝隙往下滴坠，叫人毛骨悚然。

就在谭语柠蹑手蹑脚走过第四排桌椅时，一个短发人头爬了出来，抬手作势要拉她。

谭语柠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刹那间，所有潜藏的鬼影尽数探出，犹如吞噬一切般疯狂地追赶过来。

两个人飞快地往外跑，匆忙的脚步声裹挟着如鼓的心跳声在狭窄的廊道响起，细长的眉眼偷偷看向身旁的谭语柠，白帘在混乱中被层层挥开，灯光逐渐照入，光华在那白净的面额上流转，浓密卷翘的乌睫扇动，仿佛化为毛绒绒的爪子，撩拨着沉寂许久的心脏。

林峥眼底泛起细微波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