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8章 第八章

寒意沿着脊背往上爬，发丝抚动，像是有人在她身后吹气，谭语柠顿时不敢动了，看着黑暗中的各类设施，惶恐这些东西下一秒就会化身可怖的恶鬼，诡异怪笑地冲过来。

响亮的掌声唤醒沉睡的感应灯，谭语柠警惕地看去，只见男换衣间走出来一人。

高大的身形瞧上去要往电梯间走，但不经意往后扫的目光暴露了他的意图。

只不过这时的谭语柠没有细想，见到还有人在，她欣喜地小跑过去。

“林学长！”谭语柠加快脚步：“林学长也还没走吗？”

林峥单手插兜，他知道这条道是谭语柠的必经之路，原本是想等她快到了再出来，没曾想灭掉的感应灯直接把她吓的在原地发怵。

他瞥了眼惊魂未定的谭语柠，淡淡点头：“嗯，忘了点东西。”

谭语柠见他两手空空，问话脱口而出：“忘了什么？”

林峥想了下：“内裤。”

谭语柠微愣。

“上次湿掉的内裤忘拿了，你要看啊？”

他作势就要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谭语柠摆动的手快要急出连影：“不用不用......诶电梯来了！”

她先一步进去，摁亮一楼的按钮，林峥紧随其后，和她并肩站着。

电梯内空气安静，谭语柠忍不住腹诽地撇嘴。

哪有给别人看内裤的？

思量着，她不自觉扫了眼他的裤兜，怎么看都不像是塞了条内裤的样子，反倒是裆部......鼓囊囊的明显。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谭语柠立即移开视线，耳尖泛起了薄红。

高她一头的林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走到楼底时，谭语柠正要和林峥道别，结果林峥也跟着自己往右侧拐。

“林学长也走这边？”

他们的宿舍楼分明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我去操场跑两圈。”

谭语柠了然：“那一起吧。”

“好。”

风华路主要是教职工办公区，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影，更何况是晚上九点。

因为和社员们不顺路，前阵子都是谭语柠自己走这段夜路，她胆子小，尽管有路灯，但路灯间隔宽，很多地方昏暗不明，周围的樟树枝叶茂密，夜风起时，枝桠碰撞哗然，仿佛万鬼哀嚎，谭语柠每每此时，心脏砰砰直跳。

不过今天有林峥在，往常悬起的心安定下来，就连听见风声，也只是感觉到了校园的静谧气氛。

“学长，我那天看你家储物间里放了好多猫粮。”谭语柠抬头看他：“你是之前养过猫吗？”

“没有。以前我家附近很多野猫，吵得很，赶又赶不走，干脆就用猫粮堵住它们的嘴。”

谭语柠扑哧笑：“头一次听说用猫粮赶猫的，季川说的对，你就是面冷心热。”

林峥听后没有笑，反倒蹙眉。

称呼季川全名，却叫他学长？

他回忆过去见面，谭语柠也是叫邱明延本名的。

夜色遮掩了林峥回落的嘴角，谭语柠浑然不知，自顾自的说：“林学长就这样弃赛吗？会不会很可惜啊？”

“心中有理想，哪里都是赛道。”林峥的嗓音清冷而富有穿透力：“我只是单纯热爱游泳，获得各项赛事的荣誉，算是给我的信念锦上添花，但即便没有，也无伤大雅，我自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此话落地，谭语柠的眸色闪动。

她还以为林峥这种天之骄子向来争强好胜，享受万人追捧的感觉。不过细想又觉得合理，因为林峥从小就有家里兜底，有很多选择的余地，所以不需要强迫自己特意去学什么，他所接触的，只是出于个人兴趣爱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宿舍门口，谭语柠正要和他道别，对方突然冷不丁开口。

“叫我林峥。”

夜风吹动他的发梢，露出饱满的额头。

谭语柠的脑子转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学长”这个称呼确实有点生疏了。

“好！林峥。”

*

之后夜训都是林峥和她一起回宿舍，有时候并不是林峥值班，但每到训练快要结束时，林峥都会从图书馆过来，换上泳衣游两圈。

谭语柠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试探地问他是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回宿舍害怕。

林峥否定的很干脆：“纯粹想来游泳。”

谭语柠偷笑着努嘴，很是赞成张部长的一句话：林峥嘴硬。

她不喜欢欠人情，想着送点什么给林峥才好，但思来想去，林峥好像什么也不缺，要说缺的话......

那枚企鹅钥匙扣在脑海浮现，手机屏幕上弹出邱明延发来的消息。

「周日剧本杀你去不去？季川组局。」

这阵子邱明延时常会来看她训练，他这个人话唠，但言语又很有分寸，性子开朗，没来几次就和游泳社打成一片。

回忆初入高中时，她对邱明延那份懵懂悸动的感觉，早已在经年岁月中遗忘散尽，大学再见邱明延，谭语柠摘到那层滤镜重新认识邱明延，虽说鄙夷于他当时无爱唯性的想法，但谭语柠确实佩服他的社交能力。

如今的邱明延再不提从前，和她交流也保持着距离，撇开男女关系来讲，邱明延于她并非毫无来往之利。

若把异性的作用都往爱情上扯，那还真是局限了。

「在回谁消息？」

谭语柠正靠在四楼大理石柱上，她今天没有训练计划，于是来图书馆看书，也不知怎么这么巧在电梯碰到林峥，毕竟是熟人，也不好自己独自去其他馆区，干脆就和林峥在北三角自习。

闭馆提示响起后，林峥才想起要去还书。

谭语柠在这边等他，因为想的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林峥。

“啊？”谭语柠摁灭手机，周围的噪音太大，她没听清。

林峥已经眼尖看到了，想起这阵子邱明延对她的蓄意靠近，内心暗嘲。

也不过是一个全称。

“没什么，走吧。”林峥习惯性往前走，忽而放慢脚步，瞥她，语气仍旧不咸不淡：“需要我帮你拎包吗？”

“没事不重。”谭语柠笑着摆手，和他并肩下台阶，心里却不明朗。

尽管林峥神情变化不明显，但谭语柠清楚，他不喜欢邱明延和她走近。

夜训时每每邱明延和她搭话，林峥的脸色都会沉下来，时不时挤在二人中间，如果谭语柠不知道林峥的心思，或许不会注意，偏偏她是知情人，自然无法忽略林峥紧抿不悦的唇线。

然而邱明延完全没察觉，不知死活地拉着她越说越乐。

自图书馆大门灌入的凉风将谭语柠的思绪扯回，两个人沉默地下台阶，走到枫叶大道时，泛黄的叶片飘零，她忽然起了兴致，蹦跶着去抓往下坠的叶子。

“诶！”踮起的白色帆布鞋在地面半转，眼见着枫叶就要掉落，被林峥稳稳握住。

清冷的嗓音犹如流过岩石的泉涧，林峥启唇轻嗤：“幼稚。”

掌心被塞入那片枫叶，澄澈干净的荔枝眼弯起，谭语柠哼哼撇嘴：“那你还不是帮我接住了。”

清瘦的身影立在她身侧，林峥两手插兜，眼帘垂下，细碎的眸色落在谭语柠身上，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两个人走过遗传学研究所，绕过操场，走到丁香园时，林峥正在和她说最近的训练计划，谭语柠冷不丁开口打断：“你不表白吗？”

林峥的心跳陡然一滞，随即猛烈跳动，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我不习惯主动。”

谭语柠低低“哦”了声，低头思考，她从季川那里打听到邱明延大一谈过两个，但都因性格不合，恋爱期没超半月就分了，她现在合理怀疑是林峥从中作梗，就连如今接近她，也是担心邱明延和她谈。

夜晚的风寒凉，将林峥冲锋衣的领子吹高，他等半天没等到后话，偏头就见谭语柠似乎垂头苦恼着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傲娇的语气中藏着隐秘的期待：“谭语柠。”

“啊？”谭语柠回神抬头。

“你，喜......”

“小柠！”曲筱莹套着一身玉桂狗珊瑚绒睡袍，提着澡篮小跑过来，手里还握着半截没吃完的烤肠。

谭语柠笑着迎过去：“你去洗澡了啊。”

“是啊，下次得去早点，差点就锁里面了。”曲筱莹熊抱住她，还不忘和林峥打招呼：“周日剧本杀都去吧？我可不想和陌生人组局。”

“你去我就去。”谭语柠咧着唇笑，贴着她的胳膊。

柔顺的黑短发丝上散发着栀子花香，那双吊梢眼眼尾上翘，像极了狐狸，她轻点谭语柠的额头：“你怎么跟只小狗一样。”

谭语柠不见生气，反倒眼里噙着笑：“我就是你的小跟班。”

林峥静静地看着她们，原以为谭语柠会支走曲筱莹，继续刚才的话题，结果谭语柠扭头就要回宿舍。

“我们走啦，后天见！”

林峥神情微变，下意识要去拽住她的手，但被生来的脾性强行制止住。

见谭语柠居然就这么随意地中止告白，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宽阔的胸膛起伏，转身间，脸色已经臭了。

插在兜里的手拿出又放回，林峥走两步又步伐急促地往回走，最后又气恼转身，又往回，徘徊好几遍，长舒了口憋着的气，紧接着极为不爽地握拳，银杏树下的身影高大而阴郁，只听林峥低低暗骂了声，发沉的嗓音却性感得要命：“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