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7章 第七章

曲筱莹咬了口盐焗小酥肉，往走廊里面张望：“对了林峥，你父母在家吗？”

季川撸串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林峥，眼神莫名透着几丝严峻的意味。

“他们已经回去了。”林峥抿了口气泡水，神情淡淡：“放心吧，我有分寸，过完周日我自己会回宿舍。”

“那就好。”邱明延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酝酿了好半晌，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亲人离去的悲痛不是旁人轻描淡写几句就能淡化的，事情过了一周再提，反倒容易勾起伤怀情绪。

有些事只能依靠时间来治愈。

“你家还有麻将机啊。”曲筱莹起身绕过餐桌，惊喜地抚过机身：“好久没玩了，你们会玩吗？”

邱明延不以为然：“这个谁不会，赌不赌钱？”

“五个人怎么玩啊？”季川跟着走过去。

林峥刚要主动退出，侧方沙发上的谭语柠先开口：“你们玩吧。”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细长的手指滑动手机屏幕，谭语柠朝对面的林峥晃了晃手机，上面正是鲜生食材的界面：“我给你煲个汤吧？需要林学长给个地址。”

“吼呦～还得是谭妹子会照顾人。”话一说出口，季川有所预感地往身侧瞥，果然见曲筱莹嘴角带笑，神色幽幽地盯着他。

他忙伸手搂她腰，讨好道：：“你也很好你也很好……”

季川作势要亲她脸，但被曲筱莹拍开。

“又没说你说的不对，我挑的人那肯定好啊！今天就让语柠给你们露一手。”曲筱莹两手叉腰，信誓旦旦。

“我也要喝！”邱明延两眼发亮，像只大金毛似的摇晃着尾巴：“语柠这么漂亮，煲出来的汤肯定也跟她本人一样……”

一个小时，一群人坐在饭桌上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季川抿了口，五官差点乱飞：好咸！

曲筱莹一手撑着脑袋，遮掩自己的表情：这肉好硬啊……

邱明延看着浓稠发黑的板栗山药鸡汤和酱味冲鼻的猪蹄，左眼珠子都要惊跳出来，他捏着汤勺的手在二者之间徘徊，选择默默拿起了水杯。

而林峥的反应则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舀了好几勺在小碗里，骨感修长的手指托着碗底，汤匙轻磕出清脆的响声，苍白干燥的薄唇被湿润，逐渐有了几分血色。

“好喝？”邱明延眉头紧皱，看着他噜噜滚动的喉结。

林峥点头，随即夹过猪蹄，筷子吃起来不太方便，他直接上手了，分明不是斯文的画面，但林峥吃得格外优雅。

纸巾擦去沾在长指上的汤汁，林峥起身去吧台洗手。

“好吃吗？”谭语柠刚收拾完台面，期待地盯着他。

林峥看了她一眼，站在她旁边拧开水龙头：“嗯，不错。”

谭语柠的眼尾开心地往上翘：“我也去尝尝！”

见谭语柠过来，小声嘀咕的几人立马装模作样低头吃。

见状，谭语柠感觉心脏顿时被柔软的棉花团充盈，她舀了一小勺，舌根尝到味后，连忙吐进垃圾桶。

“呸呸呸！”谭语柠倒了大半杯水才咽下那股咸涩的怪味：“这么难吃你们怎么吃得下的？”

三人齐刷刷看向干了大半盆鸡汤的林峥：“那得问林峥了。”

“你别吃了。”谭语柠扒拉他的手。

“不是特意给我做的吗？”林峥抬头，细长的眼眸里纯粹而澄净。

“可是不好吃啊。”谭语柠难为情：“平时看我妈妈煲汤就那几个步骤，我还以为很简单......不好意思啊，都倒了吧，别吃坏了肚子。”

谭语柠端盘的手被他握住，她转头对上林峥的眼睛。

湛黑的瞳孔直直看她，仿佛废墟里闪动着一抹亮光，林峥偏执地坚持：“我觉得很好吃。”

“谭妹子你让他吃呗，这货在家都饿急眼了，你的汤估计给他开胃了。”

闻言，谭语柠放下盘子。

之后，林峥真的当着他们的面把鸡汤和猪蹄都给干完了，还自觉地收拾碗碟去洗。

“最好围围裙，我的外套刚才就不小心沾了油渍。”谭语柠劝说。

林峥手心沾了油腻，示意谭语柠：“储物间有新的，就在白色柜架上。你去拿下吧，往里走最左边的房间。”

“好。”她依言往里走，推开房门开灯，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类杂物，那成排的猫粮和猫零食最为显眼。

林峥养猫了？

谭语柠疑惑着，肢体最先反应地走到白色柜架上，踮脚取下那叠包装还未拆的围裙，结果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东西，她来不及抓，相框掉了下来。

因为地上铺了毛毯，相框并未碎裂，谭语柠长松了口：“谢天谢地。”

她弯腰捡起来，当看见相片中坐在草坪上的两兄弟时，不禁讶异。

林峥和他哥哥居然一模一样。

*

那夜他们打了几轮麻将，又玩了两盘飞行棋后，差不多快到宿舍门禁时间点，于是没多停留，只是临走时季川略带提醒地轻拍林峥的肩膀，告诉他按时回学校上课。

谭语柠原本还有点担心，直到泳池集训时一眼就扫见人群里的林峥。

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颀长挺拔的身形在人影中格外挑眼，碎发下的眉眼清隽，林峥手抱文件垫板，正认真地记录着什么，也不知空气中是否存在感应磁场，自谭语柠出现，那狭长的眼忽而转动，准确无误地穿过社员落在了谭语柠的身上。

“教练、林学长、郝学姐、张学长。”谭语柠小跑过去，乖巧地一一打招呼。

“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丫头，有天分又勤奋。”教练满眼欣赏：“可以重点关注，到时候啊肯定能给学校争光。”

“这就用不着教练特意来解释了，语柠学妹和林峥私下熟着呢，选拔赛之前，我好几次都撞见林峥陪语柠学妹训练。”郝学姐故意把话说得暧昧，引得教练和部长无不露出好奇打探的目光。

“哦？你俩......耍朋友啊？”教练人到中年，反倒对年轻人的恋爱有了几分八卦的兴趣。

谭语柠一听，忙摆手要解释，就见张学长坏笑地盯着林峥：“你小子！我说你这个只会指挥人的家伙，怎么要揽统计报名名单的活儿，原来是想让语柠学妹主动加你啊，嘴硬男。”

那双荔枝眼半转，有点意外，撇至林峥线条流畅的脸庞和英挺的鼻梁，刹那间，谭语柠产生了他在脸红的错觉。

“只是因为这件事比较重要。”林峥仍旧端着一本正经。

“我说什么来着？”张学长挑眉：“是不是嘴硬得很。”

“我的朋友和林学长的朋友在一起了，所以我和林学长才比较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谭语柠腼腆解释着。

“哦吼，那正好，可以考虑发展发展，反正林峥也没对象。”郝学姐笑得意味深长。

“这......”谭语柠勉强扬着唇，白皙的脸颊发烫，被拿来和熟人开这种玩笑，她有点不大自在：“我和林学长只是朋友。”

话音落地，谭语柠没察觉那不着痕迹的一瞥。

教练被逗乐：“好了好了，这丫头瞧着就面皮薄，要发展也是他们的事，你俩瞎掺和儿什么劲，快去清点人数。”

“得令。”张学长敛起笑，扬手摆了下，转过身去。

“哎呀我得赶飞机了。”教练看了眼手表，朝社员们张罗：“我虽然是你们的教练，但实在是精力有限，以后你们夜训啊，就由你们的社长和部长轮流负责，晓得不？”

几个开朗的男生带头喊话：“晓得！”

“但你们可别想着偷懒，他们会把你们每天的训练成绩都记录下来，然后发给我，谁要是懈怠，我可是会亲自来‘关心’的。从被选中起，你们每个人都肩负着京交大学游泳社的荣辱，历届的赛绩那可都是名列前茅的，不求你们超越前辈记录，但千万别砸了招牌，当然话又说回来，能挣第一，我们绝不掉到第二！全力以赴！记住了没？”

全员齐声回应：“记住了！”

紧接着，教练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直接燃起了社员们的热血，几个部长在边上连声啧啧：要不怎么说他能当教练呢，这口才都能赶上校长了。

训练一直到晚上九点，社员陆续离开，谭语柠浮出水面，长吸了口气，水珠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滴坠入碧波荡漾的池水之中，睁眼间，入目则是朝她伸来的手。

那张神色寡淡的脸映入眼帘，只见林峥抿紧的唇线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谭语柠洋溢起灿烂的笑意，握住他伸来的手：“谢谢。”

她裹着浴巾回换衣间，等再出来时，廊道已经空无一人。

廊道安装的基本都是感应灯，应着三楼都是泳池，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气息，谭语柠指尖轻蜷，神情紧张地四下看了看。

刚刚听社员闲聊，去年有学姐在这里淹死了。

她的脚步轻，感应灯毫无征兆地突然灭掉，廊道尽头的朴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森冷的月光照落在摇曳的树影上，透过窗户看去，犹如晃动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