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2章 第二章

因为下午的外媒时文英语选修课程，谭语柠头一次午休没睡好。

阳台的窗帘厚重，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宿舍内没课的室友睡得正香，谭语柠关掉还没响起的午休闹钟，点开弹出的消息。

「我陪季川出来了一趟，记得帮我们占座」

这条消息让原本是心绪不佳的谭语柠更加头昏脑涨。

到时候该不会是她和林峥先到吧？

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当谭语柠用文具占好座后，一回头恰好与刚进来的林峥视线相撞。

清瘦颀长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惹眼，林峥看上去似乎也有点意外，脑子稍稍转动，反应过来。

出于礼貌，谭语柠扬手示意，然而对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碎发下狭长的细眼冷冰冰的，随手把一本货币金融学摆在桌面上，自顾自地刷起了手机。

感受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谭语柠尴尬地放下手来，低头继续看老师群里发的课件。

铃声逼近的前半分钟，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讲台上的老师站直了腰，正好整以暇地默默清点着人数。

季川拉着曲筱莹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迅速扫了眼阶梯教室内的所有人，精准地捕捉到了林峥。

“坐进去！坐进去！”季川忙推了推他。

二人之间微妙难堪的气氛被打破，林峥不情愿地往里挪，胳膊不经意间与其触碰了下，就见谭语柠极为避嫌地往另一侧偏了点身。

其实并不是很刻意的动作，但林峥过惯了备受追捧的日子，隐约觉得她的反应像是带上了某种敌意。

“服了！让我一个人拿！你俩跑的真是比兔子都快。”

耳侧传来略显熟悉的男音，谭语柠圈画陌生词汇的笔停住，窸窸窣窣的动静中，当奶茶和糕点从桌下被递过来时，她听见季川那边有人震惊地喊她名字：“谭语柠？”

言语中的情绪被恰好响起的铃声掩盖了些许，那张高中记忆里的面孔映入眼帘的刹那，眼前的景致恍惚间与高中走廊重叠。

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小，她竟然还会和邱明延相遇。

*

如果把学生时代第一次对异性产生朦胧悸动称为初恋的话，那邱明延就是谭语柠的初恋。

只不过是不太拿得出手的初恋，因为邱明延对她没有爱，只有欲。

高一那年，她在同桌的怂恿下，特意跑到高二部去找他。晚自习的课间廊道总是会站满出来放风的男生，邱明延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性情张扬，谭语柠刚上楼梯就听见他的说笑声。晚风撩过他的蓝白校服，夜色下看不清人脸，昏暗的廊道灯光洒落在高挑恣意的邱明延身上，深邃俊朗的五官轮廓模糊可见，谭语柠不自觉捏紧校服袖子。

她站在楼梯拐角不敢上前，引起了廊道那群人男生的注意，成群的视线围观过来，谭语柠的心跳顿时犹如密集鼓点，脑子嗡嗡有些发烫。

“她找邱明延！”同桌嬉笑着轻推了把谭语柠。

“诶！我……”微弱的光线映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泛红的耳尖藏匿在柔软的发丝下，就在谭语柠不知所措时，同桌飞快地跑下了楼，而邱明延也悄然走了过来。

高大的人影笼罩下来，谭语柠闻到了一股清爽的香味，让人不禁联想起晨时蒙了露珠的青草，阳光照射，澄净的露水开始慢慢蒸发。

“你找我啊？”少年音中隐约透着几分成熟的醇厚低沉。

谭语柠心跳彻底乱了，那双荔枝眼紧张地抬头看他，怯了场，在心里酝酿了好几遍的说辞卡在喉间，如何也不敢直白地要他联系方式。

“你，你是不是偷偷带了手机来学校？”谭语柠听见自己磕磕绊绊地开口，说完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但好在邱明延没生气，反而笑得很好听。

“干嘛？高一新生要举报高二学长啊？”

“没有！”谭语柠忙摆手：“我想借你手机登一下账号。”

同桌的哥哥和邱明延是朋友，据说邱明延已经被缴了两部手机，但他仍旧肆无忌惮，因为他成绩好，老师都没理由说他，所以只要邱明延别太明目张胆，老师也懒得管他。

邱明延迟疑了一下，抓过她的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塞她手心。

俯低时碎发蹭到谭语柠的额头，谭语柠呼吸一滞，触碰的肌肤迅速温热起来，热度渗过肌理，蔓延至周身。

“记得还我。”

谭语柠咬着唇道谢，快速跑去厕所，心跳乱成麻。

窗外的凉风吹动长发，月光照在偷抹了口红的莹润薄唇上，谭语柠关好厕所，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她哪里有什么账号要登，脑子就像输入了某种程序，机械地上线，然后又退出登录，翻了下他的手机界面，但道德礼貌的弦绷在心里，她没有点开，然后把手机死死捂在校服外套里。

来回不过五分钟，邱明延神色讶异地看着匆匆跑回的谭语柠，轻挑了眉头。

他接过手机转身要走，校服衣角被很小的力度扯住，他停住脚步，回头对上如小鹿般乖巧可爱的荔枝眸里。

“邱明延。”谭语柠蜷紧垂落在腿侧的手指：“我可不可以加你联系方式？”

夜里的风凉丝丝的，临近上课的廊道已经没有人了，邱明延很轻地笑了下，露出两颗虎牙，弯起的眼仁儿亮闪闪的。

“报下账号。”

他拉着谭语柠到无人的拐角，听着她柔声报出一串数字，精确找到了她的号。

“回见。”

深邃的桃花眼朝她眨了下，等谭语柠回过神来时，邱明延已经回了教室。

“回见！”谭语柠局促地招手，早已心花怒放。

她煎熬的等到周末，欢欣雀跃地同意他的好友申请，脑海憧憬着二人未来的每一次见面。

然而谭语柠没料到，在此之后，他们除了在人海中对视，再也没有独处过。

通过线上聊天，谭语柠得知他谈过三段恋爱，尽管清楚邱明延这种成绩和长相都出挑的男生不可能没谈过，但当她满怀期待却看到屏幕上弹出的“3”时，还是难免失落。

其实谭语柠并不会太介意，真正令好感度降至冰点的，是邱明延一直把话题往“性”上扯，那些露骨的荤话占满屏幕，谭语柠都不好意思在有人的地方打开和他的聊天框。

16岁的谭语柠对爱欲处于懵懂状态，虽然这些话让谭语柠感到不适，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因为好感，选择继续迁就，直到邱明延发来那条消息。

「你要不要来我家过夜？试试？」

谭语柠即便再不了解，也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那种事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做的，而且我们没成年」

邱明延接下来的话够谭语柠记他一辈子。

「我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啊」

「因为出生年份在九月后，所以我在高二，本来18岁应该读高三的」

「我谈恋爱已经谈腻了，想直接跳过这个步骤」

看到这些后的谭语柠彻底心死了。

邱明延追求性，可谭语柠想要的是爱。

再后来的事情谭语柠就不记得了，她们不欢而散，互删了联系方式，渐行渐远。

本以为从此只会是两条平行线，二人都没料到他们会同上京交大学，还巧合到因为朋友而产生交集。

有些事情总是会戏剧化地重演，那年谭语柠刚步入高中，对同样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邱明延产生好感，今年谭语柠刚进入大学，对游泳社社长林峥一见钟情，但无论和谁，当熟悉下来窥见他们真实的那面后，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