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1章 第一章

夏日的阳光透过青苍挺拔的朴树流泻而下，在体育大楼的走廊上留下斑驳光影。

谭语柠隔着人群瞥了眼姗姗来迟的林峥，见负责面试的学长、学姐熟络地和他打招呼，她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面试稿。

她没想到林峥竟然是游泳社的社长。

“下一位。”

前面的女生挪开后，视线豁然开朗，谭语柠手心的纸张被捏得濡湿，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的刹那，视线不偏不倚与林峥相撞。

蓬松碎发下的五官清冷俊逸，他正神情淡淡地看着谭语柠，桌面下那双修长且比例匀称的腿慵懒地交叠着，骨感分明的白皙手指在纸上轻点，像是传达着某种疑惑，只不过这份疑惑中又透露出几分似有若无的得意。

这让原本就紧张的谭语柠，心跳变得愈发紊乱。

真烦。

碍于场合，谭语柠藏起不悦，低头假装看稿。

而这一幕落在林峥眼里，却被品出了害羞的意味。

他滑开手机屏幕，点开和季川的聊天界面。

「你跟那个什么柠说了我在游泳社？」

季川回复很快：「没啊，怎么了？难道她来你们社团面试了？」

林峥瞥了眼收起手稿、走到正中央的谭语柠，缓缓打字：「嗯，刚还偷偷看我」

紧接着，一连串意料之中的消息轰炸而来。

「你小子！又暗爽了吧！」

「我是没和我女朋友说过，但打听你消息的多了去了，她们知道一点也不奇怪，去年不还有一堆女生为了你来游泳社」

「要不考虑一下呗？当时拉你去就是想给你俩也凑一对，以后好四个人去旅游」

林峥扫了眼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耳边是谭语柠的自我介绍。

“各位学长学姐好，我是来自文化与传媒学院的大一新生，我叫谭语柠......”

他听得漫不经心，继续打字，言简意赅：「我不喜欢她」

「？又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谭语柠蛮漂亮的，你居然看不上？」

林峥轻蹙眉头，随即打量了一眼谭语柠，发出疑问：「好看？」

「这还不好看？新生军训那会儿，谭语柠的照片可是在表白墙传了大半个月呢！」

这条一发出，季川求生欲极强地补充：「当然，我女朋友最好看」

林峥看着他后面的傻狗表情包，有点无语，他理解不了季川荷尔蒙上头的点在哪里。

“请问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社团？”林峥放下手机，身体微微坐直。

“这和我过去的经历有关。”谭语柠不得已和他对视，认真道：“因为我爸爸年轻时候曾经是海岸救生员，受他的影响，我从小就对游泳有浓厚的兴趣，出入游泳馆是我周末的必备活动，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有幸在初中时期代表学校拿过五次校联、三次市级、一次省级游泳奖项，只不过高中因为学业暂时搁置了这项爱好。”

说着，她把一早准备好的奖状递了过去，眸色中透着光亮。

“我个人认为游泳是一项最能感受生命本真的运动，在水里的我自由而松弛，所有的噪音会在跃入水中的那一瞬被隔绝，好像短暂性地丢去了所有烦恼和**，安静地体悟自我心流，我很享受这个过程，所以选择了沿海的京交大学，从高中起就憧憬大学能进游泳社。”

一番话下来，在场者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她。

林峥接过，干燥笔直的手指翻动曲别针下的奖状，碎发下的眸子微动，瞳孔内倒映的奖状平压整齐，没有一丝折痕，看得出主人对其的珍视。

原来，她真的是出于热爱。

*

会议门合上，谭语柠长长地松了口气，奖状塞进帆布包，欢快地小跑下楼。

“莹莹，我大概一个小时到！”

校门口成排的梧桐树绿意盎然，谭语柠踩过透落在缝隙间的光斑，仿佛游身于荡漾的水波之中。

刷脸验证，校闸门打开，她站在公交站等了两分钟，眼见着公交开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喂，坐反了，你要去对面等车。”

谭语柠闻声回头，看着石墩旁的林峥，有些诧异。

“你是不是要去找曲筱莹吃海底捞？”

谭语柠没有直接理会他，而是看了眼公交立牌上的站牌，可惜上面没标方向，然后在林峥的注视下，踏上公交。

林峥微怔，眼底的暗色正要翻涌，但他很快意识到谭语柠并不是要上车。

“师傅，这趟车去朝阳大厦吗？”

如海藻般的长发乌黑亮丽，细碎的金光点缀，在阳光下仿佛透着朦胧的茶栗色。

“姑凉儿，走错了，要去对面。”

“好的，谢谢师傅。”她拎着帆布袋礼貌地致谢。

车门关上驶离，被带过的长风撩动她的头发，露出白皙细腻的流畅面颊，林峥这才注意到，她眼尾有枚浅棕色的小痣，给清纯姣好的五官增添了几分妩媚感。

“谢谢。”谭语柠站在原地，回头看他，圆润漂亮的荔枝眼里看不出太多感激，语气干巴巴的：“我先走了。”

说完，绿灯刚好亮起，她头也不回地跨过斑马线。

相较于那日的殷勤，今日的谭语柠显得格外疏离，这种反差在林峥意料之外。

“诶，你确定十六公里坐公交？”林峥跟上她的步伐。

尽管他的语气平和，但应着上次的事，谭语柠总感觉有傲慢的意味。

“我不着急。”

林峥见她始终正视前方，连余光都不带扫向他，心里突然有点不得劲。

“我给你打个车吧。”

他掏出手机点开软件，没看到谭语柠已经冷下来的脸色。

“不用了，我的公交来了，先走了。”

耳边响起公交入站的提示音，林峥摁灭手机屏幕，眼前的谭语柠一溜烟就钻了进去。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像那天一样的关心体贴。

心里有种莫名的落差，但林峥没有多想，戴上蓝牙耳机，插兜准备回家，蓦地，视线捕捉到了地上的一抹白色，他定睛看去，发现是一支口红。

这支口红他上次见谭语柠用过，当时谭语柠还兴奋的和曲筱莹分享这支口红性价比多高，林峥听了忍不住发笑，在心里调侃怎么有人敢用三十块钱的口红。

虽然谭语柠刚刚态度冷淡，但看季川和曲筱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分手，他们日后估计还要见面，林峥想了想，于是不耐烦地捡起来，拍照发给谭语柠。

「你的口红掉了」

文字没发出去，上面的红色感叹号格外刺眼。

*

谭语柠公交转了地铁，地铁直通商城，刚上台阶就被曲筱莹扑了个满怀。

“宝宝！你终于来了！”

馥郁茉莉混合着淡淡的木质清香萦绕鼻尖，谭语柠还没开口，就被她塞了一手的玩偶背包。

“喜不喜欢？我买了紫色的，感觉粉色的你会喜欢，顺手拿了。”说着，她抱着紫色垂耳兔背包和她的贴贴。

曲筱莹黑直短发齐肩，厚密的平刘海下是一双噙笑的吊梢眼，让人不禁联想起雪地里的狐狸。

谭语柠初见她的时候，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御姐气场，还当不好相处，结果军训时两颗糖就给拿下了，熟悉下来发现她除了有点大小姐脾气，其实是面冷心热的人。

谭语柠习惯性扯出标签，看到上面的四位数，倒吸了口凉气：“大小姐，这次又原价买了？”

“你这只是我拿积分兑换的。”曲筱莹脸部不心不跳地撒谎，还眨巴着眼，亲昵地挽过谭语柠的手：“走吧，我们去吃日料。”

谭语柠疑惑：“你不是说吃海底捞吗？”

“改主意了。”

谭语柠弯唇暼她，暗叹真不愧是P人。

“对了，明天的选修课我男朋友也会来。”曲筱莹补充一嘴：“还有林峥。”

谭语柠拉背包链的手一顿：“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改了选修课，改成和我们同一门。”曲筱莹撕开巧克力包装袋，边走边说：“他可太狗了，偷偷改了课今天才和我说。”

“可能想给你一个惊喜吧。”谭语柠面无表情地把帆布袋丢进背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峥都被他蒙在鼓里，还以为他真的要好好学习报了外媒时文。”

卷翘绒绒睫毛下的眸色微动，谭语柠终是忍不住流露出沮丧和烦闷。

好讨厌林峥。

不想见林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