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19章 第十九章

另一边的谭语柠已经洗好碗筷，趿着棉拖过去找林峥，就见对方正在铺床。

“今晚我睡这吗？你家还有这么少女的床单呢？”谭语柠上手摸了下，是极好的牛奶绒贡缎面料，枕被的蓝闪蝶刺绣精致逼真，留白恰到好处，既不显浮夸，又格外有艺术美。

“我妈寄来的。”林峥扯动被角：“说买给未来儿媳。”

谭语柠笑意半僵，又听林峥懒懒道：“别多想，我妈不小心下单了好几套，便宜你了。”

闻言，谭语柠稍缓了口气，眼珠子灵动半转：“说明我的运气很好！”

林峥铺好床，笑得调侃，但并未驳她：“你这个房间有独立浴室，镜台抽屉里有全新的洗漱用品，用完记得收拣好。”

“嗯！麻烦你啦。”

“我先去洗澡了，有事喊我。”林峥叮嘱完没再多留，转身出去。

房门合紧，谭语柠好奇地打量四周，推拉壁柜，里面空空如也，隔层堆积了薄灰，书桌和床头柜上还残留着擦拭过后的水渍，这显然是被搁置了良久的客房。

她开门观察布局，隔壁的灯还亮着，谭语柠后知后觉林峥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隔壁。

谭语柠忍不住趴在门前往里探头，黑白灰设计风格倒是与林峥沉闷寡淡的性格相映衬，黑木纹石材低奢而优雅，床头柜采用悬浮设计，搭配皮革底座，厚实缎面窗帘拉开半边，里面还有一式薄纱，透着窗外朦胧的霓虹光影。

简约大气的陈设一尘不染，壁柜里衣物整齐地挂成排，就连长绒棉床被上也不见褶皱，打通的另一间房通常是衣帽间或者电竞房，然而林峥的侧间摆放着成柜的书。

书籍按照柜子序号分门别类，除却金融专业的财商、投资、商业思维以及经济理论之类的书籍，还有古今文化、民宿怪谈、食品烘培、哲学、医学、科技等，让谭语柠有点意外的是，最多的竟然是精神分析类相关。

在她的印象里，林峥可不像是对人类精神科感兴趣的人。

“谭语柠。”

听见林峥的叫唤，谭语柠心虚的一激灵，火速离开。

“诶！”

浴室内亮着灯，林峥的声音经玻璃磨砂门滤过，模模糊糊，竟透着几分窘迫的意味：“沐浴露没了，囤货都在你那间房里，方便拿下吗？”

“好噢！”谭语柠应下。

抽屉里沐浴露和洗发水整齐列好，谭语柠随手拿了瓶，小跑回来，刚准备开口喊他，结果脚下一滑，“林”字卡在喉间化为尖叫，眼见着就要撞上门把锁，浴室门突然打开，林峥那双素来平静如水的双眼此时微微瞪大。

脑袋瓜儿陷入肌肉紧实的胸腹，谭语柠搭在门上的手下意识往外推，竟敌过了林峥抵在门上的力气，门把手“砰”得磕上后墙，发出沉闷的响声。

浴室内氤氲的热雾朦胧了视线，空气宛若静止，两个人都不敢动弹。

掌心贴着被温水濡湿的细腻肌肤，谭语柠神情僵硬地仰头，对方发丝上垂落的水珠不偏不倚砸在她的眼睑下至，沿着面颊滑过莹润的唇瓣，上面细微的纹理被洗练得清晰，深深倒映在林峥漆黑的瞳孔内。

性感的喉结滚了滚，吞咽的声音配上那湿漉漉的眼神，怎么听怎么色气。

硌在腰肢的存在愈发难以忽视，察觉到林峥的目光逐渐幽深，宽阔的肩背有意无意地开始往下压，那张轮廓深邃的清隽面容逼近而来时，谭语柠深吸了口气，蓦地退开，捂着脸转过身去。

“对，对不起！我没站稳！”长发遮掩的耳廓隐约露出，红得滴血。

暧昧的气氛陡然散去，水珠顺着流利的肌肉线条淌入令人遐想之处，修长的手指插入湿发内往后撩，林峥闭了闭眼，强压下紊乱的冲动，复而睁开，看了眼仍旧傻杵在门口的谭语柠。

见她整张脸掩埋在十指之中，丝毫不敢乱看，向来自信自己身材的林峥，第一次生出了挫败感。

他闷闷“嗯”了声，随即关上浴室门。

谭语柠如释重负，一股脑躲回了房内，脊背紧贴着门微微下滑，她两手捧着泛起桃子粉的脸颊，久久难以平复。

好半晌，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肚脐，方才的触感瞬间扯回，如鼓的心跳震得耳鼓嗡嗡乱响。

*

第二天清晨，彼此对视都有一丝尴尬。

“早啊。”谭语柠叠好床被出来，林峥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林峥顶着蓬松短发，光影将他深邃的侧脸轮廓勾勒出来，那双眼转过来时还带着惺忪睡意，微愣了下，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嗯。”

他把饺子装盘端上桌：“吃完我先送你回学校拿行李吧。”

“麻烦你啦。”谭语柠没有客气推脱，不知不觉间竟开始习惯性依赖他，即便林峥不说，她可能会主动开口。

从京交大学到高铁站路程不远，他们提前了一个小时就到。谭语柠正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告别，然而对方并没有打算给她，而是锁了车门往前走。

“你也进站吗？”

行李箱的轱辘碾过地面的细微声响顿住，林峥偏头：“一个人等车很无聊。”

听到对方隐晦的解释，谭语柠的眸色闪了闪。

记得刚见面那会儿，因为她想在游戏城做任务领奖励，林峥嫌无聊，宁可回车里待着；刚一起上课那会儿，林峥嫌大家太慢，也会自己先下楼。

这么一个不愿在旁人身上浪费时间的人，如今居然要在高铁站陪她，谭语柠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林峥的话倒是没错，一个人等车很无聊，两个人还能闲聊几句，即使彼此坐着，也不会有奔波孤独感。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谭语柠随口提了句。

林峥仿佛因此陷入深思。

“怎么了？”

“可能今年不会回来过年了。”

谭语柠颇感意外：“过年也不回来吗？”

“国外没有春节的说法，比较忙，回来一两天又飞回去实在不值当。”林峥两手撑在膝盖上，指尖的矿泉水瓶半空，被他轻晃。

“那你不得一个人过年。”谭语柠面露忧色。

那双细长的眉眼望向她，薄唇微微抿动了，似乎在隐隐期待。

“我记得季川和你自小就认识，如果你爸妈不回来，季川肯定很乐意邀请你。”

谭语柠自认为想出了不错的解决方案，却没察觉林峥眼里滑过的黯淡。

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会儿，显示屏内红灯闪烁，谭语柠的车入站了。

“我走啦！明年见！”谭语柠进验票闸门后，回头和林峥挥手告别，眼神里都是归家的喜悦。

林峥的神情则是淡淡，象征性地招了招手，没回她的话。

谭语柠清楚他的这副脾性，并未往心里去。

五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激动的心情而变得漫长，窗边的风景模糊晃过，原本下了两集纪录片，如今也没兴致看，兴奋到完全静不下来。

直到高铁靠站，谭语柠望着高挂起的“湘城站”立牌，内心仿佛被某种柔软的棉团充盈，难以言喻的愉悦。

临近过年，来往的人流脸上无不洋溢着喜庆，谭语柠推着行李箱出来时，谭父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

“爸！”谭语柠笑着飞奔过去。

正在四处张望的谭父立马扫向声源处，渐露岁月痕迹的脸随之舒展开来。

“啊哟！怎么瞧着又瘦了。”谭父心疼地打量她：“小丫头可不能节食啊，正长身体的年纪呢。”

“没有节食。”谭语柠哭笑不得：“隔阵子没见就说我瘦了，真要回回比上次瘦，那不得成骨架子了。”

谭父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笑声浑厚：“回去问问你妈就知道了。”

“妈妈今晚做了什么菜？”谭语柠亲昵地挽着谭父的手，咧着唇：“有没有蒜蓉龙虾？”

谭父轻揉她的头发：“知道你这丫头爱吃，特意做了一大盘，不光蒜蓉龙虾，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都备好了。”

谭语柠欢呼雀跃：“耶！今天晚上又可以饱餐一顿了！”

父女俩的笑声逐渐远去，嘈杂的人群掩盖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林峥戴着口罩，把帽檐往上拨，狭长的双目望着不再清晰的两个小黑点，嘴角轻勾起，像是在庆幸谭语柠没有回头，又像是在暗嘲自己自作多情。

回家后的谭语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要把学校的见闻绘声绘色地讲给父母听，父母无疑是最佳听众，耐心听着，时不时回应，平日安静的小屋因为女儿回来而变得热闹温馨。

聊到晚上九点，一家人才开始收拾碗筷，谭语柠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没给林峥保平安。

她滑开屏幕，点开和林峥的聊天框，本打算发消息给他，一不小心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意外发现他今天更新了朋友圈。

没有文案，只是一张江景图，视角显然是从高铁往外拍。

「我到家啦，不好意思刚刚在吃饭没来得及回。」

那端秒回：「没事，平安到家就好。」

谭语柠咬了咬唇：「看你朋友圈，你是坐高铁去哪了吗？」

「见一个朋友。」

谭语柠了然，回了一个小熊表情包：「玩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