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徽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人,“他人呢?”
祝书慈吸着冷饮说:“他拿着相机出去的,应该是在外面拍照吧。”
“鹅鹅鹅!”解语的嗓子像炸了锅似的,展着两只大白翅膀哒哒哒地跑过来,秦戒之站起来,看见从外面跑进来一群还没石墩子高的小孩,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水枪。
“哈哈哈哈哈!”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水枪追着解语攻击,解语不敌,满院子仓皇乱飞,某一刻飞到石柱上,把正在老僧入定的如意吓了一跳,“喵!”地一声平地起惊雷,同时一脚把她那雪白的师兄给踹飞三里地。
在空中滚了几圈,解语落到地上,窘迫地走几步,腾着翅膀先稳住自身,待完全稳住后他收起翅膀,像个老师傅那样负手而立,然后从容而谨慎地走了几步。
接着,两只红脚掌贴着南面的黄墙助跑几步,他再次起飞,往水缸上面一冲,对着缸里种的铜钱草交出了他十年练就的轻功水上漂。
哒!哒!哒!
他立在缸上,向包围住水缸,举着水枪的小孩们抛下矜持而骄傲的目光。
与此同时,秦戒之的如意师姐似乎是被他师兄破坏了参禅悟道的时机,因而心怀不满。她站在树根边,瞪着解语,背弓得老高,喉咙里咕噜咕噜地骂人。
小孩们就转过来了,把水枪对准了如意,拿水滋啦滋啦地射她,把一只猫吓得满地乱跳。
“喵啊!”
这可不得了!
秦戒之赶紧跑过去抱起如意,揣在怀里,对小孩们说:“猫怕水,你们别闹它!”
“它凶我们!”小孩说,扛着水枪走了几步,拉开阵型,把秦戒之、如意、解语都围了起来。
滋滋——滋滋——
一瞬间,秦戒之就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柱射了一身,头发和衣服全湿了。
“操……”秦戒之压着火气,“这帮熊孩子。”
陈彦徽跑过来,穿过几个小孩,走到秦戒之身边,叉腰头疼地看着这群小屁孩儿。
一旁,祝书慈摸了摸秦戒之怀里湿乎乎的猫,脸很冷地点着这一帮小孩,拿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你们欺负小猫,就别怪姐姐欺负你们哦。”
小孩们仿佛被南极吹过来的冷气扑了一脸,统统噤若寒蝉,吓得不动了。
祝书慈拿走了一个小孩的水枪,试了试,能射出水,她说:“弹药还很充足呢!”
“哇啊!”小孩们一下子炸开了锅,怕再被人抢走水枪,赶紧把水枪护在怀里,跑起来了。
秦戒之把猫放到庙里,身上全是水他也不擦,仅仅随便抹了一把脸,对那些乱跑的小孩大喊一声:“谁敢跑!”
“啊啊啊!”
小孩们后面好像有鬼追着他们似的,跑得更快了。
有个小孩却和秦戒之一样反骨,偏偏还要拿水枪射他,秦戒之正愁不知道拿谁开刀呢,没想到有一个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他一把抢走小孩的水枪,滋滋滋就是一顿射,把小孩的脸都射花了。
小孩子比谁都团结,他们看到自己的小伙伴被袭击了,都特别生气,全部跑过来围攻秦戒之,水柱万箭齐发,让他从头到尾遭了个遍,水珠随着头发甩在空中,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
祝书慈举着水枪跑了几步,绕到小孩左边,拉开几步路的距离,然后果断射击,把一个白衣服小孩射得连连后退。
“小屁孩儿!”陈彦徽大叫一声,抓准时机从白衣小孩这里顺手牵羊,拿走了他的水枪,像是得到了一件了不起的法宝那么高兴,立即对着几个小孩一顿扫射!
滋滋滋!
秦戒之抹着滴水的下巴,对小孩们说:“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小孩一跺脚,把头抬得高高的,说:“打都没打,投什么降!大家一起上!”
热身结束,三个人都拿到了水枪,混战正式开始了!
哇得一下,小孩们像热血激昂的战士一样一拥而上,架势大的仿佛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
可秦戒之三个人可不是张无忌,他们对付小孩跟拔葱似的,用鱼一样的身法游走在他们之中,看哪个熊孩子不顺眼就用水枪射哪个。
小孩们也不是站在原地被人打的木头桩子,躲得比闪电还快,小碎步往后避开水柱,然后往下一蹲,抓准对方瞄准的时机,抢先把对方打倒!
“去射他!还有她!把那个姐姐围住!那个戴眼镜的也别放过!”一个黄衣服小孩在指挥作战。
小孩们把三个少年往墙角推,终于逼到了水缸便,让三人退无可退了,然后小孩们一起射击!
滋滋滋——
好几条大水柱朝着他们的面门喷射过去!
可他们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大师兄解语还在水缸上扎马步呢!
嗒!嗒!嗒!
啪啪——
解语忽然朝小孩们中心那个指挥作战的黄衣小孩俯冲而来,像一架战斗飞机似的,它红着眼睛,快速轰过来,把黄衣小孩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鹅鹅鹅鹅鹅鹅!”
黄衣小孩用手挡住脸,心脏砰砰跳,千钧一发之际,秦戒之把他从地上扯到了自己身后。
黄衣小孩:“?”
陈彦徽猛地喊道:“戒之!”
没想到解语师兄翅膀在空中打了个旋,两只脚掌在虚空中一蹬,就瞬间改变了飞行航线,下一就直直地朝秦戒之冲了过来。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秦戒之护着小孩,就没有时间再来躲大鹅的攻击,他迎面被两只硕大的翅膀扇了一顿,吃了一嘴鹅毛。
“哥哥!”黄衣小孩着急地喊他。
混乱中,秦戒之一把抓住了大鹅的脚掌,把他往水缸里一甩,啪地一下,大鹅摔进水里,刹那间水花迸溅而出,铜钱草淋挂了大伙儿一身。
大鹅受到了十足的惊吓,“鹅!”地一声爆吼,窜天猴似的飞窜出水缸,脚掌抓着边沿展开两翼,水珠啪啪啪地向四处乱甩乱丢。
秦戒之见他两眼通红,上下两块坚硬的喙好像要飞过来咬人,赶紧带着大家往后面退,只见大鹅血红目光一凛,鼓出雪白的胸膛就地冲了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
第一次见大鹅发疯,小孩们都要吓死了,全都抱头惊呼,差点把秦戒之的耳膜叫破。
秦戒之把手举到头顶,沉住气,正面迎击,电光火石之间揪住大鹅的一只翅膀,手里较劲的力量居然不小——
它已经彻底被惹怒了,现在变成了发狠的狂徒,双掌和脑袋乱动,薅下来一场鹅毛大雪,淋在秦戒之头上。
“阿嚏!”
秦戒之不小心一松手,大鹅就灵活地挣脱了他,飞出了门,一发不可收拾地朝北边翱翔而去。
北边是大雄宝殿啊!
“不好了!”秦戒之拔腿就追,一阵风似的跑过游廊,穿过海棠,最后撵着大鹅的屁股闯进了大雄宝殿。
咣当!
大鹅撵倒了一个烛台!
咚!咚!咚!
大鹅把贡品搅了一地!
和尚大惊失色道,吓退一步,身体展成了一个“大”字:“解语!你怎么飞这里来了?!”
情急之中,秦戒之被一只手拎住,被人在耳边告诫道:“别乱跑!”
他一转头,看见是他哥贺慎安。
他哥把他藏在身后。
大鹅突然闯进大雄宝殿扰乱了法会的秩序,僧侣贺香客们走动着混在了一起。
一个义工急中生智,让他们都往大佛的背后退,留出空间,然后她盯着站在供台上的大鹅,悄悄绕到它后方,乘其不备扑过去抱住他,及时在它脚下救下了一尊香炉。
在场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淳悟法师双手合十。
义工把大鹅安抚到平静下来。
秦戒之想了想,从他哥身后站出来了,说:“主持,对不起,是我扰乱了法会。”
“戒之。”贺嵩乔此时看向他,眉头微皱,似是不满。
四处目光纷纷投来,交头接耳的议论渐起,秦戒之默默握紧了拳,说:“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爸。”贺慎安把手放在秦戒之的肩膀上,对贺嵩乔说:“戒之是想要阻止解语闯进来的。”
烛光摇晃,佛祖低眉。
贺嵩乔站在淳悟法师身边,站在一众僧侣以及香客的人群中,隔着一方香案的距离,看了两个儿子一会儿。随后,眼中的一些失落尽数化在了一声叹息里。他转头对淳悟法师说:“我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