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泽没加到祝书慈的微信很是气馁,但也只是气馁了一会儿,气馁完后他又重拾了信心,积极行动起来去和另一个女孩,也就是祝书慈的好朋友姜语一起打台球,打完后成功加上女孩的微信。
之后两个人来到沙发处找各自的朋友,却发现他们俩竟然都喝醉了。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好几个空酒瓶,有一个甚至还倒了,差点滚到地上摔碎,费泽连忙把它捡起来放好。
“这是喝了多少啊……”费泽一脸震撼,不敢相信秦戒之和祝书慈居然能喝到一起去。
此时祝书慈醉得飘飘欲仙,拉着秦戒之说:“喂,我说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秦戒之醉得满脸通红六亲不认,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说:“谈恋爱,好啊好啊,谈啊!”
费泽:“!”
姜语:“!!”
“操……”费泽狠狠地抹了把脸,脑子里简直要疯了,秦戒之这狗玩意儿居然撬了他的墙角!
姜语把祝书慈拉到自己身边来拍拍她的脸,让她赶紧醒一醒,说:“你疯啦?就算是为了气你爸妈,你也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个陌生人来谈恋爱吧!”
费泽满脸疑惑:“……什么?”
姜语跟他解释道:“祝祝她今天刚和他爸妈吵了一架,心里过不去想要存心气她爸妈,所以什么谈恋爱之类的话都是气话和醉话,反正你们千万别当真就是了。”
可是她不当真,喝醉了的秦戒之却当真了。
谈恋爱,他还没谈过呢。早恋嘛,就是要十六岁谈才好呢,不然再过两年就晚了。
他头脑发热地拿出手机来给贺慎安打电话,电话一拨通,听到那头传来他最为熟悉的、低沉的男性嗓音的时候,他就像个在学校里拿了奖状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长炫耀的小孩子那样喊道:“哥,我要谈恋爱!”
“什么,你没听清楚?好吧那我再说一遍。”秦戒之神魂颠倒地躺在沙发上,说:“我说我要谈恋爱,我要交女朋友!”
“你喝酒了,还喝醉了?”贺慎安听出来他的声音不正常,完全是喝醉酒的状态。
秦戒之不回答他,依然反反复复地说着“我要谈恋爱”之类的醉话。
贺慎安问道:“那你要和谁谈?”
秦戒之笑了笑说:“当然是和美女啦,大美女!比你漂亮呢!”
贺慎安:“?”
“你在哪?我来接你。”贺慎安可以肯定此刻秦戒之绝对没在家,他觉得有必要提前结束今晚的应酬。以秦戒之这样胡言乱语的状态,多留在外面一秒钟他都担心。
秦戒之卧在沙发上,抵着下巴,手机放在耳边边迷迷糊糊的:“我……”
费泽已经和一伙人说好了打算出去玩雪,他走过来拉秦戒之的毛衣袖子:“快起来吧,我们要去……”
秦戒之听不清楚要去哪儿,站起来后再看手机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
戴围巾的时候,秦戒之头疼脑热地使劲回想自己几分钟前到底跟他哥说了什么?
**
秦戒之跟着费泽一伙人去了酒吧附近的公园,这里风景开阔,雪在平坦的地上铺开厚厚的一层,鲜花、树木、雕塑纷纷披上了晶莹的白雪披风。
到了晚上公园各处就会点亮五彩斑斓的装饰灯,把白雪照出变幻莫测的颜色。城市里有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玩雪和拍照。
这里很热闹,大家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一起玩拍立得。秦戒之的脸被夜晚的寒风吹得冷冷的,醉意褪去了一些,照片拍出来一看脸倒还是红晕晕的。
“这张给我吧。”秦戒之伸手去拿了从拍立得上洗出来的照片,大家都没意见,他们手里都有照片。
“哈哈!秦戒之你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费泽指着照片大笑。
秦戒之给他这个讨厌鬼一拳:“猴屁股你个大头鬼!我看你长得像个猴!”他把照片放进口袋里收好。
费泽当然长得并不像猴子,他自诩长得还挺帅的,很爷们的那种帅。
其实在他心里,他觉得秦戒之这人长得虽然好看,但是不够爷们,反倒很艳气,比不上他这么有男子气概!
听陆云旗说秦戒之小时候居然是长头发的,费泽就更觉得秦戒之比不上自己了。况且他连去要女孩子的微信都不敢,真是纯纯的废物。
思及此处,费泽暗地里很鄙夷地瞥了秦戒之一眼。秦戒之和其他人都没看见。
和秦戒之一样喝了很多酒的祝书慈也很上脸,眼睛脸颊嘴巴都是红艳艳的,不过她没和大家一起拍照,而是和姜语两个人到旁边堆雪人去了。
她想要堆个超大号的雪人,可是她觉得她和姜语两个人滚的雪球还不够大,于是就叫秦戒之一起来帮忙。
三个人一起,一路弯腰滚雪球,秦戒之顺便问祝书慈:“你还记得我们喝醉后的事情吗?我完全断片了。”
祝书慈也毫无头绪,雪地靴踩着雪连连向前,留下两排长长的脚印,说:“我也断片了。”
她问姜语,姜语很尴尬地看着他们,真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滚完了雪球,秦戒之身上热了许多,他直起腰背走到别处去。
祝书慈和姜语一蹲一站,要把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接在一起。
祝书慈抱着雪球对姜语说:“姜姜,我感觉我喝醉后好像是说了什么话,但是我完全不记得了。”
姜语说:“反正都是一些醉话,不记得也没关系啦。”
“唔……”祝书慈觉得她说得不错,于是不再去纠结自己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话。
她今天跟爸妈大吵了一架,晚上很不想回家看到他们那两张比树皮还青的脸,便对姜语说:“今晚我能去你家睡吗?”
姜语反问道:“你哪次离家出走我没收留你?”
祝书慈冷惯了的脸难得漾出笑容。
姜语拍着雪人凹凸不平的地方,把它拍圆了。然后她整理了一下掉到眼睛上的围帽沿儿,说:“堆完雪人我们就回去吧。”
“好啊。”
“呀,对了……”
“什么?”
“我们还没拍照片呢……”
“堆完和雪人一起拍,我脸还红吗?”
“还是好红呀,哈哈哈……要不就这样拍吧,你的眼睛和嘴巴红红的好漂亮……”
“是吗?”
“我去拿拍立得……”
……
秦戒之站在河边吹风,脑子越来越清醒过来了,流失的记忆好像冰封的河水那样凝固阻滞在一片他触及不到的海里。
想不起来……
头好疼啊。
秦戒之蹲在河边,折了一根芦苇杆在雪地上漫不经心地乱画,想要回想起更多的东西。
寒风呼啸声忽高忽低,夹杂着黑暗处各种低微的气息,被冰河封印在水底似的,隔着一层坚硬的冰障,幽幽咽咽,阻滞而不得出。
突然,有个硬硬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砸到了背上,秦戒之惊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费泽正朝他扔雪球。
费泽兴奋地大喊道:“秦戒之!你蹲在那干嘛呢!过来打雪仗啊!快点快点!”
“费泽这只狗。”
秦戒之被他的雪球砸痛了,回忆也被强行打断,顿时觉得非常不爽,很想要冲过去揍费泽一顿。
他跑出去了,同时费泽也和他一样跑了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起来雪仗,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他们的混战当中。
这场雪仗不知道打了多久,秦戒之又跑回到原来的河边了,这一次在混乱与紧张的打雪仗氛围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种声音。
这声音比较特别,不是水声,更不是风声,好像是猫叫声……
秦戒之停下狂奔的脚步,使劲晃脑袋抖掉头发上的雪,顺便摘掉了已经跑散了的围巾,喘着热气走近河边仔细听。
“喵……喵……”
还真是小猫的叫声。
循声来到芦苇丛中拨开它们,秦戒之从微弱的光亮中看见一只小花猫正在河水里扑腾,扑通扑通地水花四溅,四周的浮冰在它身上撞来撞去。
他认出了它,原来是之前在台球室画过的那只小花猫。
秦戒之连忙跨进河水里,冰冷的河水一瞬间冻得他一激灵,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在冰水里迅速地走了几步,河水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腰部,他一把捞起小猫。
“喵喵——”
小猫好像是受惊得厉害,**的毛发在他怀里颤抖挣扎,秦戒之抱紧它,然后立刻往岸上走。
河边星星点点的小灯暗下去了,雪色被黑色侵吞,眼前几乎是暗黑无光的,脚下每一步都踩着滑腻塌陷的河泥。
狂风肆无忌惮地灌进秦戒之光溜溜的脖子里。
快要走到岸上了。
秦戒之把小猫的脑袋呵护在掌心里,加快速度往岸上走。
突然,肩膀被狠踢了一脚,他猛地向后摔进了水里。
“!!!”
扑通!
哗啦——啪——
秦戒之还没反应过来,冰寒刺骨的水就遽然裹挟而来,把他压到了水底,小猫也被他一起被带了下去,一瞬间他们全都溺在冰水里!
淤泥很滑,秦戒之几乎站不稳。
他滑向了水更深的地方,头顶被水没过了。
他在慌乱中想是谁踢了自己,又想到小猫不能再溺水了不然会应激而死,于是他赶紧把小猫举出了水面。
哗啦!
被举出水面的小猫被吓得惨叫,刺耳的叫声终于把人给吸引过来了,大家围在河边看。
“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很多人惊呼道。
“少了谁!他妈的!是谁不见了啊!”
费泽慌慌张张地跑进人群里,他在岸边捡到了秦戒之的围巾。
他对身边的人大叫道:“操!是秦戒之!河里面的是秦戒之啊!”大家的脸一下子就变青了。
秦戒之整个人都在水底下,狠狠地呛了水,加上喝了那么多酒还醉着,此刻他七窍闭塞完全听不清岸上的人在喊些什么东西。
他本来是水性很好的,小时候他在野凫湿地的观音泊里游泳,能在水里憋气三四分钟。
可是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这个本事。
因为他突然觉得特别害怕。
河水的冰寒勾出了他六岁时被养父母遗忘在车里然后被困了一晚上的记忆。他跪在车座上,双手从里面使劲拍打车窗,声嘶力竭地求救,直到拍得手臂上满是淤青,可是他和他的声音一样被困在车传不出去。
整个车库里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没人能听见他,没人会来救他。
此刻,秦戒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车库里,他再次变成了那个弱小而无助的秦十三。
被抛弃被遗忘的秦十三。
刺骨的冰寒、令人绝望的无助、使他呕吐的高烧,还有暗无天日的孤独感纷纷袭来,化作更大更深的恐惧,像网一样困住他,像笼一样锁住他……
还有这一条处处烂泥与碎冰的冰河,它也要把他淹没,将他杀死……
小猫刺耳的、恐惧的尖叫声,以及岸上那些人惊慌的呼喊声,恍若死神手中那把巨大而锋利的镰刀,正在向他毫不留情的挥舞收割而来。
大量冰冷的河水疯狂地灌进他的鼻腔里,他几乎是要窒息了。
不能呼吸,完全不能呼吸……周围密不透风的全是水……
好难受,好痛,好绝望……
要死了吗?
不要……不要!
我不想死啊!
怎么能死得怎么草率啊……
我不要死,我绝不要死!
秦戒之拼命挣扎,他极力地想要找回自己熟知的水性。水面被他扑腾搅动出大量的水花,水点像炸开的烟花那样乱飞最后又只能落回深不见底的河里。
脚踩不到底,身体也快要没力气了……
这四周的水好像一根麻绳那样要将他绞死,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仿佛动脉要断了一样。
“哇呜呜呜……咕咕咕……”
脸浮出水面一秒钟都不到又立刻沉下去了!
极端的恐惧就像水鬼一样在水底把他的脚往下拉!
“!!”
真的要死了!
费泽找个了长树枝急忙地跑到离秦戒之最近的岸边,一只脚都踩进水里了,他喊道:“抓住树枝!我拉你上来!快!”
秦戒之很想要拉住那根伸过来的树枝,可是他游不过去,更动不了——他的脚好像抽筋了。
在寒风刮过的雪夜里,费泽满头大汗:“妈的!秦戒之!”
千万别死了啊!他心急如焚地想。
“你他妈的你别管那猫了!自己游过来行不行!”费泽简直要发疯。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要救猫!他妈的扔了得了!
眼看着水里的秦戒之就要没动静了,费泽把心一横——
干脆跳下去救他吧!
他的心脏慌乱地跳动如雷。
在众多不知所措的人群中,他火速甩掉围巾、羽绒服和靴子,然后瞪着那黑黢黢的不知道深浅的河水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他紧张地吞咽,内心正在经历异常激烈的斗争。而正当他想要摒弃内心的犹豫和恐惧狠下心跳进河里救人之时,周围便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
“啊!有人跳下去了!”
“有人跳进去了!”
“快报警啊!打119啊!”
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河面猛然溅起水花,碎冰被冲到了岸上,费泽的脚边。
他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那跳进水中的是个着西装的成年男性,夜色中看不清面目,只能分辨出他的身材是特别高大的。
秦戒之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救上了岸。
费泽看清楚男人是谁后吓了一跳,几乎要摔到雪地里,然而他最终没有摔倒,而是悄悄地捡回自己的衣服鞋子,然后偷偷溜走了。
岸边依然黑压压的一片人挤来挤去。
秦戒之溺水昏迷不醒地躺在雪地上,贺慎安浑身湿透,一面极度紧张,一面克制冷静地给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戒之……戒之,醒过来……”他咬牙在秦戒之耳边呼唤他,声音心痛到颤抖,发丝的水珠划过下巴滴滴答答地掉下去。
“不要死,你不可以死。”
“醒过来……”
“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