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的时候,眼睛里中那些细碎的光真好看,坐在一个半塌的漏风破屋里,叶七悄悄侧头打量不远处的陆南风。
习武之人身材都好,更难得的是这人身高也够,用现代人的评判标准来衡量,他就是标准的衣服架子,那啥啥张力拉满。
就是脾气疏冷了些,不过这种高冷难亲近的气质很吃香,可惜他是古代人,否则放在她前一世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姐姐妹妹~
“在想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与她并肩而坐,陆南风转过头问。
“哦,没什么。”总不能说在想你吧,叶七从衣襟里拿出三幅地图摊在两人眼前,一一指着开口道,“这是吴伯画的,这里陆离画的,这是你画的,对比着看,你们都觉得最快的方式就是从这里走官道入京。”她的手指在图上掠过,细巧的指尖落在一处小路上,“既然这样,我们俩就走这条路,在前面等他们。”
“这里,”陆南风眉头微蹙看着叶七手指落的地方,她指的这条路晦涩难行,甚至有一处还要横穿过一片密林,“这条路不好走。”
“对啊。”就是因为不好走,所以才不太会被人猜到,叶七道,“我们这样轻车简从就算路难走些应该也会比他们先到,我已留了信让陆离他们缓行,目的是等着我们。所以……”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陆南风问。
叶七侧目,奇怪的看着他,“担心什么?”
“那些人如果想找东西,在谷中找不到他们自然会想到送灵的队伍,如你所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陆离武功虽不弱,但也未必能躲过所有,万一……”
“万一什么?”叶七看他说的认真,于是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捋,“你是怕那些人来劫左卿的棺椁,又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
“嗯,”她沉吟了一下,才又开口道,“烧,他们应该不会,若是想毁了那东西,他们倒不如一把火烧了无风谷,一把大火就算烧不掉也能让无风谷陷入麻烦,可他们宁愿现在这样悄悄的找也不想被人发现,那就表示他们也并不希望被人察觉。至于‘暗箭’,或许……”说到此处她忽然笑了,“你以为,左卿的那副棺椁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开的嘛。”
“什么意思?”陆南风皱眉。
“字面意思。”叶七故意不说,她嫣然朝陆南风笑着换了话题,“白天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没有。”陆南风收回目光将脸转向篝火,忽然他想起另一个问题,刚才这一路走的匆忙 到是忘了,他转头目光落在叶七的脸上问,“你是怎么过的奈河?”
“跟它过来的。”叶七伸手朝一旁睡着的大白指了指,随即她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在右手的腕间扯出一根细长的丝来,“这本是他想要送我的,我猜他是想等我满十五岁以后再给我吧。那几天在他屋子里乱翻,看见就带上了。”
“你确定,这是他要送给你的?”陆南风目光转向那根细长丝,眉头不觉又是皱了起来,他要是没理解错,这东西应该是用来杀人的吧。
“呃~”不确定,叶七无言,她就知道跟直男聊天不能指望,她收了手中的细丝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自顾自继续道,“万幸这东西够长,不过等再长大些可能也没法用了。”
细节上的东西陆南风并未多问,只是,一想到她身上带着这样杀人的东西他心里就不怎么舒服,想着让她将这东西取下来,转念又觉得后面的路不知会遇到什么,带着或许总有用上的时候。
半夜的时光过的既快又慢,陆南风一直守在篝火旁,那样一直坐着并不舒服,只是,叶七背对着他细细的听,似乎他除了添柴之外连动都不曾多动过一下。
这人还是不是人~这念头在心里升起来又落下去,他这么坚毅刚直不是才好么……思绪越深心情越差,叶七告诉自己这时候不能分神,后面还有好多事儿等着呐。
天快亮的时候叶七才沉沉的睡过去,她不认床,有陆南风在她也并不害怕,只是心里胡乱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往外冒,偶尔还会因为身后传来的轻微声响分神,所以没睡多大一会儿的结果就是一整天叶七都蔫蔫的,不说话也不叫累,陆南风不停她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经过一天的赶路陆南风对叶七又有了新的认识,之前叶七无论何种心机,他都将她当成了无风谷里娇养的丫头,那人对她特别,在谷中她自是要什么得什么,当然更不会有人差使她干什么体力重的活儿。
可这一天下来,她虽跟的艰难但却从没开口求援,他即便是故意不歇她也咬牙跟着。
山路崎岖难行,更不要提有时还要从半人多高的灌木丛里穿行,中途大白还消失了两次,也不知道它是去觅食还是去找了地方偷懒,而她却自始至终都在身后,有时候他走的快了她或许会被落的远,但就算这样她也没开口说让他等等。
忽然陆南风觉得这丫头会不会是在较劲,他不歇,她就跟着,再累她都不肯示弱。
“吃点东西。”陆南风坐在篝火旁将一只烤好的山雉递到叶七跟前,今夜可没有前一夜的运气,他们只能在一处林子的边缘休息,这里四面透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谢谢。”叶七痛苦的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还行,除了没咸味其实还挺香的。她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这种时候不多吃点没办法补充体力。
就说了这副小身板实在太弱,这才走了一天就累成这样,一坐下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一样,还有身上的每处关节,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副小身板能不能坚持到地方而不散架。
“其实你不必这样。”到底还是没忍住。陆南风道,“这条路虽然绕了些,也不比官道畅达,但我们这样轻简行装定能赶在他们前面。”
“嗯,”叶七的心思在别处,听陆南风这话她很自然的开口道,“我们能早些就早些,我们到的越出乎意料,我们想要的破绽也许就更容易看见。”
这分心思算计陆南风自叹弗如,他面色如常的看着叶七道,“你是觉得那些人会在路上等着?”
“不知道啊,”叶七摇头,随即莞尔一笑看向陆南风道,“对了,告诉你个事儿,我出来之前去找过吴伯。”
“嗯。”陆南风应了一声,这应该不是她想说的全部,他等着她后面想说的话。
见陆南风问也不问,似乎并不好奇,叶七垮下脸无趣道,“我给了他一个木盒子,告诉他那是从左卿房里找到的东西,让他暂为妥善保管。”
“木盒,”陆南风想起她存在他这里的那个,“你是想告诉那些人,他们想找的东西还在谷里?”
“嗯,是,也不全是。”对于陆南风的猜测叶七全然没有防备之心,她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不过是赌罢了。”
“赌?”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很违和,只是……陆南风放下心思不愿深究,这丫头嘴里的话那一句不违和?不过想来她应该也不在乎。
“是啊,”好容易将一大个鸡腿吃进去,叶七合上眼睛靠着树靠着陆南风,她是真累的不能再动半分,所以男女之别什么的也就算了吧,她靠在陆南风肩头声音也小了许多,“现在我们势单力弱,都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就只能赌。”
她的话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陆南风耳边只传来细软的呼吸声,他侧过头,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颜色,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一连几天,叶七和陆南风就这么晨起赶路入夜休息,经过了前面累成狗的惨淡之后,叶七到是渐渐活了过来,起先两天她还乖乖任陆南风安排她骑马,后来她觉得自己走上一日似乎也还能活,到现在,她觉得只要陆南风不刻意加快脚步自己好像也不会被落下。
这肉眼可见的“进步”让叶七心情明朗许多,毕竟以后会遇见什么谁都不知道,她总不可能时时处处都让人护着让着,若陆南风护不住她,她总该有点逃跑的力气。
“吃吧。”陆南风将买来的包子朝叶七跟前推了推,他们一连错过了许多宿头,这好容易遇到个村子所以他特意去问村里的人买了两个包子。
“你不吃?”叶七抓起一个咬了一口,这才发现陆南风没有一起的意思,这两个包子都是她的?
“我,”陆南风不擅长说谎,他将目光别开试图用平常的语调开口道,“我的刚才在路上吃了。”
“哦,”叶七啃着包子点头,然后伸手将碗里剩的那个包子拿起来趁他不备塞进了他嘴里,“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会骗人。”
半路迎上陆南风的目光,叶七小小的叹息道,“你这样让着我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少吃点尚且没什么,最多就是有些饿,可若是你体力不支我们都会送命,所以现在你比我重要。”
“无妨。”陆南风将包子从嘴里拿下来,只是这个包子沾了他的口水再让给她似乎也不合适,于是他这才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起来,“我是习武之人,偶尔挨饿不算什么。”
叶七无语,习武之人不是人嘛,她不说话只看着他,陆南风都被她看的心里泛起不适,她这才幽幽的开口道,“习武之人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