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记之将茶饮 第15章 节外生枝

从来通畅顺达就意味着繁荣，偏远闭塞就意味着寥落，就比如这儿。

虽然她没进去，但就凭陆南风刚刚拿回来的那两个包子来判断，这村子并不繁盛。

叶七躲在一片树荫下乘凉，陆南风说去找点水，她不高兴动干脆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里旁着他们走的那条小路但终究是难行了些，她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也不见个人，偶然能从远处闪过一个人影不是孩童就是老者。

日当中午，总不能那些青壮都在午休吧，想着就觉得离谱，叶七不觉笑出声来，她举目远眺，这村子若是避世极好，就是不知这样的地方以何为生，打猎？好像这周围并不见很深的林子，种田？这一路过来似乎也没有看见整片的田地，还能做什么……

无聊的想着，忽然就听见隐约不知何处传来呼喊声，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过去看看，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十分稚嫩，听着像个孩子。

走了一段转过一片灌木，眼前出现的果然是孩童，一共两个，一个看着约莫和她此刻的年纪相差不远，另一个看着小些，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这会儿小的那个正蹲跪在大的那个身边焦急的喊着一个名字，想来应该是稍大一些那个孩子的名字吧，叶七略停了脚步想了片刻随即上前问道，“他这是怎么？”

见有人问，那个孩子抹着眼泪抽泣道，“我不知道，刚刚他还好好的。”

“你别急，让我看看，”叶七从小孩手里接过地上的那个，她将手指搭在那孩子腕上，而顷皱眉问道，“你们刚刚做什么去了？”

“我们……”小孩有些怯怯的像是不太敢说，可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依旧在痛苦的口申口今，最后他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们刚才去村里偷红薯，结果被人发现了，那人一路追着我们打，我们就在村子里一边跑一边躲……”想是他也知道偷窃不对，所以说到最后委屈巴巴的跟叶七解释说，“我和哥哥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所以我们才……”

所以才进村去偷，叶七心中叹息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她只是淡淡的问，“他是你哥哥？”

“嗯。”小孩使劲点头，忽又想起不对，于是道，“不是亲的，我们是一起从……从……”

“小七！”

小孩的话被中途打断，叶七转头，就看着刚才还在捂着肚子痛苦挣扎的半大孩子现在已经坐直身子看向自己，“多谢小姐，我没事，弟弟不懂事，您别听他乱说。”

“哦？”叶七绕有兴趣的挑眉一笑，“无妨。不过，小兄弟，你这是急腹症，不治可是会死人的。我算半个大夫，你若信我，我倒是可以给你治上一治，”她看着他笑意依旧挂在脸上，问，“你信还是不信？”

“不劳小姐费心，我……”他想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可惜估计是痛的厉害，试了两次最后还是跌在那里，那个被叫“小七”孩子看着更是着急，转身朝叶七的脚前跪下便拜，“求求姐姐救救我哥哥，我们是逃出来，我们是逃出来的！只要您能就我哥哥，我什么都跟您说！”

“这是怎了？”

陆南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七回头，道，“闲事。你说管还是不管？”

陆南风站定看着眼前的情形，叶七问他管还是不管，可看在他眼里若他们放着不管，地上那个怕是就快不行了吧，陆南风收回目光问，“你能治？”

“嗯。可以试试。”叶七说试试的时候也真就是实话，之前学医只是因为左卿让她有个事儿做，后来有所成，她也只是用那些知识满足口腹之谷欠，真正给人看病的时候少。

陆南风问，叶七便当他是默许，地上那个已经痛晕了过去，她只能让陆南风先将人搬到路边的树荫下，然后这才从身上摸出银针开始诊治。

光针灸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叶七想了想对陆南风道，“我说一个方子你去村里找找，但愿能凑齐吧。”

这时候实在不能指望太多，凑齐了是这孩子的命，凑不齐亦是。

叶七斟酌刚才的脉象说了方子，然后嘱咐陆南风如果药凑齐了记得到带个煎药的罐子回来。

没办法他们这样轻从简行自然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现在想救人就只能到处凑，叶七施完针又将陆南风刚拿回来的水壶凑到嘴边让他润了润嘴唇，“现在你只能撑着，记住，你若死了，你弟弟便更无依靠，所以你还不能死！”

这话听着残忍，尤其是对一个孩子，可叶七希望这话能起些作用，毕竟人心之念比什么都重要，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自然，一念也能救命。

见那孩子气息逐渐平顺，叶七这才转头看向一直惶惶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开口问道，“你叫小七？”

“嗯。”那孩子点头，看着叶七的眼神依旧仓皇无措。

见他紧张的不行叶七朝他笑，努力让自己做出亲和的模样，“真巧，我也叫‘小七’。”

男孩的仓皇似乎好了些，他小心的朝叶七的方向挪着步子，小声的问，“真的？”

“嗯，”叶七点头，“真的，我姓叶叫叶七。”

“我就叫小七，”男孩道，“他们都只叫我小七，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没关系，”叶七笑着朝他伸手，“你愿意告诉我，你和你哥哥之前都遇到了什么事吗？或许会对他的病情有利。”

其实并没有，急腹症，放在现代大概率就是阑尾炎，她估计是因为这孩子刚才跑的太急加上一直羸弱，所以才会忽然发病。

故事不长也没多复杂，只是听完以后叶七有些后悔，她本是想着拉进些关系打发些时间，陆南风回来估计还要有一会儿，可是……

哎~她早该想到。

这孩子叫小七，没有姓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卖来卖去商品一样，所以自然不会有人告诉他他本姓什么。

三四岁的样子，已经被卖了三户人家，还有地上躺的那个亦是如此，只不过被卖的次数可能更多些。

他叫小七，地上躺的那个叫小四，这般敷衍不过就是为了方便省事。

叶七打量着两人的穿着样貌，认真说都不难看，就是瘦弱干瘪了些，这么说来，或许她还错估了这两人的年纪，或许他们比她想的还要大一点。

陆南风回来的时候就见树下一大一小正在说笑，看样子似乎相处融洽，另一个躺在地上的情况似乎也好了很多，他看见他的呼吸平顺了很多。

见陆南风回来，叶七长长舒了口气，起身三两走到他跟前小声抱怨道，“你再不回来我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哄孩子这事儿真是太麻烦了。”

接过陆南风手里的东西，叶七转头对跟上来的小七道，“你跟这个哥哥去找点柴火咱们将这药煎上，”接着她又悄声对陆南风道，“再找些吃的吧，不然病没治好先饿死了。”

因为一个闲事，陆南风和叶七只能留下，半晚的时候他们在村子外面找到一个破庙，叶七心里苦笑心想感谢信仰的力量，否则他们今晚可能又要露宿街头。

到半夜，那个叫小四的孩子醒过来，神情似乎也没那么痛苦，叶七这才放心，可接着麻烦就又找拉过来，陆南风再去找干柴回来的时候，一边抱着柴火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男人的后衣领。

叶七觉得奇怪，于是问，“怎么了？”

陆南风手上加了力道将那人“丢”在地上，一边对叶七道，“这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鬼鬼祟祟？叶七打量那人。面黄肌瘦的老者，呃~大概有个四五十的样子，看着就像农民……随即她忽然想到这人会不是为小七他们来的，于是开口对那人道，“老伯，我这两个弟弟不懂事饿急了，所以才趁我们没注意进村……”

“姑娘，求您救救我家婆娘！”还没等叶七说完，那人就跪倒在叶七脚前一个劲的磕头。

这是要折寿的啊~叶七蹦了一下跳开去，一边赶紧道，“老伯有什么事儿您起来说，您这样我可消受不起！”

听是求救，陆南风皱眉将那人从地上扶起来道，“你是这村子里的人？”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是，我听他们说村里来了个郎中，所以才想过来求求你们，我家那婆娘前两日上山摔了，本想着养两天就能好，可谁承想这两天她水米不进，眼看……眼看人就不行了……”

说到后面那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起来，陆南风和叶七对视，俩人都是说不出的无奈，放着不管，有背本心，这要是管……

叶七叹了口气，对那人道，“要不，先去看看吧。”

路过陆南风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她小声嘀咕，“行善积德，好人好报。”

陆南风笑了一下跟了上去，做坏人她的确是差了点意思，只是好人……她似乎也并不像。

事情开了头便像水闸打开了阀门，正如叶七所想，这个村偏僻，通常外人和赶路的人都不会走到这里来。

偏偏他们阴差阳错的路过，又在村子里好巧不巧的救了人，这消息都没用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于是，结果就是那破庙门口一整个晚上都异常热闹，叶七猜，他们之前供奉香火时人都未必到的如此齐整。

“累嘛，”陆南风趁着煎药的空隙给叶七递了杯水，道“累就休息一下，后面已经没几个人了。”

叶七一边喝水另一手写着方子，难得这村里还能翻出纸笔，方子写好，她又在边上留下患者的名字，然后才抬起头对那人道，“明日你拿着药材来换汤药，你这是顽疾，没有那么容易好，不过按我说的做，以后还是有机会痊愈，至少可以很大程度缓解你的痛苦。”

“谢谢！谢谢您！”那人点头作揖的道谢，也不拿方子转身就走了。

这是叶七想出来的主意，这个村子实在太荒僻，就算让他们把药方拿走也不是家家都能煎药，更不要说凑齐这些零零总总的药材。

她方子上写的药材并不难找，只是这里连个药铺都没有，想要将这些杂柒杂捌的药找齐弄明白最后可能还是要来烦她，于是叶七索性告诉这些人用药材充当诊费来换汤药，而陆南风和小七这会儿负责上了煎药。

破庙外的院子，有人送来柴火有人帮忙搭了炉灶，几个火堆上这会儿都已经咕嘟咕嘟煮上了汤药，这样一来后面唯一还须主意的就是分发这些汤药的时候别弄错人就行。

看了一会儿，叶七发现这个叫小七的孩子似乎很有些天分，单就煎药而言，她说一遍他就能记个大概，再说一遍，他便能将每一味药何时入锅分的清清楚楚。

等院子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叶七索性端着杯水就当起“监工”，她也不说话，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小七和陆南风忙忙碌碌的煎药，小小一个团子，做起事来却似模似样。

叶七一手端了茶水，一手托着下巴，就那么看着，一点都没要过去帮忙的意思，这要是放在前世，这么个孩子围着火炉转，家里大人早就诚惶诚恐急的不行，那时候的孩子都是精贵，恨不能都捧着，可小四小七这样的命可能比草还贱，别说看护就算活着都难。

略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叶七苦笑，自己还真是闲着无聊胡思乱想，她现在自己都说不准自己未来的路会是什么样，凭什么去可怜别人的人生。

想着她不禁换了思绪，说起来这煎药的事儿不难，就是麻烦，有些药不能开始就放，有些药需要浸泡些时间再开始上火煮，还有些药一定要注意火候，火急了药容易苦不说还容易失去药效，所以，认真说这要是练好了也算门手艺，以后没准能靠它安身立命。

这些以前在无风谷左卿都十分看重，所以，之前她在无风谷是没资格煎药的。

“怎么样？你是想留下他们？”

陆南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叶七拿眼角瞟他，“你不是这么想的？”

这人比她还心软几分，所以她根本就没想，她知道陆南风一定不会放着两人不管。

果然陆南风听她这么说眉头深锁，道，“我们此行不知会遇到什么，带着他们恐怕就是害了他们。”

“所以之前我想着将他们留在村子里，”叶七道，“可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子谁家有余量再多养两个孩子？就算有人愿意，这俩恐怕他们也养不住。”

说这叶七眸中带笑的转头看向陆南风，“这俩家伙可不是谁都能收住的，要是没点脾气性子，他们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想到人被当成物品一样买卖，叶七心里不禁有些凄然语气也变的落寞，“至少，那样他们还不至于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