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话终究没发出去。
因为她先发制人,截断了我犹豫不决的思考:
「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我愣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无法迈出一步。
我的激进行为是不是已经让她感到不舒服了?她是以这个为借口来拒绝陌生网友干涉生活?
还是说,她真的已经有男朋友。
我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位开跑车的肌肉男。难道她已经接受了他的追求?
我决定站在这里等着那辆银色跑车的出现,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等待期间,我在大楼底商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只香草冰激凌和一小罐茉莉味的薄荷糖,这都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我吃着冰激凌在大楼附近的一小片空地消暑散步,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办公楼出口的地方。
几分钟后,我的口腔已经被香草冰激凌芳香甜蜜又冰凉的口感麻痹,连带着脸上也冒着香草味的凉气——以前在这种时候,她都喜欢贴着我的脸,亲亲我的嘴角,然后趁着最后一口冰激凌将化未化之时,主动去到我口中攫取这一丝香甜味道。
不知道那位新男友,会不会也这样,吃着香草冰激凌,享受着她的亲吻。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我就嫉妒到要发狂,气血上涌之后,脸颊上那凉丝丝的感觉被蒸腾全无。
我将一枚薄荷糖含入口中,企图忘记刚才自己的糟糕联想。
很快,在银色跑车出现之前,我先看到了出现在公司大楼玻璃门内的她。
她一只手拎着一个精巧便捷的手提包,另一只手拿着工卡,在闸机处轻轻一按,随着嘀声响起,她脚步轻盈得走了出来。
我管不了许多,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去。
就算现在她那位所谓的“男朋友”在不远处等待着她,那我也要上前截胡,先与她说几句话。
“路沉?”她整个人停在原地,打量我一番,语气带着些许的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要告诉她,最近与她聊天的网友就是我,刚才给她点夜宵的是我,想要送她回家的也是我。
可是一张口,话就变了味儿。
“我正好路过。”
该死。
我为什么就不能坦诚地面对她呢?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隐约感觉到她的怀疑或是不满、不耐烦,那些情绪在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最终,复杂的情绪还是在她眼中消散了,只剩淡然的礼貌:“哦,那挺巧的。”
我想要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过来接她,是不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个男人。
我如果这样问了,也就间接表明我就是那个与她聊天的网友。
但若是不问,我心中的疑惑无法消除,难道就这样黯然离开?还是继续装傻,等着那男人到来之后,用**裸的现实告诉我答案?
我等不及了,我要问她。
我艰难地挤出问题的第一个字。
“你——”
我暗哑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她明媚的语调掩盖。
“你现在住哪里?离这边远吗?”
她像是与一个普通的老友聊天那样,询问着我。
“不太远。就是之前我们一起住的那个房子。”
我脱口而出,实话实说。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提及了那些往事。我并不是故意要让她想起她与我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我只是一时间没想到如何更准确表达,就下意识地,如此形容我的住所。也不知道我的话会不会对她造成困扰,我霎时有些懊恼,甚至有些难为情。
她的态度倒是比我大方多了,微笑着点点头,“那确实不太远。”
“你呢?”我趁势问出除了“男朋友”之外我关心的另一个问题,“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附近。公司有住房补贴,住得近些比较划算。”
与我紧张到心慌冒汗的状态不同,她看起来非常轻松自然。
我点头,心中的其他疑虑无法问出口,只是努力吞咽着薄荷糖在口腔中刺激后分泌的唾液,喉结沉重艰涩地滚动着。
尴尬的对话沉默下来,潮热空气中夹杂了几分从写字楼大门窜出来的冷气。
她似乎在等我开口,但我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望着她。
“你还有别的事吗?”
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她似乎给我下了逐客令,我仿佛能听到她下一句就要说“没事的话请你离开,我男朋友要到了”之类的话。
我想说有事,我想立刻编造几件她无法拒绝我、推开我的要紧事,可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出我们之间足以撬动她心思的共同羁绊。实在不行,我就只能拿老庞和田田来作借口了。我甚至脑海中已经打好草稿,就说:老庞想让你过去看看田田。
可是越在这种需要胡编乱造的时刻,我的大脑却越是追求起了现实逻辑。老庞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甚至不需要老庞传话,田田也可以直接与她联络。所以,不管有什么事情,又何须我来传达?
真是拙劣的借口。
我还在思索其他能够勉强合乎逻辑的、可以让她为我停留几分钟的话题。
“路沉?”
她见我沉默不语,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又问了一遍。
“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语气礼貌又疏离。
“没事了。”
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真是没救了。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等着她将我从她身边推离,然后去迎接另一个男人。
可我做不到心平气和地看她离开。
我在想,要不要想电影中那种抒情桥段,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向她表明心意。
“言颐可。”
我观察着后方的车库出口以及侧面的马路辅路,警惕着那个男人的出现。我不希望他打断我与她的相处。
“我……”
她瞥了我一眼,随后转身向前走了。我想要牵她手,却抓了个空。
她背对着我,也背对着我追随她的目光,在潮热到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在我快要窒息时,给我送来了氧气:
“那走吧,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