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近几年身边一直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父亲因为种种原因不便回国,都是那个年轻女人帮他在国内处理事务。
我能从话语间听出来母亲对这个女人的憎恨——她认为父亲生意出问题、对家庭不负责等等一系列事情都是由于认识了那个女人。
“妈,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抿了一口眼前用昂贵漂亮的陶瓷杯盛装着的红茶,醇香浓厚,但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他不是因为认识某个人、某个女人而变成这样。”
“他就是个烂人。我们过去看到的那些好,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我把杯中剩下的一口茶喝完,放下茶杯准备走人。毕竟这里是母亲和继父的家,我的身份尴尬,不该久留。
“儿子,”母亲叫住我,“我以为你会随了你爸。看来是我错了,颐可说得对,我不够了解你。”
在我疑惑的眼神中,母亲给我解释,她已经将言颐可认作干女儿,而且曾经劝过言颐可放下之前与我的那段恋情。
“女人在不正确的男人身上就应该及时止损,我对你爸爸就是这样。我看到颐可,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她是个很优秀的姑娘,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她因为感情冲昏头脑,变成第二个我。”
我真不敢相信,在我还没资格去思考遥远的婆媳关系时,我还未复合的前女友就已经变成了我妈妈的干女儿。
我的人际关系简直要比这几年国内各种科技发展变化得还要快。
我又厚着脸皮坐了回去,想继续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气色很好,神采奕奕,看得出来她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所以,当她说“及时止损”那套理论时,我打心底里赞同。
“你知道吗,颐可在听我说了你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之后,跟你说的话一模一样。”
后来,她还讲述了不少她的心路历程,比如她为什么不与我联络,是因为当时我父亲信誓旦旦说他将对我的留学生活负责到底。比如她是后来从言颐可口中才听说我可能在国外遇到困难,而当她听说之后想要给予我经济上的援助时,我已经将那个银行账户注销——我当时只是不想让言颐可再为了我的事而奔波操心。
我拒绝了母亲和继父的晚餐邀请,独自一人回到家附近,在楼下不远处的面馆吃了一顿——可惜这里早已不再是我与言颐可同来时的那家小吃店,中间可能几经易主,现在装修一新,没了当年味道。
周围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变,连我也变了不少。
难道我还能奢望言颐可在原地等我吗?
在生意中及时止损的小吃店。
在婚姻中及时止损的母亲。
以此类推,按照常理来说,她也应该在爱情中及时止损。
我擦擦嘴角,起身回家。
我在夏夜潮热的风里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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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怎么样可以忘掉前任?」
我其实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她。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问出了一个这样无关紧要又十分作死的问题。也许是因为,除了这种模棱两可充满试探的问题之外,我想知道的其他事情完全无法在线上以网友的身份去问她。
洗完澡后我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家里寂寞空荡,涌现的过往记忆都在嘲笑现在的我——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现在我却只能躲在一个虚拟账号背后,以陌生人的身份来求得一个跟她聊天的机会。
几分钟后,她回复:
「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
我看着屏幕上这句话,努力理解。
细细咂摸一番后,我的鼻腔和喉咙连带着情绪,在顷刻间仿佛一起被缠绕冻结住。而我在冻结的表面之下好像又有一层火焰在烈烈燃烧。
这种奇怪的感觉无法排遣,我只好站起身赤脚绕着屋子快速走动起来。
握在手中的手机又震动一声,我赶紧停下脚步查看。
「没必要刻意忘记,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我站在原地,紧张地打字,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刚开始加上她微信没多久时,我好像还充满勇气,甚至敢直接问她“是不是还喜欢他”,敢直接向她提出要见面的要求。
可后来我越来越谨慎。我害怕她从什么蛛丝马迹中认出我,害怕她不再跟我分享任何喜怒哀乐。
「那你之前提过的前男友,也算吗?」
「我以为你会想把他存在的痕迹从心里抹去」
她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
「你是想忘掉你的前女友?男人想忘记一段过期的恋情很容易吧」
「不,我没有想忘记她」
「我是怕她会忘了我。」
我说的是实话。
只不过我的实话跟我前面好不容易伪装的话题由头,显得前后矛盾了一些。
好在她也不计较,没有戳穿我拙劣的聊天技巧,而是戏谑地说一句:
「现在这个年代,为情所困的人,可是不多见了」
我还想顺着这个话题进一步聊下去,没想到被她下一跳消息制止。
「羡慕你居然有空想这些问题,我还在加班」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出门打车去往她公司所在地,路上还点了一份外卖,是她喜欢吃的虾仁馄饨。
当我到了她公司楼下时,仰头望着这栋高楼零星亮起的几片区域,猜测着她是在哪一层的哪一盏灯下熬着辛苦的夜。
我发消息告诉她,我给她点了份夜宵,算是解答我问题的犒劳,还请她不要拒绝。
她在我劝说下,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勉强接受了我的好意。
她穿了件紧身的T恤,搭配着宽松的牛仔长裤,胸前挂着出入公司的工牌,走路的步子很碎,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她脸上有几分疲惫,但拿外卖时还是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喜悦。
「谢谢你呀!真巧,我以前很爱吃虾仁馄饨」
我站在大楼之外的拐角处,远远望着在一层前台举着手机给我发消息的她。我好想走到她面前,甚至我的脚步都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了。
但我眼看着她转身离开,走向了大楼的电梯间。
我像是在掩饰尴尬一般,把挪出去的脚移动到了另一个方向,随后我被这不自然的脚步带到了路灯之下。
昏黄融暖的路灯在夏天的夜晚并不显得孤寂,有许多不知疲倦的小飞虫在围绕着它。
我踯躅半晌,不管是大脑还是心脏都在不断叫嚣着:今晚一定要与她面对面说几句话,不然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的手指宣布妥协,掏出手机打开对话框,问她:
「我在你公司附近」
「等你下班后,我可不可以送你回家?」
我又抬头望着写字楼上的明灭灯光,祈祷着她能同意我的请求。
我已经打算向她坦白我的网友身份只是幌子,如果因此而失去每次找她聊天时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那我也不介意。
我不能再欺骗她,我不能再以第三视角去试探她对我的感情究竟如何,我受够了只能躲在一个面具之下去接近她的日子。
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保护她的安全,为她制造惊喜与快乐。
有穿着运动背心的夜跑青年已经大汗淋漓在附近跑了两个来回,在附近广场跳舞的大爷大妈也已兴尽离场,有几对约会结束的大学生情侣表情甜蜜地走向附近的公交站、地铁站,不少加班结束的大厂白领陆陆续续从写字楼走出,垮着肩膀站在路边等待网约车的到来。
我在想,如果我不曾离开她,我们一定也会是这样平淡而幸福地生活着。
我在想,我离开她的这段时间,她会有多少委屈与不快。
纷杂的思绪在我脑海中飘零,占据了我大脑所有空间,却抓不住一片可以具象化的幻想。
我无数次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又揿灭放回裤兜。
我开始反思刚才的措辞是否唐突,作为“网友”这样的身份,我提出那样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于越界,我是否应该先袒露我的身份?
「我是路沉」
这四个字已经写进对话框中,我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进退两难。
第一次写第一人称,不知道有没有宝宝在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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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