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永安侯府宴请的日子,门房开了正门迎接宾客,府里仆役各司其职不敢懈怠。
谁都知道侯爷和夫人对这次宴请有多看重,四公子回府多日,今日终于正式对外宣告侯府小公子的回归。
听风院内,几名侍女正在帮萧洌束发更衣。
待侍女最后将紫金玉冠小心地给萧洌冠上,一切准备就绪。
房内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这是他们的四公子!
窗棂撒进的阳光此时正好打在萧洌精致秀美的侧脸,少年嘴角带笑,黑眸明亮,漆黑的眼底像是藏着满天星光,璀璨夺人,锦袍上绣着的云纹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泛起点点金光,少年仿佛被笼在光芒之中,格外耀眼夺目。
京城人人都说永安侯世子貌胜潘安,今日看来,他们四公子也不遑多让,兄弟二人虽不相像,但都容貌惊人。
刘妈妈很满意,笑着点头,“针线房这次裁的衣裳不错,公子穿上果然十分合适。”
萧洌不置可否,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锦衣玉冠任谁穿上都不会难看。
“公子,今日来的客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前几日让公子记得世家谱系可还记得。”
额......
萧洌一呆,有些心虚,京城世家官员众多,这些天他被这些世家谱系弄得头昏脑胀,前头记住了,后头就忘了,到今日,实在忘得差不多了。
刘妈妈仿佛预料到萧洌的不靠谱,语重心长道:“公子一时记不住倒也不是大事,不过,公子以后是要在京城行走的,交往之人若是不知底细,又该如何自处。”
萧洌自知理亏,有些讨好道,“刘妈妈,我明白的,以后我一定用心记,你放心!”
刘妈妈点头,“今日是我们永安侯府的大日子,想来不会有人故意刁难公子,公子只要秉持有礼,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妈妈放心,我懂得。”
今日的宴席是爹娘特意为他举办的,就是为了将他侯府公子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京城众人以后不敢小瞧他,想来不会有人会在今日故意难为他。
思忖间,外面的侍女回禀,“公子,外面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侯爷请您过去。”
刘妈妈理了理萧洌的衣摆,上下一打量,没发现不妥,“公子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萧洌点头,带着小厮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后前往设宴之地。
宴席设在永安侯府后花园,男宾的酒席设在望亭阁内,女眷一席则摆在了后花园的水榭之中。
萧洌先去了望亭阁,驻足在望亭阁外,里面推杯换盏的声音清晰可闻。
深吸一口气,他抬脚进了阁楼,刚进门,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目光。
萧洌挺直脊背,余光一扫,几乎座无虚席。
酒席分作两边,萧侯爷居中正坐,萧衍坐在萧侯爷左下手,右手处空了一个席位,应该是给他留的。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这样的场合,再紧张他也不能露怯。
他面不改色,规矩的上前行礼,“孩儿见过父亲。”
萧侯爷看着今日格外出众的幼子,异常高兴,连连道好,“好好好!洌儿,快来见过各家叔伯。”
萧洌迎着四周各式眼光,稳稳地走到萧侯爷右手旁。
萧侯爷拉着他的手坐下,指着左手边上一个身着蟒袍的中年大叔道,“这是当朝的九门提督纪睿纪大人,你就叫纪伯伯吧。”
“纪伯伯。”萧洌起身行礼。
纪睿与萧侯爷行伍时就相识,战场上曾出生入死,感情亲厚,他点头赞道,“阿洌这相貌跟他哥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这要议起亲来,满京城的小娘子还不得争抢起来!”
萧侯爷连连点头,甚是赞同,“哈哈哈,纪老弟过奖了。”
萧洌随着萧侯爷的指引叫了一圈的叔叔伯伯,得了一圈的赞美之词,然后到了萧侯爷右手边的宾客,萧侯爷的语气明显有了变化,不似之前热络。
“这是礼部的许大人。”
“这是御史台的楚大人。”
......
萧侯爷一一为萧洌介绍,在指到中间一位穿着素色长袍的年轻公子时顿了一下,“这是翰林院的顾晏安,顾大人。”
萧洌感觉到他爹在介绍这位顾大人的时候语气格外冷淡,甚至带了点不耐烦。
顾宴安?之前好像听他爹提起过这个名字,似乎和什么顾氏族学有关,他记得当时他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可不大好看。
萧洌有些好奇了,能让他爹永安侯如此记恨的人到底什么模样。
他不着痕迹打量起了素衣公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他脑中忽然浮现出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
原以为萧衍的颜色已经是旁人拍马都赶不上的,没想到这个顾宴安与他哥哥比起来竟然毫不逊色,照他来看,甚至更甚一筹。
萧衍虽然容貌出众,但气势也凌人,仿佛一把开刃的宝剑,美丽又危险,寻常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人却完全不同。
顾宴安的眉眼同样精致出众,但气质与萧衍大相径庭。如果将萧衍比作开刃的宝剑,让人望而生畏,那顾宴安就是林间的风,山间的月,温文尔雅,超凡脱俗。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遇见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想要与之亲近。
顾宴安似乎察觉到了萧洌的注视,浓墨似的桃花眼含笑看过来,嘴角也带起一抹笑来,他举杯遥遥道贺,“贵府公子平安归来,且如此出众,日后必定福泽绵延,顾某在此敬祝一杯,恭贺侯爷喜得佳儿。”
萧洌呼吸一滞,眼里只余那双浓墨泼染而成的黑眸,那双黑眸之后仿佛隐着无尽黑暗,有着他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样,那感觉不仅仅是单纯的疼痛,还有一股莫名的酸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一点点溢开,无限漫延。
耳边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他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他的目光从男人的眼睛游离到削尖的下巴,随着酒水下腹,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涌动,饮过酒的双唇泛着水光,一张一合之间,一抹红色在男人双齿间闪过,萧洌一时失了神。
萧侯爷听到幼子被夸赞,脸上露出得意,不过一瞬,想到夸人的是他最讨厌的顾氏一族,还是那个拒他拒得干脆的顾宴安,那得意就减了一半,他干巴巴地回道,“那就承顾大人吉言了。”
萧侯爷的声音将萧洌出走的魂魄拉了回来。
他怎么了?
萧洌心下骇然,慌忙转过眼不敢再看,他这人性子冷淡,不喜欢与人亲近,对陌生人更是有着天然的防备心,他怎么会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发呆?
萧洌不敢细想,强行驱走心底那股莫名的燥意,他开始专心陪萧侯爷敬酒。
介绍完宾客,萧侯爷端起酒杯,“多谢各位不吝赏光,光临舍下为小儿庆贺,萧某敬各位一杯,日后小儿就承蒙各位照顾了!”
众宾客齐举酒杯,贺道:“恭喜侯爷喜得佳儿,恭喜公子平安归来!”
酒过三巡,宴席正酣。
萧洌酒饮的委实有些多,脸上开始泛红。
萧衍注意到他的醉意,拉着他的手取下酒杯说:“阿洌,跟着小厮出去醒醒酒,待会儿再过来。”
萧洌现下确实感觉有些微醺,他乖乖地被小厮扶着往门口去。
路过一处时,萧洌停了下来,眼睛不由自由地盯着那张好看之极的脸。
刚刚敬酒的时候他一直故意忽视这个角落,但无论他怎样忽视,余光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偷偷扫过来,这里仿佛有某种莫名的吸力,一直吸引着他的目光。
那人有些意外萧洌的停驻,有礼地含笑点头。
萧洌看着男人,眉宇间有疑惑和不解。
一旁的小厮不明所以,“公子?小的扶您去阁外坐坐吧。”
萧洌眨巴眨巴眼,收回目光,恍恍惚惚的就被小厮扶了出去。
小厮扶着萧洌去到阁楼外不远处的水榭,安顿好萧洌坐下,道:“四公子,您在这里坐着,小的去给您端醒酒汤来。”
萧洌摆摆手,“好,你去吧。”
小厮快步飞奔着去了。
萧洌闭上眼,呼出一口浊气,脑中不由自主又浮想起那抹素白。
他今日实在太奇怪了,竟然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如此在意。
萧洌皱着眉头思索,仿佛被什么难住了,想不明白。
半晌之后,小厮还没有回来,萧洌酒气散了些,便想着回去,也不等去端醒酒汤的小厮,他循着原路准备返回。
谁想走到半路发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