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40分钟下课,大家抓紧时间做,题不多,都是上周讲的基础内容。”
化学老师说完后,就坐在讲台后面低着头写教案,江期发现他的脑门跟眼镜一样反光。
江期捏着笔,入眼的第一道题都是字儿,让选择正确答案。
A 达阳拌粉中的米粉主要成分是糖类。
BCD看不懂。
达阳拌粉,应该是本地特色,他果断填了A。
往下的题像天书一样,他随便蒙了几个选择,勉强套上几个高一学的反应式,然后就开始发呆。
他瞅一眼余安,他做得很认真,整间教室也只有唯二的体育生江期和连文乐闲得抠脚。
他瞄一眼老师,然后低下头,偷偷拿出手机,翻到三班的群聊,找到余安的头像,发送一条好友验证。
紧接着,他就听到旁边桌堂里的一声震动。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他记得好友验证是没有提示音的。
他立刻拿起笔,装作写卷子。
余安听到手机震动,本来没当回事,没想到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放下笔打开微信。
沈遇闻:东西送宿舍了。
沈遇闻:鱼儿,你宿舍太热了,要不还是回家住吧!
余安关掉对话框,意外地看到最下面通讯录出现的红色数字1,他点开是一条好友验证,来自高三三班群聊的江期。
左侧的江期窸窸窣窣,把手伸进了桌堂里。
余安点了通过,在他的名字下面设置了一个新的标签:5.9
一分钟后,他接到旁边江期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转账5.9,备注:牛奶。
余安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江期,而他一直低头等余安的回信,并没注意到此时他同桌的眼神。
一分钟后,余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退回了转账,回复:我只要现金。
江期看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既陌生又熟悉,排在一起他有点不认识了,这年头谁还用现金啊?
他自我怀疑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自我解释了他的另一层意思,一定是他不想留下转账的证据。
余安回复完后,就没再搭理他,继续专心做自己的卷子。
江期编辑了好几句话,在对话框删删写写,最后只发了一句:知道了,这周末我去换零钱。先欠着,表情/微笑。
好不容易捱到交卷,直到第二节下课,他的手机没再震动过。
江期收拾好书包,和连文乐去训练,两人走后,余安起身去了趟厕所。
17:30分,最后一节课铃响,余安看到江期桌上叠的几张卷子,把它们塞进了他的桌堂里。
回到宿舍,他看到避光处的两箱牛奶,他算了算一共48盒,共计:283.2元。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开始写作业。
-
翌日一早,江期晨跑时,从便利店里换了11.8元现金,一张10元纸币,9枚硬币,揣在兜里叮当作响。
他刻意比平时提前了几分钟到教室,却没想到余安比他还要早。他坐下后,习惯性地去摸桌堂里的卷子,竟意外地摸到了一盒牛奶。
他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抓出一把现金,摊开给他看,“加上昨天的。”
余安瞥了他一眼,从桌堂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红盖儿透明厚玻璃,上面还有雕花,应该是装过糖的,被清理掉拿过来。
余安淡淡道:“以后都放这里。”
叮当一声,罐子里有了第一笔储蓄。
自那天之后,两人心照不宣,每天清晨一盒牛奶,玻璃罐每日增加5.9。
他俩都默契地没有声张,表面一切如常。
直到周五这天早上,便利店被榨干了最后一枚硬币,收银台小姑娘实在拿不出多余的一毛硬币,江期才意识到周末一定要去银行换零钱。
率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钟苏。
这一天,他发现江期不再去5号窗口拿牛奶了,而是自己带了一盒,这一盒和那天余安给他的那种一模一样。
他没细想,按照这几日的观察,也压根没把他和余安联系在一起,只是好奇地问:“喝上瘾了?”
江期抿着吸管,听到他的话后呛了一口,心怀鬼胎地回道:“其实,我在北元时一直喝这个牌子。”
连文乐见状凑了过来,又问:“网上买的?”要不是上次余安拿出来,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牌子的牛奶。
江期支支吾吾地说:“嗯,买的。”他确实给了钱的,只不过是从余安这个渠道买的。
钟苏没再问,连文乐更没当回事。牛奶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第二周训练结束后,贺集这回感觉到江期的变化。
排球队一直缺一个大主攻位,平时训练时,贺集兼顾主攻位,哪里需要哪里搬,自从江期参加训练后,他就从主攻位置退了下来。
网前三人是江期、贺集、连文乐。他们的身高也是在队里排前三,在网前给人的压力不小。
蒋丘挺满意的,特别是对江期,贺集能看出来。
但是这位新队友缄默其口,专心致志地搞孤独训练。或者跟连文乐搞二人训练,这在一个团体竞技上,是一个致命错误。
他找过老蒋,后者也只一句话:他马上就能适应了。
果不其然,第二周训练时,江期就主动许多。
常规练习时,他竟找到了贺集。
江期就像是被谁打开了交流的大门,话比之前多了几倍,也会说一些他之前的球队,包括技巧上的交流。
贺集问连文乐,“江期开窍了?”
连文乐颇为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他换牛奶牌子了。
贺集:......
他从来不知道牛奶的作用这么大,毕竟小学之后,他就不喝牛奶了。
为了突出他这个队长的关键作用,他做了一个决定,在月考结束之后要组织一场排球队迎新局。
他在老蒋魔鬼训练群里面@所有人。
贺集:@所有人,下周月考结束,咱们出去撮一顿吧!都想吃什么?
他没有点明是为了欢迎新队员江期,但大家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连文乐:双手赞同,吃啥都行,只要不是食堂。
戎驰:随意
众人附和,江期也跟着发了个赞同的表情,紧接着蒋丘的消息就飞了上来。
蒋魔头:带我么?
贺集:不带
连文乐:不带
戎驰:不带
江期:不带
大家异口同声,同仇敌忾。
收起手机,江期想起这周糟心事,连着几天晨跑跑得稀碎,他翻了页书,望着眼前暖黄的台灯,拨通了袁秘书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听,听起来好像在喝酒,声音懒懒地,“江期啊,什么事?”顿了顿,又道:“上次你说的那个牌子牛奶,我给忙忘了,这几天买完给你寄过去。”
他知道每天一瓶牛奶是江期多年以来的习惯。
江期一怔,接着说:“暂时不用了。”顿了几秒,他开口,“袁叔,能不能帮我问下一中的宿舍还有没有位置?”
袁秘书哦了一声,“我给你问问,但我听说一中的宿舍房间一直挺紧张的,当时你刚转过去的时候我问了一嘴,没事,等我消息。”
江期“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下周四开始月考,一共考两天,他看着眼前打开的书,一时间烦躁异常。
考前一天,彭岑宣布考完试的安排,然后又说:“这三周呢!就当作假期补课了,考完试休息一周,紧接着就要正式开学了,我希望你们可以重视起来,高考前,我们一共会有8次月考,包括两次全市联考,一次全省统考,大家好好复习。”
她指着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模糊的300天,“大家加油吧!”
考试这两天,江期原以为他和余安不会再见,毕竟他们一个在第一考场,一个在第十二考场,中间隔着千山万山。
然而牛奶却没断过,这让江期很意外。
早上九点考试,江期睡了个小懒觉,袁秘书前晚告诉他宿舍安排好了,考完试就可以搬进去,到时候班主任会来找他。
八点四十,他打着哈欠朝十二班走去,还好就在一楼。远远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保温杯,背着书包倚在檐下的石柱边,不知站了多久。
他打哈欠的嘴没合上,那人竟是余安。
见到他来了也没动,但是眼皮掀了掀,给了他一个眼神。
江期立刻会意,小跑过去,两人站在石柱另一边,这感觉,让江期觉得他俩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刺激。
江期说:“我以为今天考试,你就不卖了。”这话说得好像是情/色交易。
余安给了他牛奶,把书包链打开,玻璃罐子被他收进书包里,静静等着它今天的5.9。
哗啦一声,江期投了一把硬币,其实他没数,早上走之前他盯着自己桌上换好的零钱犹豫了挺长时间,但最后还是带了一部分。
他记得那天去银行兑换时,还引来柜员的询问,“你要换一千块的现金?做什么用?”
江期撒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做生意找零钱。”于是,他得到了一袋子钢镚儿。
“你等了多久?”江期看向余安,他正在拉书包的拉链,背上去后,看了他一眼,“半小时。”
他习惯早到,但没想到江期来得这么晚。
他看了看时间,再拖下去以他走路的速度就赶不上了。
江期也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说:“你赶紧上去吧!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余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