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结束铃悠长一声,高三楼的学生纷纷朝外涌出。江期也跟着起身,余安却一动不动,恍若未闻,还在安静地看书。
江期刚想问,就被连文乐拉走了,他小声说:“他得等人都走光了。”
江期立刻想到他的腿,顿时明白了。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余安才起身,缓缓地朝外走去。
这时候人少,他也不用害怕被撞到。他低头发了个信息,就换了个方向,朝走廊的转角去。
江期他们三人下楼之后,就看到秦玉姣坐在一楼的小花坛边看手机。
钟苏脚步一顿,连文乐正转头跟江期说话,差点撞上去,江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了秦玉姣。
她好像不着急,在等什么人。
联想到还在教室里的余安,他一怔,直觉中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秦玉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丝毫没发现不远处三个人异样的眼神,直到连文乐不经意间地咳嗽一下,秦玉姣才抬起头,目光却越过后面看到赶来的余安。
他刚才给自己发信息,要去趟厕所,没想到放水还挺快。
这会儿大部分学生都去了食堂,零星几个看见这幅场景也都躲得远远的,秦玉姣他们惹不起,而她的“绯闻男友们”也不像是好惹的。
余安越过他们三人,径直朝秦玉姣方向走去,轻声道:“走吧。”
此时定格的场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过后,江期才恍然,是可怕的三人修罗场。
他捅了捅一旁连文乐,“之前有过么?”
连文乐摇了摇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来其他的话,机械地回答:“第一次。”刻意压低了嗓音,“秦玉姣从来不会这么无视钟苏。”
江期眯着眼睛看着走远的两人,视线一转,钟苏铁青着脸,“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江期总觉得余安跟秦玉姣好像在策划着什么。
耽误了这点时间,食堂里的所剩的菜色已经不多了。
三人打好饭菜坐下,江期看到秦玉姣端着两个餐盘径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一个放在了江期旁边,一个放在了钟苏旁边。
六人桌台子,出了个单数。
连文乐塞了口米饭,隔着钟苏垮着脸看她,“秦玉姣,你又干嘛?”
“别桌满了。”秦玉姣回头朝正在找人的余安招手,他拿着那个保温杯刚拧上盖子,就看到了坐下的这几人。
他眉头一拧,真不该让秦玉姣自己去打饭。
五个人呈现诡异的座位分布。
连文乐挨着钟苏,钟苏旁边是秦玉姣,对面是余安,而余安的左边是江期。
非常诡异。
但有人并不觉得,连文乐吃得还踏实。
他虽然和余安很少说话,但没少抄他的作业,从高二文理分科后,初踏入三班开始,他,钟苏余安的座位就像绑定了一样,同班学生的同桌换了几茬,他们三个始终就是这样。
如今多了个江期,连文乐觉得陪他一起遭受苦难的人来了。从前他是这个尖子班里唯一的一个体育生,江期来了就有两个了。因为余安坐在后面时,他总有种无形中的压迫感。
余安放下保温杯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换桌显然是很不礼貌的,而且显得很多余。
不知为什么,江期突然感到紧张了。
这会儿余安挨着他,但却闻不到青草味道,食堂里充斥着都是油腻味。
他闷头吃饭,余安也动筷。
十分钟后,余安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秦玉姣劝了两句,余安没有应声,而是看着她,似乎在提醒她。
她猛然一拍脑门,摸索着掏出上周的那封信,伸到钟苏眼前。
这回钟苏二话没说,收了。
江期眼都直了,余安勾起嘴角浅笑。
五分钟后,江期突然想起,今天他没有拿牛奶,巴巴望向5号窗口,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过了时间点,食堂阿姨就着急收拾东西,那些牛奶不知道是卖完了,还是收拾走了,总之就是没了。
他失望地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余安在看自己。只见他掏出一个东西,推到了江期餐盘旁边。
江期一怔,是早上那盒牛奶,蓝白色包装。
余安一脸无所谓地拄着下巴侧眼看他,“你盯了一上午。”接着,他又说:“食堂收摊了,这个给你了。”
江期还想说什么,余安却起身,拿起了保温杯,“把我的餐盘倒了。”说完后,他就走了。
江期哑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余安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收回目光。
连文乐张着嘴,嘴里还塞着米饭,钟苏默默地看着他,而秦玉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暗自道:切,拿老娘的东西做人情。
“额,这怎么办?”江期不知所措地问。
钟苏这会儿心情倒是好了,打趣道:“收盘子换盒奶,很划算。”
秦玉姣嗤了一声,低头继续扒拉自己的盘子。
饭后消食其实是余安的习惯,秦玉姣陪他走了两次,实在是难熬,后来因为钟苏,她才勉强坚持了几次。
余安可不傻,不会在大太阳底下逛圈,操场和篮球场挨着,再往里面是排球馆,排球馆周围种了不少绿植,他叫不出名字,但每到夏天时,这里的树都郁郁葱葱,特别遮阳,他就抱着保温杯围着排球馆转圈。
走走停停,期间接了个电话。
对方懒洋洋地像是刚起,旁边还隐约有人,那人说:“你再睡会。”
他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余安无语地说:“这会儿打电话有事?”
沈遇闻气笑了,“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今天开学,你腿脚还利索?”
“呵呵,我谢谢你。”余安说。
“缺什么吗?我找人给你送过去。”沈遇闻翻了个身,黏黏糊糊地问了一句,按照余安以往地习惯,肯定会答一个“不用。”
然而今天他感觉听筒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就听见他说:“天润纯牛奶,蓝白盒装,送两箱。”
沈遇闻顿时精神了,剩下那点困意也没了。余安可不爱喝纯牛奶,他嫌腥,这会儿忽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顿感不妙。
但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
“行,知道了。”沈遇闻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保证完成任务!”
余安挂断电话,通知栏上的群聊信息登时蹦了出来。
翟睿致:下午化学小考,消息准确。
连文乐:卧槽,上午考,下午考,没完了。
陶雨冰:哭哭哭.....
林希蓉:据说9月中旬就要把剩下的新课学完,之后考试的日子还长着呢!
余安撇撇嘴,在边上的长椅坐下歇脚,把保温杯打开,扑鼻而来的青柑味儿,泡了一早上他没敢喝,这会儿抿了一口,茶味好像浓重了一点。
下一秒,他看到江期的头像跳了出来,是一个卡通排球。
江期:哎哟,我考不上了,下午得训练,可太遗憾了。
....
钟苏:你可真行
连文乐:哈哈,我也训练。
翟睿致:你们!
邱乐乐:真拉仇恨啊
不知谁发了个炸弹表情,整个群被炸,屏幕抖了三下。
余安手指停在键盘上,几秒后,发了一条信息。
余安:化学课是第几节?
翟睿致的消息立刻回他:@余安,第一节。
江期:卧槽!
连文乐:卧槽!
谁都知道排球训练是在第二节之后,他们该考的还得考。
余安笑了笑,眉眼弯了起来。
-
余安打铃前五分钟进得教室,江期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他的身影,自觉地起身让他进去。
趁化学老师来之前,江期写了一张纸条给余安。
余安睨了一眼,“我叫江期。”他知道。
过了一会儿,见余安没有反应,他又写了一张,“多谢你的牛奶。”
这话看着有点不对劲,别别扭扭。
第三张纸条:在哪买的啊?
这才是重点。
余安面无表情地扯过纸条的背面,很快写完扔了回去。
“我有渠道,牛奶一天一盒,一盒5.9,买不买?”
江期一怔,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他的意思是要自己从他那买牛奶?即使他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一盒牛奶的单价绝对到不了五块九。
余安在投机倒把。
他没敢立刻回答,低头打开手机给钟苏发了条消息。
江期:我同桌家里条件是不是不太好?
钟苏:?
过了一分钟,正在输入中消失,钟苏说:好像是,他一直在住校,平时就穿校服,规规矩矩,可能是乡镇考上来的,每次家长会他家都没人来。
钟苏:我猜的。
江期心下了然,但是依然纠结牛奶的来源。他用余光看向一旁的余安,校服像是洗了很多次,有点变色,桌上的笔袋也透露着寒酸,还有那个保温杯,不是名牌,看起来就像是在超市随便买的劣质品。
如果他真是为了多赚一点钱,也不是不可以。
愣神间,化学老师已经踏进了教室,是一个总爱穿着老头衫的中年男,带着黑框眼镜,脚上一双棕色的胶皮凉鞋,爸爸辈的。
他先是喝了口塑料杯里的枸杞茶,然后才说:“这节课考试。”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引起学生们的一阵牢骚。
卷子传到江期手上时,他顺便把纸条放在了余安的桌上。
余安瞥了一眼,“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