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开学之后,学校的作息依然沿用夏季时间。
六点闹铃准时响起,余安立刻关掉了。
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床,直勾勾地盯着屋顶的天花板很长时间,一直在发呆。
他关掉床头边亮了一整夜的灯,慢吞吞地下了床。
一中的宿舍上铺下桌,他费了点时间下来,踩在地上才感觉踏实。四人间,就住了他一个。
洗漱完,然后有条不紊地穿上校服。课本,书包,还有保温瓶,收拾妥当之后,他离开宿舍。
夏季作息时间,早上六点半才开始响起床铃,而这时他已经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了。
进食堂,里面稀稀落落坐了几名学生,盛菜的阿姨见到是他,笑眯眯地问:“这么早啊!”
余安笑了笑,当作对长辈的友好招呼。
食堂师傅端着一大盘花卷放在窗口前,挨着还有包子,鸡蛋,咸菜,几桶不一样的米粥,最后还有牛奶。
“一个鸡蛋,一碗小米粥,还有一份酸辣萝卜。”他刷完饭卡,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开始吃起来。
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学生进来,食堂有了人气儿,但他已经吃完了,趁人多前,离开了食堂。
动作一气呵成,毕竟已经坚持了两年。
这几天格外闷热,宿舍里更是,白天积攒的热气一股脑地都堆到了晚上,不论任何时候,都是燥热。
他很少打空调,膝盖会不舒服,只能用风扇左右摇摆吹着空气,不过好在不是那么难熬,他活动量很小,出汗也不是很多。
高三三班不仅搬了新楼,还换到了最高的楼层。
同层的四个班级都是一中的尖子班,他不是第一个到达三楼的,其他班级早就有人开始用功,大多是从市级以下的城镇中学挖来的好苗子,为的是高考出几个好成绩,来年好招生。
他们用功,能吃苦,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能忍受,默默地充当着好学生角色。
余安走到三楼时,后背已经微微出汗,校服的料子比一般衣服都要厚一点,不透气,他还习惯将最上面的扣子系上,这下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找到三班的教室,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不过多了个高考倒计时,还有一些琳琅满目的誓词和成绩排名。
余安看到正在做题的冯静宜,她就是典型的市级以下考上来的学生,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在考试之后的成绩单上刷下脸。
冯静宜听到动静,看到了站在门口余安。他俩不熟,转而低下头继续做题。
余安走到最后,看到了旁边课桌上摊着的化学书。
他一怔,停在原地,化学书上画的乱七八糟,肯定不是钟苏的,他猜也许是连文乐的。
这时,身后冯静宜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新来的同学,彭老师安排在那里坐。”她带着一股浓浓的乡音,但还是尽力在说普通话。
余安什么也没说,穿过桌椅的空隙,慢慢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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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数学课,杨老师要进行小考。江期只好收起作业,先应付当前的考试。
他和余安坐在最后,卷子少了一张,传到余安时没了。江期一顿,下意识将手里的卷子推了过去,“你先写,我不急。”
在余安诧异地眼神中,他举手喊道:“老师,少一张卷子。”
杨老师忘了三班有个新转来的学生,只好说:“你等几分钟,我去给你拿。”这个时候叫谁去取都耽误时间,她只好亲自去。
她离开后,教室响起一阵小骚动。
江期趁这会儿工夫赶紧拿出作业抄写。
余安的字工整漂亮,说不上是什么字体,但就是与众不同,显然是练过的。
数学是最好写的,全是数字符号,他也不用去想为何会得出这个结果。
然而抄到一半,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余安好像是年级第一,他这样事无巨细地抄全,是不是有点脱离现实?
想到这,他胡乱编了几个填空,大题空了两道,完成了这一项作业。
杨老师的卷子递到他眼前时,余安的卷子已经翻面了。
江期望着前面连文乐抓耳挠腮的样子,很想跟他一起,但是这样未免有些傻,他微微撇头看了眼旁边的卷子,余安正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还想抄,哪怕抄一道也行。但是他开不了口,而且杨老师死死盯着全班,他好像没有机会。
又是胡编乱造的一节课。
下课后,他颓然地趴在桌上,看来这一年是混不好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余安,你来啦!”
这一声格外突兀,教室里讨论声瞬间低了几度,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秦玉姣,一中的风云人物,抽烟喝酒烫头占了个全,排名垫底,全靠她家里有钱,才混到现在。
不止江期纳闷,其他人也都不解,为什么年级第一的余安和年级垫底的秦玉姣那么好。
而且,秦玉姣喜欢钟苏不是秘密,又和余安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不妥妥地脚踏两条船?
江期循着声音望去,秦玉姣这周换了个稍微低调点的雾霾蓝发色,倚着门朝他们的方向看,见到他时,表情竟有些诧异。
江期不明所以,难道自己脸上有东西吗?他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抹了把脸,不过他没忘她嘲笑自己像扛大米的。
余安准备好下节课的书本之后才起身,垂眼看着江期的发顶,“麻烦让一下。”视线一转,看到了他放在左上角自己的数学卷子,皱皱巴巴地。
“哦,好的。”江期立刻躲开,看到余安慢吞吞地挪向门口,所有人见到他出现,都不免让开了位置,生怕碰到他似的。
江期努努鼻子,余安身上的味道是新鲜的青草味。
他一走,连文乐顿时来了精神,“哥,你倒是跟余安说说话啊!抄作业多方便啊!”
说到这,江期恍然想起刚才的卷子,哑然地看着桌角,不知道刚才余安走过时有没有看到。
他送回到连文乐手上,“你也没跟他说话,怎么弄来的?”
“钟苏说对对答案,就要来了。”连文乐跟余安是斜角线的位置,这样逆时针绕了一圈最后到了江期手里。
真是迂回的作业借鉴**。
江期脱口而出,“他很高冷。”
他对余安很中肯地评价。钟苏听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还怕高冷,你在剑英的人设不是热情的小太阳么?”
“哈哈!”连文乐笑出了声,蓦地想起上周训练休息时,贺集和他的对话。
贺集问他,“你说那位哥。”他指着那边独自坐着休息的江期,“怎么这么高冷?咱们不是团队竞技么?至今也没看到他怎么联系感情,这样下去难道要眼神交流?他虎着脸,我都不敢去搭话。”
连文乐不以为意,“他才来,得适应吧?”
和今天钟苏的话一对比,他有点看不明白江期了。
江期无奈笑笑,没解释。
连文乐又把话题转回到了余安身上。
“江哥,你看他的腿,有残疾,挺可怜的。”
江期没应他,没什么可不可怜的,余安虽然腿不好,但脑袋厉害,若是要这么比较的话,连文乐也挺可怜的。
余安带着秦玉姣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聊天,这个暑假他俩就见了一面,还是秦玉姣染发时找他作参考。
“我还以为你得在月考后才来呢!”说着,秦玉姣递给他一盒牛奶,是北方产的老牌子,味浓醇厚,跟学校的牛奶不一样。
“你尝尝这个,喜欢我叫人送两箱来,反正我喝着挺好喝的。”
余安看了眼包装,收下了,回她上个问题,“在家待不下去了,不如来学校。”
“哦~”她故意拉长了音,还特意往教室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三个人正在聊什么,“我暂且相信了呗!”
“呵!”余安轻笑一声,“行。”
秦玉姣看了眼时间,催促道:“你赶紧进去吧!中午一起吃饭?”
余安点点头,“你不用上来,在楼下等我。”说着,他刚要抬脚,又补了一句,“把你那破信带上,今儿能收。”
“好嘞!”说完后,秦玉姣甩着一头波浪扬长而去,她这一趟就是来找余安的。
江期看到走廊上只剩下余安时,纳闷地看着钟苏,“秦玉姣不是找你的?”
“嗯。”钟苏转过身,连文乐切了一声,暗暗朝江期使了个眼色,指着钟苏的后脑勺,“吃醋喽!”
说话间,余安已经走了过来,课间短短十分钟,他倒是安排的很充裕,包括他走路时的慢节奏,他都算了进去。
不用他开口,江期早就起身让开位置,等余安坐稳后,假装拿了本书装作学习。
余安把牛奶放在桌角,江期余光瞄了一眼,这牌子是他常喝的,刚来达阳,他找了很久,这里都没有这个牌子,他已经打算好从网上买了,没想到从他这里看到了。
他想问问哪里买的,上课铃就响了。
接下来,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余安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做卷子,忙的很。
而他也在忙着补作业。
一上午他都在等余安什么时候能再次跟他开口。
然而一次也没有,他连厕所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