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之南柯一梦 第60章 第 60 章

绿间因为少时的事情，素来是个相信星座运势的，某种意义上他也信奉世上有神的论调。

但是他又偏偏清醒的知道，就算有神灵，人的一生应该是既定又公平的。所以，他努力的尽人事，以求完满。

可是，如果真的有主存在，就请帮帮忙吧，请不要带走新垣。

请慈悲又怜悯苍生的主啊，看一看她，别把她带走。

他诚心的向造物者祈求，让她能顺利渡过这次手术。只要新垣能平安就好了，她不应该被困在这个病房里面。

主，她是最需要被救赎的信徒，所以请多给她点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吧，再施舍信徒些怜爱。

绿间走后，她的心口阵阵席卷抽搐，身边的机器也开始了紧急呼叫。

在剧烈的阵痛下，她的意识瞬间被拉远了，就像是生锈的铁钩子生生抽进她的身体，不由分说的要带走她，撕扯她的灵魂。

“玩家新垣南柯，任务失败，剧情偏移百分之百，现抹除漫画世界所有人对你的记忆”

“系统开始运行清除，游戏结束”

主系统冰冷冷的宣告她的结局。

醒过来，就是现实的世界了。她依旧是疼得难以动弹，睁着眼看天黑天暗。

恍然间才明白，身边的病房和漫画里的病房原来是有区别的啊。

桌上每日都会有的鲜花，变成了一本书。她吃力的撑起身体，去拿那本书。

打开后发现，这是德川静口中的剧情书。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新垣望着站在门口的新田美汐，哦，应该说是，德川静。

两人久久对视。

“…你，你也被她杀了？”美汐歉疚的不敢上前。

新垣摇了摇头，摘下了呼吸罩。

“我是应该叫你德川还是新田呢？”少女声音浅浅又无力，不变的是平淡的情绪。

“…对不起”

新垣其实早在漫画世界里德川说过那番话后，就通过记忆想起了原世界里的德川静。

德川静的遭遇就是自己在医院里认识的那奇怪蒙面人的遭遇，可惜，她还未问过那人的名字，也没见过她的脸。

此刻，跑进来没有伪装的眼前人和漫画里的德川长的一模一样。

甚至——

“当年，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被绑架的吧”

她缓缓的说出了德川隐藏的秘密，她瞳孔震颤，没有想到新垣确实还记得自己，一时神色恍惚。

德川静出生在世家贵族，因为私生女的身份，在家族里时时被人瞧不起、被欺辱。

一次晚宴，她受到了一个女孩的帮助。想到那日的景象，德川满是悔意。

女孩帮完她，又坐回了小花园里等人。而本来被赶走的德川雅返回来告诉她，如果能把新垣骗出去，她就不欺负她了。

生性唯诺的德川静听了她的话，却没有想到这一举动，推着新垣入了深渊。

她懵懂的恶意，害的她失去了痊愈的机会。这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得知的，当年她以为的小事情，原来害惨了新垣。

可能是因果报应，德川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德川雅没有停止欺负她，依旧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被对待。

再后来，她进入了帝光学校，受到了赤司的关照，开始疯狂的迷恋篮球部，但是怯懦的只敢偷看，像个黑暗里的鬼魅。

她上了初中，还是时常被霸凌。直到进入洛山后，在校外被那些变态恶意的玩弄才彻底崩溃，得了抑郁症。

家族并不愿意沾染她这个臭虫，所以只是将她关在了这家医院治疗。

于是，她见到了新垣。也许是多年的愧疚，她一直都忘不了新垣的样子，重逢后愧疚的情绪吞没了她。

再是听到了来这里调查亲生孩子的岩崎绫子与新垣道的谈话，她才知道，新垣并非他们亲生的孩子。

莫名的她写了本小说，将新垣缺失的亲情和友情甚至爱情都极尽的补偿给她，在她的书里，新垣的一生都是幸福美满的。

而自己却依旧是个被不停欺负的小角色，她甚至病态的越发折磨德川静，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遭遇更加可悲的女孩。

她只是自己手里的角色，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自己的手掌心。

至于完全和自己是两个性格的新田美汐，则是她深切的希望，以这副样子去和新垣交好，新田是她完全幻想出来的

一个完满的自己。

这算是赎罪吗？

都是她儿时的恶意，才会导致新垣错过手术时间。在医生感慨要是早四年出现配型的心脏，就不会来不及了。

在护士们说着这个vip病房里的女孩，无不叹惋她一辈子都葬送在了医院里。

德川开始一边写小说，一边接近新垣。她常常裹着全身，也不敢告诉少女自己的名字。

刚开始只是站在她房间外面，然后被她请进房间里，看她画画、弹琴。新垣也并没有害怕她这副奇怪的样子，甚至好心的教自己弹琴。

她一如从前，是个阳光又温暖的女孩。而她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阴暗胆小。

没过多久，新垣的病情恶化，心脏衰竭的厉害。秋元拦下了想要见一面新垣的德川，德川只能拜托他把自己完结的书带进去。

没想到，漫画书成真的了。她站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单纯穿越、一心帮助新垣的新田，看到了初中时她最羡慕的的桃井以及最愧疚的新垣。

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听从系统的安排与那六个少年爱恨纠缠。新垣热爱自由、热爱艺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那又如何，那个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新垣。

是德川无数次在病房陪伴她的幻想，新垣本就属于光明。

所以，再多发光吧，困在玻璃里的小蝴蝶。

本以为一切皆大欢喜的德川，看到了自己的报复。她才惊觉，角色的生动。那个被她灌满恶意的另一个自己彻底的疯狂了。

一切的一切又回到原点，她伤害了自己最愧疚的人。

德川静还在出神的想，新垣却出了声“你走吧。

她话刚说出，门口一直守着的秋元也进来了，做了个请的姿势。

说起来，新垣还是在现实里第一次见到秋元。他怕冲进去那人对新垣有什么威胁，才不得不现身。

看到出现的秋元，还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荒缪感，因为也就是说她真正的亲人一直派人守着她。

漫画里的秋元告诉自己，治完病就能见到亲人，想来也是骗人的吧。毕竟，真按照时间线算，四年后，这位亲人都没有出现过。

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能有什么样的苦衷呢。

“对不起”德川还是低声道歉，自从进了房门就不敢看她的眼睛。

对于德川静，新垣的心情很复杂。可是，她确实因为德川静耽误了自己的手术，以至于活不了多久。

“可能是我命中注定，活不久吧”德川错愕的抬头看着少女，她一直看着窗外，盯着每日都会经过的白鸽。

鸽群自由自在又快乐的在蓝天下翱翔，这是它们的一生。

“去报警吧，德川，告诉警察，你诱骗我，将我丢在山庄外，让我被绑架了”她语气轻松，还有点像似在开玩笑。

“这样也惩罚不了我的”德川低低的说，对于未成年人的判罪。

“没关系，这就够了”

德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是新垣希望解开她的心结罢了。她顿时红了眼眶，眼睛酸软。

“我这话可并不是原谅你”她转头，看着抹着眼泪的德川“其实还蛮好笑的，如果我过得比你好，想来你是不会这么内疚的吧”

新垣的话转得犀利又冷情“你不过是在施舍我，所以，你瞧你一直都没有变”

德川凝住了眼泪，被新垣的话截断了泪意。是啊，如果，如果她没有在医院遇到新垣，而是在精致的晚会上遇到她。

她还会愧疚，还会像现在这般吗。她竟然不知道答案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坏的不够彻底，善良又总带着虚伪的补偿”新垣看她沉默的样子，面色正常。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少女声音轻轻，也没什么厌恶至极的反应。

在德川第三次道完歉，移开脚准备离开的时候，新垣又说了句

“不过，这场梦我做的很开心，谢了”她毫不在意是对眼前人说谢，总是坦率又真实。

德川握着那本书逃也似的离开。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她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氛围，拿出了抽屉里的画纸。

秋元进来，满脸犹豫着，毕竟他也能听出来两人的对话，作为一直在暗处的秋元，自然了解他还没来到新垣身边时，新垣发生的事情。

“小姐，需不需要我去…”

“不必了”新垣动着画笔，没有抬头。秋元见她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安静的离开了。

身体还是老样子，此次心脏移植后，极大的排斥反应时不时要命的发作。

她的身体愈发差劲了，新垣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只是有一日没一日的苏醒又生生晕过去。

睁眼就是围绕着她的成群医生着急的样子，还能看到混迹在门口的秋元打着电话。

一年能有多长？

在新垣看来，那虚假的只有自己记得的一年却比这十八年都要长。

在刚开始接到系统的任务，我其实阳奉阴违的玩闹了一学期，那时的我，只是想要散漫的过这三年。

系统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任务成功可以选择离开这里或者留下，并且给予健康的一切。

但是它有个漏洞，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能获得三年的完全时间。那么，我并不执着于攻略的结果，而是在意这三年时间。

再后来因为消极攻略，主系统发布了惩罚，也再尽力完善这个被自己抓住的漏洞，强制的将自己带回任务。

需要亲近攻略对象才能消除，正巧那天被路过的黑子帮了忙。

那晚，我问十九两个问题。

第一，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第二，任务失败的后果。

它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被创造出来的漫画世界，信则有，不信则无。

它又说任务失败，就会继续送自己回到濒死的状态，不再插手救助她，其次清除所有攻略对象及相关人员的记忆。

抹除我存在的痕迹。

对于死亡，我一直都害怕面对。

但也不妨碍我接受它，我曾经每时每刻都担心哪一天就会活生生痛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可是总得面临结束的。

刚开始的我并不想依靠着什么他们的喜欢来拯救自己，来让自己重获新生。

我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在三年后，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

所以，最初的我选择了紫原，帮我控制惩罚，这么看，其实也算我在利用他吧。

但是意识到主系统会察觉任务者的心情以及所思所想，我只能尽力的控制着自己，

把自己伪装成努力攻略而找不到门路的人。

当然，本质上，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获得别人的喜欢。

十九比主系统好骗，我总是拿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

只可惜，我是想在这里比赛、玩乐，体验健康人的中学生活。但事与愿违，这里和现实一模一样的生活背景、家世、父母。

真实到，我一次又一次的被影响着，甚至痛苦不堪的记忆，还是想了起来。

这一切都像是被什么注定好的一样，可我不想顺从的。

也不想按照什么指示，利用别人的感情。

再者说，我并不相信感情。

这世界最牢固得，莫过于血脉联系，可现实是，我被抛弃了。不过想起一切的新垣，依旧对秋元口中的那些关切自己的亲人态度平淡。

八岁的我也许还会期待、会幻想。可现在的我已经一个人走过太长太长的时间了，我被困在这间屋子里、独自一个人看了六千多遍的日落日出。

每天的景致都是一样的。

没尝试过关怀、爱意的我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新垣深深的认识到这样的自己。

所以就算真的心动，我也能很冷静的知道，感情是最不牢固的。

很多的很多的东西，都会影响到人们的情感。

我不想惶恐于担心情感破碎后又失意的日子，因为攻略而变得敏感又怯懦 那不是我。

所以，比起拥有后失去，我更愿意从未拥有。

所以你看啊，我骨子里的惊惶，让我这辈子都注定会是一个人。

我拒绝着他们的感情，也是潜意识里不相信自己。

德川的事情，我自然不是什么圣人毫无怨言。我也会在无数个夜里，幻想健康的自己，后悔那次跟上她。

但我仍要感谢她和十九的选择，因为她们，才我见识到了最真切的人间。至于爱恨，那些对于识时务多的我来说，惦记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不如放过自己。

尤其是在一年点点滴滴的日常里。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本以为自己是一个难以被填满的空洞情感，结果，只得到了一点关怀。

我竟有些丢盔弃甲。

扪心自扣的问，对于黄濑的第二次表白自己有没有动心，当然心动了。

盛大烟花下的满心眼只有你一个人的少年是那般的耀眼明艳。

在紫原的安慰下，她却恍惚的想到离开这里以后，她就再也遇不到他们这样热烈单纯的人了。

我真切的被改变着，喜欢上了这个残忍又温柔世界。那里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

虽然德川静变成了最大的变数，一切的一切都浮出水面，真相也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么，这样的结局最好，不是吗。

由我自己选择的，足够我面临死亡的爱而死。

我告诉自己，我若是越爱啊，就越要放手、割舍。

她们和他们都本不该这样的，在最好的年纪里，还是别尝苦涩阴冷的离别了。

那就让我一个人记得吧。即使主系统没有清除她们的记忆，新垣也和秋元安排好了离别。

我矛盾、自私而又不择手段的真诚的做了一场梦。

但是啊，我找到了、也体验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人生。

你看啊

我不打算以容貌才情取悦任何人了

也没有需要被人怜悯的部分

我爱我身体里块块锈斑

胜过爱人

原句是

我不打算以容貌取悦你了

也没有需要你怜悯的部分：

我爱我身休里块块锈斑

胜过爱你

取自余秀华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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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游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