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节目组的安排,午饭后的时间,嘉宾可以自由活动。毕竟是一档恋爱旅行节目,没必要把行程安排得太满。
所以,吃完饭后,何似和袁淮告别,三对嘉宾各自回房休息。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得到一点短暂的休息时间。
打开房间门,入眼的就是他们造型奇异的行李箱,秦朋川忽然生出一点安心的感觉,他侧身让袁淮进去,然后关上门,没等另一个人动作,留下一句别说话,就快速地跑到客厅,把窗帘散开。
房间霎时陷入黑暗。
秦朋川拿出手机,一点点仔细扫过,没有在镜头里发现异常,才循着感觉,拉开窗帘。
阳光重新光临这个空间。
做完这一切,秦朋川才出声,跟袁淮报告,“客厅安全。”
却没有听到袁淮的应答。
有些奇怪,虽然说平时袁淮也不太爱说话,但是即使是敷衍,也至少会出声,不会跟现在似的。秦朋川疑惑回头,看到袁淮白着一张脸,紧抿着双唇,咬着牙,一副木然又紧张的模样。
“怎么了?”秦朋川走过去,关切地问。
感受到身边的温度,袁淮这才恍然,使劲眯了几下眼,似乎从什么很不好的回忆中苏醒过来,然后对着忧心忡忡低头看着自己的秦朋川说了句,“没事。”
而后擦过人,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准备的水,扭开,连喝了几口,抬头,见秦朋川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宽慰他,“真没事,能有什么事!”然后岔开话题,问,“那卧室要检查吗?”
虽然节目录制开始不算顺利,但是节目组其实不算不用心,租下的房子是一栋三层的别墅,每一层的主卧都被改造成一室一厅的格局,让嘉宾有私密空间可以沟通。甚至,还配备有小冰箱,方便嘉宾放一些护肤产品。
“不用了。”秦朋川回复地有些气弱。
刚刚这一通,要是被拍到,真可以说是被害妄想。
秦朋川为自己的过于谨慎而感到愧疚。
既然没有其他事,秦朋川看了眼袁淮,情绪也还稳定,于是斟酌着开口,“你下次要说什么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
怎么可能?袁淮第一反应是否定,但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反问,“这样说有什么问题?你是明星,你怕被骂,我又不怕。”
“再说了,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
毕竟是节目组安排的地方,有些话不好说得更明白,袁淮隐去一些条件,提示秦朋川,他们就节目达成的共识。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说,你今天这话,要是被剪进去,或者盛夏发条微博,到时候被网暴,连身份证户口本都会在网上到处传。”
袁淮沉默。他忘了这一茬,自己怎么被骂无所谓,但是,如果连着父母一起,那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行,我知道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选绒花?”秦朋川在饭桌上就想问,只是盛夏还在,生怕袁淮又出什么惊人之语,生生憋到了现在。
绒花相对而言容易做,这几年又有官方推流,大众对它的接受度也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选它占优。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袁淮如实回答。
他向来都更喜欢,或者说只喜欢那些冰冷坚硬的材料,相比于一些柔软的、任人捏造成各种模样的材料,与这些质地坚硬的材料切磋,会更容易把握住材料的本质,找到各种材料的情绪,也找到每一种宝石最合适的场景和种类。
它们从来不是,任何一个人高高在上,随意裁决的玩物,而有自己无言的意志。
“你如果是为明天的比赛担心,那……”袁淮粲然一笑,整个人焕发出光彩,是秦朋川从来没见过的模样,“你放心,我不会输。”
这边两个人相处不可谓吧不融洽,而何似那边却并不太平,或者说,太……太平了,平得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何似在和宴舟冷战。
宴舟是个很好的伴侣,比自己年长些许,在圈内地位超然,能给予很多物质上、人际上的帮助,也能在很多伤心受挫的时候,温柔地抚慰你,但是,也难免存在一些毛病,比如,总是担忧太过,觉得所有人都不可深交。
按宴舟的话,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娱乐圈更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
何似曾经很认真地和他探讨,甚至情急之下,举出自己和他的感情来,也没能说服,宴舟一句话终结他的战斗,他说,
“我也不算无所图,只不过,旁人图利,我图人。”
“真论起来,我比他们还要过分。”
何似当时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好缴械投降。
但何似毕竟还是在娱乐圈发展,完全不交际根本不现实,所以每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宴舟都要一一把关。
安全是安全,但是对于何似来说,却很孤独。
他□□舟,但是这份爱并没有伟大到,让自己的所有人际关系都完全围绕宴舟展开的地步,有些事情,他也想和自己的朋友吐槽,而不让宴舟担心。可是,现实的状况,却让他每份情绪,在宴舟面前,都像裸奔。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仅仅属于自己的朋友。
袁淮就是一个很符合他需求的人,干净、疏离,不属于娱乐圈,这样的人开始时难以靠近,但却最是能够保守秘密。
可是,一回到房间,宴舟就开始否定袁淮,说他言语傲慢,会带来负面影响,必须远离。
可是傲慢有什么问题?何似反驳,谁没有傲慢的时候?越是傲慢的人,越有自己的尺度。
吵到最后,何似甚至口不择言,来了一句,“不过一面,你就这样评价别人,难道不也是一种傲慢吗?”
宴舟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里写满了震惊,好一会儿,才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承认,“是,我是傲慢。”
然后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
何似望着他的背影,直后悔,但是要拉下脸道歉,又觉得不服气,干脆就坐在沙发上,抓着手机,等对方先开口。
于是,等袁淮和秦朋川两人下楼,准备去拜访螺钿工艺传承人的时候,就看到宴舟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周围的鸟语花香都仿佛跟他隔着一层结界。
两人本来还纠结要不要同他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前辈,等走进了,宴舟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眼里莫名充满厌恶。
袁淮气也上来,又没惹他,凭什么这样看人!加快速度就走,秦朋川看了一眼宴舟,也没说什么,快步跟上了袁淮。
螺鈿这种工艺,虽然历史悠久,近些年又被大力宣传,但是因着要一遍遍上大漆,太耗时间,还容易让人过敏,切割珠贝也是一件损耗人耐心的活计,所以虽说宣传如火如荼,可惜效果却并不太好。
购买螺鈿的人自然是增多不少,但是最主要的目的,希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这项技艺的传承,却始终可以说,理想远大,现实骨感。
所以先前节目组联系这项技艺的传承者何老先生时,老先生一口应承,甚至连钱都不要,只说能有心宣传就很好,不要钱。
节目组好说歹说,最后拗不过,说实在不行,就当他们资助非遗体验学堂,劳烦老人一家帮忙筹办。
好说歹说劝人收下钱,老人直言这么热心的年轻人不多了,要留他们吃饭,未果,拄着拐杖,叫小徒弟取了一只镶星辰图的宝箱,送给策划。
临近节目组所说的日子,老人家早就兴奋地筹备起来。
他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健忘,也明白一天的时间,要做出成品,需要准备到什么程度。
所以,当袁淮和秦朋川二人登门拜访,跟着自称是老人孙女的女孩子来到庭院时,老人并不在休息,反而是在指挥几个徒弟,加紧完成底漆和珠贝造型工作。
“何老,您好,我叫袁淮,是来学习螺鈿技艺的。”袁淮很恭敬地向老人鞠了一躬,并且双手奉上早先准备好的礼物。
老先生扶起袁淮,乐呵呵地,开口,“怎么还这样正式,备了礼物!”却不推辞,收下,打开看一眼,是一只通体莹润的白鹿,左下角借着玉本身的青,雕作松枝形状,是祝贺老人长寿常用的题材。
玉品质不错,只是技艺稍显青涩,不像是成熟玉雕师的作品。不过,最为难得的,是那一双点睛的眼,墨瞳里似乎有流光闪烁,生生给这玉雕点出活气。
他打量来者,故意问,“这鹿眼似乎不同寻常,你没问问玉雕师是用的什么?”
“是墨翠,用了钻石切割工艺,嵌在上头,折射光照,会显得灵动。”袁淮微笑着,回答,像极了每一个在校园时代在光荣榜上遥遥领先的少年,“通常情况,玉雕并不做镶嵌,一是材料难配,二是少有人能赌自己的运气。”
“不过,我向来敢赌,所以有了这件作品。”
何老盯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的眼里光芒闪烁,自信,野心,热爱都在其中跳跃不息。
“好好好!”何老合上礼物,交给站在身后的女孩,那双沧桑的手,郑重地握住袁淮的臂膀,语气中难掩满意,“我就喜欢敢拼敢做的年轻人!”
两个人一见如故,几乎遗忘站在一边的背景板先生——秦朋川。
何老拉着人要走,才注意到小友身边还站着一个模样齐整的少年人,好奇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是我朋友。”袁淮答。
“我是他爱人。”秦朋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