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上最后一抹余晖将尽的时候,袁淮和秦朋川二人终于在林霖的三催五请之下回来,袁淮走在前头,很是悠闲地哼着歌,秦朋川跟在后头,捧着一大束野花。
两人走进小院,就觉察到气氛不对,盛夏这一对,中午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这时候语气敷衍打个招呼已经算是维持体面了,但是何似也兴致缺缺,只随意瞥了一眼,敷衍一声花真好看,就再不开口,仿佛谁突然把他的热情都抽去了,袁淮有些好奇,又想起下午宴舟那带着敌意的眼神。
他们难道是吵架了?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袁淮不好开口,于是吩咐秦朋川找一个瓶子来,自己拿了花,在水龙头旁边等。
秦朋川跑进客厅,四下转了圈,没看着什么好看的瓶子,后面袁淮催得急,只好拿了一个矿泉水瓶,递给人,毫无底气,“他们这里没玻璃瓶,连矿泉水都只有这种。”
“没事。”袁淮看了下他手里的瓶子,“你去找把剪刀,再找两个瓶子。刚好,我们三组,一组可以分一束。”
秦朋川依言去做。
这边两人忙忙碌碌去插花,那边餐桌上已经开始摆放菜肴,是些家常菜——工作人员注意到中午的菜剩不少,说明这些菜并不对味,干脆让嘉宾自己点。
秦朋川二人回来的时候,菜也炒得差不多了。
袁淮拿着一束花,走到何似身边,坐下,把花摆到他面前,“这花是挺不错,漫山遍野,热烈,肆意。”
“像你一样。”袁淮说,又怕他误解,赶紧补一句,“当然,你是那个独一无二。”
“你这么说,秦老师不会生气吗?”何似终于不再苦着脸,露出微笑。
袁淮的安慰不算是很有独创性,何似任何一个狂热粉丝都能说得比这个漂亮,但是,不同的是,袁淮就在他身边,可以直接让人感觉到安慰的温暖。
野花其实并不漂亮,好看多是因为他们漫山遍野开着,迎着风,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放在往常,这花根本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但是,不知道是袁淮的手,还是这个繁星下伴着虫鸣的小院有魔力,红的紫的白的花就这么随便地插在简陋的水瓶里,竟然显示出一种简单的美来,让人看着心悦神怡。
连中午为着那句话和袁淮生气的盛夏,都忍不住赞叹,然后主动和袁淮破冰,问他在哪里看到的这些花,还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吗?
反正近段时间没有什么行程,到时候录完节目,她和边溪也去看看。
晚餐时间于是在几个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愉快过去。
当然,这愉快不能影响晚餐后各自回房后的何似和宴舟二人。
所以,当第二天清早,大家洗漱完毕,在一楼用早餐的时候,袁淮很敏锐地注意到,何似和宴舟两个人都像没睡醒的样子,一脸疲倦,甚至化妆都没办法遮掉他们的黑眼圈。
晚餐的时候这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像是解决矛盾了,怎么昨晚回去又吵了?
但是餐桌上不好问,袁淮只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如常打个招呼,然后匆匆忙忙吃完自己的早餐,抓了两瓶奶,就拉着刚拿了个包子的秦朋川离开,
“我俩的任务比较繁琐,先走了,晚上见!”
盛夏夫妻两个和他们拜拜。
等人走了,笑说,还好昨天剩给自己的不是那个什么螺钿工艺,他们昨晚回去查资料,发现,最好做的竟然是这个绒花,这东西能取巧,不像那个竹编,生手熟手一眼看出来,也不像那个螺钿,它甚至还要上那种挨到就要起包的漆。
所以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输是赢。
当然,没有人会在最开始就认为自己会输,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胜利做准备。
秦朋川昨晚叫李航查了资料,做成图文,发了过来,在开车去何老先生家的时候,把那文档传给袁淮看。
袁淮一页页地翻看,都是常见的钿螺样式,简单,又讨喜,很多造型都是昨天去的时候在珠贝造型盒里看到的。
秦朋川在一边讲解,“这都是网上最畅销的款式,我们既然到时候要到市场上去,那用这些顾客选出来的样式一定不会出错。”
秦朋川无比笃定,仿佛看到了胜利之神闪烁着金光,在跟他招手。
“而且,昨天我也观察了,何老的备件库里有很多成品珠贝,我们可以直接用,切割造型的时间就可以省下来,这样,我们说不定还能最快完成作品,然后去市场拉票。”
秦朋川开着车,滔滔不绝畅想未来。
但是袁淮却兴致缺缺,翻了没几页就关闭了文档,等他畅想完,才出声,“我不想做这种。”
“啊?为什么?”秦朋川转过脸问,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在开车,立刻回神。
“我不喜欢我的作品和任何作品雷同。”袁淮语气很淡,但是里面的坚定不容置疑。
“可是,”秦朋川观察,这条乡间道路暂时没有什么人车,于是在路边停下,打开双闪,“可是,这不是任何一个什么设计比赛,我们只需要做一个最讨巧最省时间的东西就好了。”
“是,但是,我不能。”袁淮的意思很明确,要么他按自己的想法做,要么就秦朋川自己做,那种所谓的畅销款。
虽然说,材料都准备好,样式也有,要真动手,大概也不算难,但是昨天他们又去拜访了老先生,按老先生对袁淮的喜欢程度,秦朋川都有理由相信老先生会先问袁淮原因,然后给自己一块生木板,让自己从头开始。
何老先生这样坚持一个技艺一辈子的人,看中的就是袁淮的这种坚持。
这样的话,还不如按袁淮的意思来,至少,还有一点胜利的希望。
秦朋川没拗过袁淮,只能加快速度往创作基地赶。
两人一到,就直奔工作室——昨天何先生同袁淮说了,这间工作室今天交给他使用。
这是袁淮的天地了。
秦朋川站在这房子里,觉出一点拘束,为了缓解心中的异样,他主动开口,“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袁淮其实几乎忘记房里还有一个人,他一进门就戴上了耳机,耳机里,是一个很有激情的主持人念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要不是刚好念到中间情绪缓和处,袁淮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但是让他干站着也不好,袁淮想了想,说,“等会有些珠贝造型要先做,我把图样画出来,你帮我送到对面那间造型室。”
“行。”
秦朋川于是搬了长椅子,等着袁淮的召唤。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很少会有什么时间接触手机,现在闲下来,也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干坐着又无聊,干脆盯着袁淮工作。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工作的袁淮,在江南悦府那几天,可能是为着准备这个节目,也可能单纯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袁淮几乎没进过他那间书房,除了睡觉。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工作会给人带来一种神奇的滤镜,就比如此刻,低头在纸上画着图样的袁淮,就很有魅力,像是艺术之神将神光暂时戴在他的头上。
秦朋川瞧着袁淮,有些痴,直到——带着薄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朋川,你在想什么?”
秦朋川这才惊醒过来,抬头发现,袁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想到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老脸一红,接过纸样,扔下一句,“我这就去!”然后飞也似的逃走了。
袁淮摇摇头,拿起一个胚体,开始为接下来的镶嵌做准备——他方才画的图样,只有少数是比较难切割的,剩下的其实都比较常规,按照何老说的,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
但是,事情发展总是难以预测,等到秦朋川拿着分门别类装好的花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袁淮问才知道,是老先生特意交代,一定要拿最高标准准备,所以他们在切割的时候,都是选择纹路最接近的珠贝,这一步耗费了很多时间。
后来,袁淮终于完成自己构想的《夜度剡溪》时,已经下午四点,再有一个小时,拉票环节就要截止。
两人婉拒了何老先生的盛情款待,赶紧开车到了市场,找到工作人员,在指定的地方按要求拉票。
虽然时间紧,但是作品确实漂亮,哪怕在这个螺钿艺术之都,它也可以说是令人惊叹,所以到最后,成绩竟然不算太差,半个多小时,拉到了五十多票。
两个人满意地往小院去。
另外两组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抵达。
林霖热情地迎接他们,然后在他们刚刚坐下休息的之后,迫不及待地宣布各小组的票数:
盛夏边溪组,有效票数127票;袁淮秦朋川组,有效票数48;而做竹编的何似他们最惨,只有寥寥十几票。
甚至,还有人受伤。
袁淮一开始就注意到宴舟,他是一个很守礼的人,往常,这种时候,他不会将手揣兜里,这样反常,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手不方便让别人看到,至少,不方便在节目里露出来。
除了受伤,没有其他可能。
秦朋川:我觉得我的心他有自己的想法[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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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设计师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