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
好友源信微微提高的声音拽回加茂透的思绪。
“你在想什么?”源信无奈道。
加茂透静默一息,“羂索。”
“这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个羂索?”
源信听到加茂透的呢喃,摇头捻着佛珠,“就我认识的羂索只有透你一人。”
他和加茂透从小相识,小时候他就削发去做了僧人,哭闹着要见他的加茂透给他自己取了个法名叫“羂索”,这件事还把加茂家家主气坏了。法名是给死去的人墓碑上镌刻的名讳,加茂透尚且年幼就把身后事给安排上,气得加茂家主不允许加茂家上下任何一人提及羂索。
而在寺庙遇到离姬时,她说有个叫羂索的欠她钱,正好她面前就有个叫羂索的人。
加茂透之前和离姬没有见过一面,也没有世俗上的牵扯,就没有告知离姬,他曾经有个叫“羂索”的法名。
当下,自加茂透跟着长老从神官家回来,他神情就不大对,愣愣的,笑意和伤感夹在眉宇,像极了那些深陷红尘世俗的人,挣扎无果,最后只能食得苦果。源信叫了他名字好几次,堪堪拽回他的心神。
“源信,你觉得我二哥会善待姬君吗?”加茂透问。
闻言,源信静默半晌。
加茂家乃平安京御三家之一,家产雄厚,咒术师庞多,到这一任加茂家家主手中,他子嗣一共有八个,加茂透是最小的公子,从他长兄开始加茂家就俨然有衰落之相。大公子为人残暴,没有术式,经常侵占家中漂亮的女奴,使他们致死,二公子是咒术师,工于心计,一直想将五条家和禅院家吞并。
见他沉默时间这么长,加茂透苦笑起来,“是吧,你也这么认为,加茂家就是个火坑。”
“我自以为能救姬君,才擅作主张向家里告知她有术式的事情,但就算这次她和二哥的婚事被我搅浑,还是会往下继续延续,咒术师的血脉是父亲最看重的,就算找来一个旁支,他都不会放姬君走,你说说,我该怎么做呢源信,为什么我的家族如此腌臢,为什么我的家人为了延续所谓的血脉不肯放过一个无辜女人。”
加茂透捶胸连连低声质问,为什么他连保护自己心悦的人都做不到。
他本能在神官家欺骗姬君,告诉她他找到了羂索,让她跟他离开。
可姬君说的对。
她跟他离开平安京后呢?一定会被家中派来大批咒术师只为抓他们回去,届时姬君就会背上与人私奔的难听名声,或许会被关在后宅做一辈子的生育工具。
究竟为什么?加茂家能如此腌臢?
“透……”
佛子清冷的声音随着佛珠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回荡。
源信的话一语惊醒了加茂透。
“透,你在迟疑的事当真是如何在加茂家中保护姬君么?”
他留下这句便撑伞离开了加茂家。
屋外电闪雷鸣,白电照亮乌发少年苍白的面庞。噼里啪啦的雨声搅动加茂透太阳穴,他垂下的眉眼覆满阴翳,自虐般地攥紧了手,血滴答滴答顺着掌心滴到木板上,他袖中躺着家中某位哥哥塞给他的五石散。
靠药石补全心神的兄长,残暴的兄长,诡谲多计的兄长……可怜的姬君啊,叫他如何能在这样的加茂家护她周全。
和室门蓦地被人拉开,钻进两名高大的男人进和室,前者跛足,后者健全,两人抬脸露出相似的面貌,是加茂透的长兄和二哥。
“透,你今天随长老去了神官家?离姬长得如何?”
“嗳,兄长没听说过吗?离姬之前是巫女,巫女长得那当然是花容月貌。”
“便宜你小子了,等你新婚夜第二晚把她送来我房间怎样?”
“那兄长要小心些,离姬有术式,届时我会用咒具束缚住她再送您……”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加茂透听着两位兄长猖獗的笑声,静静凝睇和室外的雨幕,一颤一颤的长睫下掠过阴翳。
“嚯!透,你怎么一声不吭!两个哥哥在你这,你这么安静做甚!”二哥道。
加茂透缓缓抬眸,神色平静地注视面前的俊秀男人,他正笑吟吟也在看他。
这是对他最好的二哥。
小时候二哥会爬上树给他摘风筝,可此时此刻,那张稚童的脸为何跟眼前这个男人对不上名姓了呢?
会不会,这个男人不是他的兄长?
啊。
既然是伪装成兄长的人,那就得解决掉,不要消耗他敬爱的兄长英名才是。
加茂透拍了拍袖子起身,微笑道:“我去给哥哥们拿酒来,稍等。”
木屐踩在木板上踏出轻微的哒哒声,他转身的那一瞬,堆在眉眼间的笑丝毫未变,眼底却饱含杀意。
“……大人需要我去服侍么?”
另一间和室前跪拜的侍女看到停顿在她眼前的木屐白袜,只听很好听的笑声在她头顶似轻快的飞鸟般。
“起来说话。”加茂透亲手将跪着的侍女扶起来,给她递了一壶瓷器装着的酒,“这是我两位哥哥要喝的酒,你且先去,要是雨下得太大把你吓到,也不必害怕,毕竟你家里人都是照顾我的老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放心去吧,翠奴。”
翠奴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酒,低声:“是,大人。”
她转身要走,身后忽然飘来男子轻柔的叹息。
“等等翠奴。”
她眼前微亮,只见唇红齿白的墨发少年伸出修长指尖,鸽血红的眼珠弯了弯,亲手替她撩开鬓发,“你这样露出脸来好看许多。”
翠奴怔怔地陷进少年明艳的笑容,端着那壶酒进了主人家歇息的和室。
目送她进去,加茂透伸手进袖子里,拿出包过五石散的油纸,不知过多久,他堪堪一点点撕开油纸,像此时身后和室里响起的衣帛撕裂声。
翠奴啊。
雨下得真大。
当夜,加茂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一同患了马上风的传闻不胫而走,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第二日,加茂家长老赶到神官家,亲家出了丑闻也没能让这一纸婚约作废,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和婚人选在接下来两日内骤变数次,家主的儿子们一个个遭殃,不是身陷怪病就是死在除灵中,最后能与神官家和婚的仅剩两人。
所有人都说这是娶巫女引来神灵降罚加茂家。
一方面加茂家不想舍弃咒术师血脉,另一方面他们又确实迷信,对近日覆盖京都的雨和加茂家像被诅咒般的遭遇不得不猜测是惹怒了神灵,只好将和婚之人变成家中最小的公子,加茂透。
并推迟婚期到两日后。
听到这则消息时,长纯云刚收到一条关于羂索的线索。
《大悲咒》中有羂索名字的由来:不空羂索观音咒。
羂索不会是信佛之人吧?
这个猜测使长纯云回忆起做蓝时跟在假夏油身边,他对扮演一个和尚挺乐此不疲的。
难道说千年前的现在,他就是佛教中人?
这么想着,长纯云正要出门去平安京的寺庙找一找,一翻墙跳下去就陷进一个温润的怀抱。
“姬君,几日不见了。”
柔和的少年声音夹杂怪异的轻叹在她耳畔响起。
趁着街上人流涌动,贵族牛车驶过,加茂透短暂抱了下他日思夜想的姬君,克制地放下手。
“加茂?”
下一瞬,长纯云后衣领被人一拎,滞空一秒,落地,竹香被男人周身深沉的麝香取代。
“即使是小叔子,也不能对嫂子做越线的举动吧。”两面宿傩道。
“你发什么神经。”长纯云抬起木屐住两面宿傩的脚碾了上去,自动忽略宿傩在她耳边恶狠狠磨牙,“加茂,不用管小傩,他最近一直这样。”
最近两面宿傩很奇怪,开始熏香,学起了贵族礼仪,诵读四书五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个有为青年。
但恶鬼就是恶鬼啊,他再怎么想混迹到人类中,都改不了他爱吃人肉的本性,而她的血肉令他十分痴迷,夜夜吃上一口还不够,到半夜时还会在床上紧紧抱住她,说着不吃她只是舔一舔,舔着舔着就变成了咬,咬着咬着他就发情蹭她,烦得她一巴掌呼过去才安分。
要说有为青年还得是加茂透这样的人吧,秀气得跟竹子似的,待人也有礼温柔,长相应该像伏黑惠那样漂亮得跟女孩子一般。
加茂透垂眸凝睇姬君青蓝色的眼珠,他笑了笑,“神官家主还没告诉姬君么?”
“什么?”
“您的夫婿换成了透。”
“哦。啊?”
“您的夫婿换成了透,日后我们不再是叔嫂了。”加茂透轻声重复一遍,却是望向眯眼审视着他的两面宿傩,他缓缓弯了弯唇角,柔和地笑起来。
这娇柔做作的挑衅做派,看得两面宿傩抱臂冷笑一声,不是叔嫂又怎样?你加茂透是正牌老公又怎样?抱一下离姬都得马上撒手,而他一个侍卫每天都能抱着离姬睡觉,还能舔她,摸她光滑的腿,与她骨血相融,要是他愿意,好几次都能差点舔到她肯定湿湿热热的腿心,把她翻翻折折彻底变成他的所有物也不是不行。
长纯云看不见她面前这两个男人眼神有多勾心斗角,就算这两人真当着她面又打起来,她也只会义正言辞地劝和,哪一方她都不会放弃。一边是宿傩年仅十八岁的强壮肉-体,窝在他怀里睡觉能一夜好眠,另一边是风清竹秀的小透,亲一亲骗一骗就会喜欢她,哪一个都放弃不了啊。她每天呼吸都那么累,更不要提她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女人,家里有宿傩一条狗不够那简直太正常,谁让外面的解语花那么贵气诱人呢,女人就得吃点好的,才能靠这些讨生活啊。
此时,她闻言微微颔首,嘟囔了句,“加茂家也太随意了点。”
这换来换去,都快变成别人的茶后笑话。
还好她不是很在意要跟谁结婚,跟加茂透结婚还是跟谁,都没差别。
但其实还是有点细微的差别,她挺喜欢和加茂透说话,觉得他很可爱,长得应该也很可爱,可惜她瞎了,看不见这位千年前的古人风姿面貌如何。
……
寺庙厚重的钟声敲响,金属碰撞的震动伴随风中樱树花瓣纷飞,连带风吹起树下巫女鬓发的那一瞬,她眼睫颤了颤,听到那震动回响千古,将她的思绪随着钟鸣轻轻带到千年后的时空尽头。
「——咚……
“小惠,东寺祈福真有用吗?”
“……你觉得没用还来这做什么?”
“为了不被五条老师抓去训练光明正大地摸鱼啊。”
黑发少年一脸无语,然而在她惊呼一声“是五条老师!”,他第一时间拽着她躲到树后。」
原来他们那时候去的东寺,在平安京时代就有了并一直保存到千年后。
长纯云身前响起僧人的声音,“施主抱歉,东寺上下并无叫羂索的施主及僧人。”
“多谢大师。”
她来到东寺找羂索扑了个空竟在意料之中,那么多地方都没他的消息,并不指望凭借一个名字由来就能找到他。
但怅惘也是真的,她多么希望数日来的等待能够成真,她会在千年前的现在杀了羂索,然后回到真正属于她的时代。
即使现下和千年前的人有了羁绊,可在千年前有什么好处呢?没手机,没空调,没甜品,想想都让人绝望。
她不属于这个时代。这是她日复一日告诉自己的事情。
“母亲,街上好多咒术师啊,都是为了消灭宿傩吗!我以后也要做咒术师!消灭宿傩!”
稚子的声音飘进长纯云耳中,她堪堪想起宿傩和加茂透一起去找源信,让源信帮忙给束缚宿傩的咒具加固。不然加茂透不放心宿傩在她身边,她觉得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就任由他们去了。
怎么会去了这么久?
她屏息凝神,寺庙下方来了不少咒术师,咒力都在高度运转期间。
真是来抓宿傩?他什么时候漏了马脚?
算了算了,他被抓就被抓吧,虽说她能借力宿傩去杀羂索,但现在连羂索的影子都抓不到,贸然跟宿傩继续扯上关系对她没好处。
她转身要走,却感觉到有一点微妙的不对。
耳尖朝寺庙外竖起。
咒力方向一个从南边来,一个从北边来,所以来的咒术师不是同一拨人马?这什么情况?
紧接着,她腰身被人揽住,竹香飘来的短瞬间,少年温润的声音紧绷地响起。
“失礼了姬君,此地不宜久留。”
“宿傩呢?”长纯云下意识问道。
“他很快就会被其他咒术师逮捕,为了您着想,之后还请不要提他,当作不认识此人。”
加茂透紧紧环住怀里姬君腰身,她发丝的蜜香扑鼻,任由他带着疾跑于数座屋檐上方,他此时无暇顾及其他,只知道宿傩的行踪泄露后,来清剿的咒术师们不会放过任何跟宿傩有关系的人,他更不能让她跟诅咒师宿傩扯上联系。
逃跑蓦然被一道斩击拦住,他面前的金木犀树被利落的斩击削断大半,解除伪装的人形天灾降临在树干前,高大的黑影逼近他们,猩红的四颗眼珠盛满女人的一举一动,他抱臂,伸出舌尖向上舔了舔。
“喂,加茂,你想带着我的姬君去哪?”
“姬君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两面宿傩。”
“呃……你们先别吵,追杀宿傩的是一波咒术师,为什么还有一波也过来了?”长纯云问出了灵魂提问。
闻言,加茂透心惊一瞬,忙去探知周围,树林无风,树叶却窸窸窣窣,的确有两个方向的人过来。
“那还有什么原因,这小子惹过来的呗。”两面宿傩懒懒道。
他被加茂透带去源信的厢房,说是要加固咒具,结果往咒具里加了定位作用的咒符,还把他的行踪泄露给追剿他的那群咒术师。
迫不得已,他当下不能完全用术式,只能先找到离姬让她摘掉咒具,老远就听到北边也来了一波咒术师,商量着趁平安京忙着围剿两面宿傩,他们要搞死加茂透,这样下一任加茂家家主就只能是他们主人来做。
听完两面宿傩的话,加茂透脸色煞白一瞬。
是他仅剩的兄长要把他赶尽杀绝。
加茂家男子众多,一直以来都是相互制衡。
规则被加茂透自己暗中打破,现下能有继承权的就只有他和他仅剩的哥哥。可他对做家主毫无兴趣,哥哥还是不放心让他活着。
他却过度自傲,忽视了重点。
当前和神官家联姻的人变成了他,有神官家助力,在外人看来,下一任加茂家家主板上钉钉是他加茂透,如果他站在兄长的视角,也不会放心让这么一位弟弟活着,趁此次混乱,让他也死在这里,家主之位兄长也就唾手可得。
突然沦落到这个境地,长纯云叹了声气。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三个分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被那两波咒术师追杀的又不是她,她跟着他们跑什么?
她提出这个办法。
两面宿傩干脆利落地说;:“不行。”
加茂透抓住她手:“我不放心姬君一人。”
她另一只手也被人捉住,放到男人脖颈上的项圈咒具,指尖扫到男人刺刺的碎发,她听到宿傩说:“你给我摘下来,那群弱鸡我杀了就是,有何可怕。”
这两人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她一个人根本不会碰到危险啊。
长纯云失语一瞬,抬起指尖勾在男人颈间项圈,“立束缚吧宿傩,我能为你摘下来,但你要保证,以后绝不能违背我的意愿。”
选吧宿傩,是被你口中那群弱鸡咒术师杀死,还是彻底做我的狗,永不背叛。
她笑着,手指指骨抵住男人下颚。
两面宿傩低笑出声,挑眉望了眼神色冰冷的加茂透,随即垂头,握住姬君纤细柔软的手,嘴唇贴住她玉白的耳廓,“当然,就算你让我杀掉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也不是不行。”
加茂透垂在袖中的手攥得极紧,冷冷盯着以下犯上甚至还敢挑衅他的恶犬。
下一刻,他握着姬君的手被反握了握。
“加茂,请放心好了,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一个人走过山河大川,做过难民,杀过山匪,也甘愿与诅咒为伍,我的双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柔弱而干净,即使现下做了姬君,我诞生以来犯下的罪行足以让神灵降罚于我,把我贬成与宿傩一样的怪物,可我无悔,我一直都在往前,不曾回头,我信未来我也会无悔,你不一样,等解决掉这些咒术师你还能回到加茂家,平安京看来是没有我要找的人,继续留在这对我也毫无意义。”
“……姬君意思是要和宿傩离开?”
加茂透嘴唇颤了颤,紧紧凝视笑着的姬君。
长纯云笑道:“这次围剿后,宿傩估计很长时间都不能呆在平安京,我是他主人,当然得抓住缰绳。”
话落,她勾下了男人颈间的圈绳。
那一瞬,恐怖强悍的咒力全貌展现,死亡的味道铺满她眼前漆黑的世界,哀怨诅咒的声音全然被一双手堵住。
她愣了下,堵住她双耳的滚烫手掌有些粗粝,紧接着她腰间被一只长臂锢住再一带,握着加茂透的手被人强行拽开,眼前劲风扑面,像从高空坠落五脏六腑都快撞出身体,男人兴奋中带着愉悦的吐息落到她颈侧。
“想先杀哪个?姬君。”
头发被高空的狂风吹得凌乱,风里夹着血的味道,长纯云放开术式,听到追杀宿傩这一片的咒术师起码有好几千人,咒力气息繁杂至极。
“他们人很多啊小傩,你要不先把我扔到哪个地方?不然带着我打架你肯定很难受吧。”长纯云好心道。
“姬君想跟我撇清关系就直说。”
“瞎说什么呢。”长纯云顿了顿,“赢的一定是你。”
“姬君的语气听起来在惋惜?”
“你想听实话?”
——碰!
一道雷电擦耳劈下,是其他咒术师的术式。
狂轰乱炸,电闪雷鸣,龙鸣掠过天际,数道凛冽斩击一瞬间将数名咒术师切成无数残肢,血红的雨滴进燃烧的四颗猩红眼珠,两面宿傩将怀里的高贵姬君抱得极紧,嘴角上扬,双手拉火弓。
「术式:开。」
晦涩的咏唱在长纯云耳畔掠过,炙热的火焰烘烤面前冰冷的空气。
火箭腾空如电击出的一瞬,她长睫轻颤,忍不住伸指尖想触摸火源,铺天盖地的火焰恍若点燃她眼前的漆黑。
“阿离,可别你没能惋惜我,倒让我先惋惜你!”两面宿傩大笑。
没能碰到诅咒的火焰,她的手被炙热的手掌包裹住,仅能听到咒术师们的惨叫声和两面宿傩张狂的笑声,他沉醉战斗,斩击削铁如削肉般轻快,他带来的火焰燎烧荒野,点着天地间一切生灵,最后只留下漫天飞舞的灰白大雪。
对两面宿傩来说,那只是战斗的开胃菜。
抗不下他的斩击和火的咒术师全是弱鸡。
但上千名咒术师中,有不少御三家的咒术师能和他有一战之力。
不消多时,两面宿傩就被重重包围。
踩在式神咒灵背上在天上飞的禅院家咒术师,操纵无数道血液攻击的加茂家咒术师,以及当代拥有六眼加无下限术式的五条家少家主。
感觉到熟悉的咒力,长纯云多分了点心神。
一样的冰冷咒力,冷得跟冰川一般。
上来就直接放大招虚式「茈」。
嗯……虽然两面宿傩躲得快,但她感觉这下差不多要完蛋了。
她不管好说歹说都应该让两面宿傩把她随便扔到哪个破烂地。
跟这些天骄打起来,就算你是未来的诅咒之王也不好使啊。
不然怎么会死在大围剿里?
但应该不是这次的围剿。
可也不好说啊,万一是她改变了历史带来的蝴蝶效应,让围剿提前了呢?两面宿傩在历史上死的时候可不止十八岁吧?
而且他还没跟羂索相遇,没被羂索做成手指饼干啊。
长纯云不能让宿傩在这里死了。
两面宿傩觉得不能让离姬在这里死了,他还没把离姬吃干榨净。
解决完追杀自己那波咒术师,赶过来就看到大围剿的加茂透觉得不能让那两人就这么死了,就在刚刚,他死过一次后复活了,用了一个办法。
只要有那个办法在,就算永生不死也能做到。
可必须得是在活着完成。
所以加茂透得沉住气,只有两面宿傩不死,离姬才不会也死在混战。
但发起围剿的那群咒术师现下全都杀疯了。
被挑起的战意不会被离姬这个无辜的人影响,他们只觉得灭掉诅咒师两面宿傩,一切牺牲都是必要的。即使战后想起来有一个无辜的人被他们错杀,撒点钱慰问家人,并告诉他们她是为了消灭天灾而牺牲,不成问题。
一滴滚烫的血滴到长纯云眼皮上,她轻叹了声气,拍拍两面宿傩紧实的手臂,“宿傩,把我扔下去吧。”
男人没吭声,揽住她腰身的力度收紧。
“你听我说,现在这样我们都逃不了,我有办法,你愿意跟我来赌一把,一起把这盘死棋做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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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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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千年前(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