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姗姗来迟,将外廷排查一遍,刺客押送回大理寺。
连戍心得了圣谕回府养伤,还未出皇城就又被大理寺的人拦下,说刺客畏罪自尽,需要她协助调查。
她在马车上草草处理手臂,就被带去大理寺。
大理寺倒是离得近,她没走几步就有人出来迎。
一口一个大人,兜兜转转问了个毫无意思的问题。
问她为何携器进宫。
连戍心笑了笑:“是从刺客身上取的。”
刺客已死,死无对证,连戍心看着手上的伤口觉得颇为无趣。
“当时在场的几位公公能作证。”
大理寺卿是个不惑之年的微胖男人。
是先皇后竺兆英将政事交给姚明贵自己住进诚恩寺后一个月立刻上任的。
就任一年被提为大理寺卿。
“同知大人,可能要您在大理寺稍坐一会了,等下官查清。来人给同知大人奉茶。”
连戍心摆摆手,“寺卿大人不如给我叫位太医。”
“哎哎哎,你瞧我都忙忘了,这就去这就去。”
连戍心按着自己又有些出血的伤口不等人请自顾自坐下。
不知道姚明贵喊来这么多人陪他演的闹剧究竟何时能结束。
南方匪寇频起,姚明贵不在意,连戍心连夜准备的计策他躺在没见过的妃子的怀里听。
满脸得瑟竟是在仁素门给她这么没有水准的下马威。
近日要去诚恩寺祭祖,太常寺和吏部忙得不可开交,姚明贵犹犹豫豫不肯给准话。
拖到现在,劳民伤财。
她从边疆回到京城,只觉得比随时要死人的战场还难熬。
说是喊太医,却迟迟未到。
这个时间那位澄如殿下不知道跑了几个来回了。
心中憋闷,连戍心打算出了大理寺后去调侃姚识归今日哭得颇有技巧。
……
姚识归自小便被夏采说她有以貌取人的陋习,若是人长得好看她便更好说话些。
姚识归不以为然。
她今日站在远处看的连戍心模糊一片,只看得清翻飞的官袍。
甚至飞溅的红色血迹都比连戍心的脸要清晰。
她拍拍自己胸口,安定纷乱的心跳,在静安轩备好治刀伤的药。
连戍心果然来了。
她是伤患,姚识归早已将椅子搬好。
“怎么今日不坐箱子了?”
姚识归顿了顿:“你要坐吗?”
“不用。”
连戍心的伤口并未好好处理,只是已经不再出血了。
姚识归皱了皱眉,“这是你自己包扎的吗?好难看。”
连戍心提起嘴角,语气不是很好:“没你好看。”
姚识归毫不客气地撒上药粉冲去脏污,颇有些报复的意味在里面。
只是很短暂,上完药她将伤口包扎得很好看,放下袖袍确定不会被看出来后姚识归又要给她把脉。
手指搭上去不稍片刻,她抬起头看连戍心有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等我回来。”
姚识归回屋拿了夏采缝的水袋,往里面灌满热水,封好口。
她将水袋塞进连识归怀里,找对位置。
连戍心抓起怀里的水袋,贴了贴手。
又将东西递还回去。
“我不冷。”
姚识归:“贴着肚子会好受些。我去拿这次的药。”
连戍心盯着水袋不出声。见姚识归重新出来才开口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姚识归将药包重新绑成好藏的样子才问她:“知道什么?”
连戍心:“我不是男子。”
姚识归:“怎么了?”
连戍心在大理寺熬了一夜又被唤去上朝,面前这位又是罪魁祸首的女儿,说话不自觉带了气。
“你觉得我可怜?”
姚识归本在替她调整水袋的位子,听她这话头也没抬就拍了连戍心的脑门。
“别犯病。”
连戍心啧了一声。
姚识归终于和连戍心捣乱的手争执成功,将水袋放好。
见连戍心还要动,姚识归才问:“不是男子有什么可怜的?”
她这话问的真诚,像是真的在疑惑。
连戍心还是将水袋拿开,“因为你父皇不想叫人知道我是女子。别塞给我了,我要出宫,带着起疑。”
姚识归点点头,“他脑子时常不好。”
连戍心心下舒畅,但临走前还是叮嘱一句:“殿下,以后这种话少说。”
这次姚识归给的剂量照例是七天的,只是连戍心一连半月都未来寻她。
偶尔在太医院里听到有太医提起,姚识归才知,近日皇家祭祖,京城四处都安静了些。
姚识归猜到连戍心最近有的忙。
于是也就不计较她不遵医嘱已满两月。
开春到春暮。中间隔着一个姚识归的生辰。
她封了澄如后待遇还算不错,后宫给她送来了生辰礼。
姚识归翻开一看是新制的衣裙和点玉的珠钗。再往里翻是装在香奁里的脂粉。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夏采一般惦记着生辰这日要吃长寿面。
她的静安轩太小未设厨房,只有一个自搭的小炉,还是她拿来煮药的。
她忙活一日,终于煮出还算像样的面,只是味道没有夏采的好。
算是夏采离世后姚识归第一次认真准备的生辰。
连戍心在春末来见了她一次。
她没有半分磕绊地说出自己上一副药的症状。
姚识归将搭在她脉搏处的手拿开,又仔细看了她前阵子受的刀伤。
已经结痂了,她盯着那道如荆棘般缠在手臂上的疤。
“你这疤想不想消?”
连戍心收回手。
国事压在肩,暗处还需与宵小争斗,连戍心只觉得累,却不知累在何处,耗费的时间像枷锁一般。
她脚步不能慢,负担越来越重。
忙得昏天黑地时,听暗探传来的消息说姚识归很老实还算是有点安慰。
贾川在府里闹着让她去宫里时记得见姚识归,她便来了。
“多一道少一道没分别。”
姚识归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敲定。
“七日后,最迟半月,你来见我。”
连戍心整理好衣袍,拾起姚识归今日招待人用的零嘴,往嘴里丢。
而后要吐不吐地皱眉看姚识归。
姚识归一拍脑袋。
“拿错了,这是我做来提神的。”
“拿错了?”
连戍心一脸不信任。
姚识归点头,有些疑惑:“其实里面大多都是甜的,你运气太差。”
她在碟子里挑出一个让连戍心再试试。
连戍心将嘴里的苦糖咽下去,又试了姚识归手上的那个。
还是苦的。
姚识归忽而靠近,贴近她的额头试她的温度。
她平日浸在药草里,靠近时带过一阵淡淡的苦香,很独特并不难闻。
连戍心推开她。
姚识归好笑地看她:“也没烧,今日怎么这么好骗的。”
她像是忽然想到的,和连戍心提。
“连戍心,我前几日生辰,我们相识一年了,算是朋友。按大宜的礼数,你合该给我送礼的。”
连戍心顿了顿,“你想要什么。”
连戍心今日依旧是宦官的打扮,从上到下没没一样是姚识归喜欢的。
她蹲下来,手撑着连戍心的膝盖。
“我想要簪子。我娘说及笄之后要束发的。”
连戍心把她拎起来,答应下次来给她带。
姚识归:“明日可以吗?”
连戍心皱眉。
姚识归:“你下次来要记得带给我。”
连戍心说知道了,又问姚识归今日的药怎么没给她。
姚识归懒得揭穿她一年下来没吃半分她配药。
但毕竟是自己到姚明贵跟前撒谎卖乖才换到的钱,于是颇有些阴阳怪气。
“看不见好,还是算了。”
“不过你七日后要记得来。我有东西给你。”
连戍心临走前又拿了一粒苦糖,说知道了。
姚识归看她走出静安轩,到石桌前将苦糖用纸包成小份收进屋里。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次她还未以死要挟,连戍心就答应了。
看来这温水里的青蛙不止她一只。
姚识归心情颇好,去太医院同郭兴中学习时搞得郭兴中还以为她加官进爵了。
姚识归趁郭兴中闲暇时询问祛疤的法子,郭兴中思索一番让她去御药局寻现成的。
在御药局确实寻到了品质尚佳的祛疤膏,但连戍心手上疤好了几日,此时用怕是早没有了效果。
姚识归对比祛疤膏找出原料,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添上几味药。*
这几天几乎都要消磨在这药上。
好在最后结果不错,她往自己手臂上试了试也并未出现什么不适的效果。
在太医院里寻了几位手上有疤痕的宫女,姚识归许诺她们每日擦一遍,连擦三日便有银子拿。
空闲下来,她便在静安轩重新做了一份掺了糖粉的方糖。
放在原先包好的苦糖里,每个纸包只放一颗。
寅时司礼监拿了皇后的批红,令她明日一早去执礼司报道。
她点头应是,将静安轩的门合上。
明日连戍心要来,她不便留下文字,只好在院子里摆上糖包放上做好的药罐。
执礼司的嬷嬷一早便来人将她领去执礼司。
此刻执礼司站着几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
看穿戴,应该也是不怎么受宠的公主。
嬷嬷拿着戒尺,在堂上翻着一本书。
姚识归入座后,看清竹简上写的是女戒二字。*
姚识归收回视线,端坐着。
一旁的女孩因坐姿不端被打得哭出声。
早上诵女戒,下午学女红。
姚识归早上满脑子皆是医书,下午才算认真些,在巾帕上秀了一朵花应付。
简直是浪费时间。
连戍心在府里就得知了姚识归被送去执礼司学礼仪的消息。
皇后执掌司礼十二监,没道理会突然念起后宫那几个不受宠不提无人会记得的公主。
她派人去礼部问了,也未得头绪。
只是明日姚识归既已不在静安轩,她就不担着被砍头的风险跑去内廷了。
姚识归几乎是踏月而归,静安轩无宫人留守,漆黑一片。
她点亮院中烛,举着蜡烛将石桌照遍,没寻到簪子。
她将东西收回屋内。提灯将本该今日读的经书读一遍。
*
1、连戍心手上的刀伤按理来说已经快有三个月了,留了疤基本上只能靠现代医学,此时文中的医学部分有玄学元素。
2、是架空的女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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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