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识归很高兴自己唯一的病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都很遵医嘱地按时来寻她拿下一次的方子。
虽然脉象一直没怎么变,但连戍心每次都能口述吃了药后的症状。
很敬业的一位患者。
元正时,宫中给假七天,或许是算到她及笄,管事的姑姑往她份例里添了不少东西。
但姚识归因学医制药不便,早早将头发束起,所以这一日并没有特别的不同。
只是正值春节,姚识归刚夸过的患者连戍心大方违约,郭兴中也在家陪母亲。
姚识归将磨好的药粉装起,这个年什么时候才能过完?
“你这个年假要放到什么时候?”
连戍心不耐烦地将案上的纸团丢向贾川。
贾川往旁边一躲,纸团就这么砸在地上。
艾香不赞同地拾起地上的纸团,“戍心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段时间,你莫要无礼。”
连戍心嗤笑一声:“他这是醉翁之意。”
贾川一把年纪了,原先只想着最后几年颐养天年。
吃吃酒,听听戏,哪知连戍心不知哪里的运气翻出一个正和他心意的徒弟。
他师父瘾上头,又忧心自己一身医术无人继承。
若不是连戍心说那人是宫里的公主,他必定自己去寻。
“她这次给的药你可写好了?”
贾川:“早写好了,你切记要按我写的背。不要记岔了。”
连戍心摆摆手让他滚去看戏别烦自己。
春节过后宫里送来新的朝服,她穿上后浑身不舒服。心下烦躁又看见马车里备着的宫人服饰,更是头疼。
捱过枯燥冗长的朝会,连戍心脸色发白。
待会还得去哄后宫那位小殿下。
连戍心在马车上撑着头歇息。江籍都已驶出一段距离,她都还没像往常一样跳下马车。
马车将要驶出朱雀大街时,一位公公连追十里,喊着将军。
江籍没拉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车帘。
“停。”
公公气喘吁吁地绕到马车侧面,恭敬弯下腰算作是行礼。
连戍心拉开帘子,垂眸看他。
“青铭将军,陛下口谕,传你到永和宫商议西南匪寇之事。”
传话公公说完又低下头,连戍心被气笑了。
“公公我方才未听清,可是永和宫?”
传话公公连忙再鞠一躬。
连戍心闭了闭眼,放下车帘。
“江籍,原路返回吧。”
大宜历朝以来都是在永宁门外议事,永宁门内是大宜这位在位十来年的皇上充盈的后宫。
连戍心光明正大进的两次,皆因姚明贵的口谕。
在皇帝卧房谈西南匪寇,姚明贵不如将朝堂搬到他床上。
“江籍在此处候着。”
姚识归在新春返工第一日未等到连戍心。
但郭兴中必是已在太医院点过卯了。
姚识归身着宫女服饰抱着托盘往南三所去。
在长长的宫道上她都将头垂得十分低。
新年宫内忙着各式各样的事,无心在意她这样一个小宫女。
顺利到了太医院,才知郭兴中今日告假。
郭兴中同样带着徒弟的同僚认得姚识归,见她来了便将郭兴中交代给姚识归的课业一并给她。
这会儿回去太耽误时间,姚识归就找了个位置窝着看郭兴中留下的经书。
午时要回去等送饭公公。
她于是又拿着托盘穿过仁素门。
仁素门是内廷范畴,按理不应有侍卫把守,但今日不知怎的站了几位面色凶狠的红帽太监。
姚识归有腰牌,前段日子刚得了封地除非她刻意伪装否则没人会不认得她。
这群在宫里活着的人,记人算是一种活命的本领。
几位公公见她穿着宫女服饰也没多问。
姚识归抱着托盘,低下头靠着宫墙走,忽而听见已经离得很远的公公的窃语。
“还未到。”
“候着。”
……
姚识归皱着眉加快步子。
对面的宫道上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都督,陛下说为你安排马车送你出去。”
“不必。”
姚识归十分不懂规矩地往右侧看了看。
果然看见穿着官服的连戍心。
不是宦官的衣服,是她自己的官袍。
姚识归自觉自己的眼神只停留了三秒,那边的连戍心却突然转头冷冷地看了这边一眼。
发现是她后又不动声色地转回去。
春节过后便是春天,姚识归甚至能闻到风中新芽的味道。
宫中的声音都是很一尘不变的,乏味的,无趣的,死气沉沉的。
脚步声沉重,虫鸟声尖利,落水声多见。
此时空中突兀的沙沙声,姚识归没听见过。
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看落在身后的仁素门。
朱红的门扉厚重,柔顺的风出现断线的沙沙声。
姚识归下意识要去看连戍心,连戍心看上去像是没注意一般继续往仁素门走。
将军看上去好笨。
姚识归轻轻地挪了挪脚步。
就在连戍心将要接近仁素门时,仁素门下站的几位太监拱手靠近,向她行礼。
姚识归看着她一人既要应付面前的太监又要回顺来的话。
不过须臾,宫墙外一阵破空声。
距离有些远,速度很快。
姚识归耳朵好用,但眼睛不太好使,只能听见尖利的破空尖哨声,她猜测是短箭。
连戍心周身的太监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就见连戍心提着一人往右一闪,那把箭就这么插在玉石板上。
人的骨头可比玉石板硬不了多少。
和箭矢一起到的是一个全身都蒙死的男人。
阳光反射出他拿在手中的匕首,刺客毫不犹豫地往连戍心的脖子划。
几乎是避开箭矢的同时,连戍心就已经防住那人的右手。
姚明贵身边的那个顺来慌不择路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结果自己在平地绊倒,犹如三岁孩童般好巧不巧倒进战局,刚好压到连戍心的腿腹。
姚识归抿起嘴。
距离太远她不确定连戍心是否露出一个笑容,但她毫不客气地踹开顺来,即便这样还是让刺客划到手臂。
连戍心速度很快地掐住刺客的脖子,反手拆断了他的手,匕首落地。
脚尖一点,那把匕首便飞入她的手中,左腿狠狠地将刺客压倒在地,还正好压到顺来身上。
姚识归见她往顺来身下一抽似是将顺来的腰带扯出来,将刺客的腿绑在一起,左手利落地卸掉他的下巴。
之后拍拍手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压去大理寺。”
看着咳得不轻的顺来,连戍心指着手臂说:“抱歉公公,没留意,我手受伤就不扶您起来了。”
姚识归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清连戍心现在的表情。
但就算眯起眼睛也只能看见一个被光模糊的光影。并不清晰。
姚识归学了许久的字,看了上百本经书,但还是觉得自己过于生疏,此刻只能用英姿飒爽这种常出现在话本里的词语。
看来将军一点也不笨。
连戍心远远地和她对上视线,招手让姚识归过去。
姚识归抱着托盘,宫女的衣裙让她迈不开步子。
她尽量提快速度,从这到仁素门站定,姚识归已是满脸泪水,看上去哭了很久了。
她轻轻拂了眼泪,朝连戍心行礼。
连戍心:“为何在此。是哪个宫的?”
姚识归避开刺客,十分害怕:“我去花园……”
连戍心皱眉看向仁素门的侍卫。
其中一位连忙说:“都督,这位是澄如殿下。”
连戍心这才松开眉头向澄如公主行礼:“是下官顶撞殿下了。”
姚识归微微抽泣,“那我能走了吗?都督。”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称谓又被泣音吞了一半。
番外小剧场:
“娘,不知哪里的猫一直叫好吵。”
夏采满脸困惑:“我没听见什么猫叫啊。”
小识归:“就是有,一直,喵,喵喵,喵的,来回叫。”
夏采被女儿逗笑,又问:“怎么叫的?好像是有,你再学一遍。”
小识归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遍:“就,喵,喵喵,喵。”
夏采捂住女儿耳朵,偷偷笑了好一通:“那娘捂着你耳朵睡。”
小识归听见夏采偷笑的呼吸声勃然大怒:“娘!你笑我!”
夏采:“没有啊,我笑小猫呢。好啦娘捂着你耳朵睡。睡得晚长不高哦。”
小识归:“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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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