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还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江云鹤心中疑惑。
很难想象当初那个耀眼的少年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有心发问,但两人的关系也没到这种程度。他见过谢景年两面,而谢景年对他只是一面之缘。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还是算了。
放下了心中的疑惑与纠结,江云鹤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投身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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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年觉得自己的同桌不愧是高岭之花。
上午的几节课里,无论王子怎么抓着他侃大山,无论同学们有多吵有多闹笑得有多开心,无论其他老师上的课有趣或是无聊,他都能不动如山,埋着头在课桌上学习。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上午的时间里,他就去了一次厕所,接了一次水,换了几本专业书而已。
俨然一副勤勤恳恳好学生的架势。
谢景年叹为观止,打着研究高冷人设精髓的心思,也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上午的课。就当是回顾高中知识。毕竟,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也许是出场时的冷气释放得够足,整个上午除了前左右三面的同学象征性地打了下招呼和班长钱霄热情的自我介绍,都没有什么人敢靠近他身边。
谢景年表面不显,内心却很是得意,看来他的演技还算到位。
等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敲响后,年轻的化学老师立马刹住话头,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同学们倾巢而出,直冲食堂。
谢景年却还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
他回想前两天总结出的笔记。
[伪装笔记]第六条:
高岭之花大多都有洁癖,表现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清洁物品,甚至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所以在下课冲食堂这种人挤人的大场面,高岭之花必然不会参与,一定会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再进行行动。
谢景年谨记这一点。甚至在瞥到同桌还沉浸在题海中无法自拔时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所以他客气拒绝了来自班长钱霄发出的热情邀请,忽略了夏知水临走前那个复杂的眼神。
拿出了刚发的资料开始整理题型。
顺便回忆做题手感。
毕竟是距离高考结束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知识已经变淡,要是不好好复习一下,考试还真不一定能比过这群学弟学妹。
就算不是为了模仿江云鹤,他也是学习得很认真的。
毕竟成绩不好的高岭之花听起来未免太拉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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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时间是美妙的,但身体上的饥饿不容忽略。
18岁正是少年长身体的黄金时期,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昨天晚上刚被助理客客气气地从别墅送到学校附近的公寓,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吃的,公寓里只有助理临走前塞的几个小面包。
他习惯掐着点出门,也来不及探索周边有什么早餐店,早餐就草草地吃了几个小面包。
那点东西,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化得干干净净,现在的谢景年只能感受胃部传来的强烈的空虚感。
抬头一看教室墙上的挂钟,哦豁,才过了10分钟。
他看了一眼同桌,四平八稳,不动如山,心如止水,依然在一本正经地刷数学题。
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饥饿的存在。
不愧是高岭之花,谢景年叹为观止。但也没有继续熬着委屈自己的胃的想法,他合上笔盖,将书本整齐叠放在一起,刚打算起身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不认识去食堂的路。
按理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放在以前谢景年根本不会在意。但现在形势不比从前,高岭之花的人设需求让他拒绝了同学的邀请,而学校复杂的地形他在来时就得以窥见一二。
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让同学们能在繁重的课业中保持一颗童心,学校的路线设计得十分复杂,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短短五分钟的路程,谢景年就拐了不止三个弯,遇见了两个岔路口。
通向邻近教学楼的路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远在天涯,听说是校长为了让脆皮大学生们多多锻炼才特意设计的。
由此可见,去食堂的路也一定不简单。
救命。
谢景年的内心有些焦灼,偷偷瞥了眼身旁不动如山的同桌。
要不,等对方先走自己再跟着去食堂,再高冷的人都要吃饭的嘛。
这样想着,他又将才叠放整齐的书又翻开,若无其事地打开笔盖。
仿佛像正在录制什么倒放挑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景年面上看起来一派淡定,心却全然静不下来。
他在思考。
还要多久江云鹤才能放下作业去食堂吃饭?如果去太晚饭是不是都冷了?还能有吃的吗?他们高岭之花难道都已经修炼到辟谷 境界不用吃饭了吗?他真的好饿啊!
饿到极点的谢景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同桌也有意无意地看了他好几眼,好看的眉有些纠结地皱起,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可能上天真的听到了谢景年的呼喊,又过了五六分钟,就在谢景年快要破罐子破摔决定哪怕不合人设也要找个人问路带他去食堂的时候。江云鹤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站起身来。
“是找不到食堂的路吗?”声音冷冷清清。
怎么听起来不太友好……谢景年默默抬头,快要饿昏的脑子竟然还懂得欣赏美色,他不合时宜地在心中感叹江云鹤不愧是校园男神。
即使从这个死亡角度向上看,江云鹤也是一如既往的帅,下颚线棱角分明,眼神冷冷淡淡,帅得跟他平分秋色。谢景年不无自恋地想到。“走吧。”没等谢景年回答,江云鹤已经转身,走向门外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迫不及待。
谢景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地跟上了江云鹤。
直到教室外带着热浪的风扑向他的脸,他才从那种傻傻的状态回过神来,越琢磨越不对劲。
怎么回事?
他走在江云鹤身后,默默地想,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他是想跟在江云鹤后面来找到通往食堂的路,但应该是偷偷的、无言的、江云鹤不知道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直接了当地被江云鹤点明心中所想。
而且,为什么总感觉江云鹤说话那么奇怪,声音都是绷紧的,很紧张的样子?
难道是在紧张和他讲话?算了,高岭之花怎么会紧张,指不定是他想多了。谢景年在心里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忽略心中的那点疑惑。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如出一辙的高冷神情,让一旁路过的别组学生啧啧称奇。
甚至有个频频回头的同学差点摔进花坛里面,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哎呦”,差点把从他身旁路过的同学也吓得摔了一跤。
通往食堂的路很长很绕,路行人逐渐减少,离开了人群喧喧嚷嚷的笑闹声,这一路实在太过沉默。
沉默的气氛很容易滋生尴尬。
而从奇怪的想法中回过神来的谢景年对这种尴尬很不适应。
“你……”谢景年张口,欲言又止,他其实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想开口打破这片该死的沉默。
见鬼,他纵横戏精界18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那么尴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正版品对盗牌货的天然压制?想把那个字收回来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江云鹤已经听到了,正转过头看着他。
“你……你喜欢吃什么?”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谢景年最后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高冷这个人设实在限制了他的发挥。谢景年不无沉痛地想。
江云鹤又把头转了回去。
就在谢景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了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夹杂着风的呼吸。
“青椒炒肉。”
得,是个他最讨厌吃的菜。这天没法聊了。
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江云鹤像是觉得自己不够礼貌,沉默了两秒后问: “你呢?”
“都行。”
谢景年带来了更让人沉默的回答。尽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像敷衍。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一个是不爱说话的真高冷,一个是碍于高冷人设不好发挥的假高冷,凑在一起,打死也憋不出第五句话。
终于要到了,看见不远处食堂时,谢景年和江云鹤同时想到。
人不多。谢景年松了一口气。
人越少,他人设崩塌的可能性越小。他对这个人设还没完全把握,能不在大多人前露出马脚最好不过。但是,另一个让谢景年纠结的问题出现了。
根据[伪装笔记]第三条的礼貌原则,他应该对帮助他的人表示感谢。但是仿品和真品一起共进午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是,把人用完就丢怪不好的。
于是他沉了两秒后开口:“我请你吃饭吧。”
“……”
“……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就当谢景年以为江云鹤口中的那个“不”字即将吐出、他会被拒绝的时候,江云鹤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改变了原本要说的话,艰难地答应了下来。
似乎有什么莫名的力量扭转了他的想法。
他刚刚分明是想要拒绝的,但又为什么……谢景年疑惑地想到,戏精多年,他敏锐地察觉到江云鹤对一起吃饭这件事的抗拒。
反正对方都答应了,谢景年敛眸,倒也没必要想那么多。
随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占了座。江云鹤沉稳地指个各个窗口给谢景年介绍。
“卖粉的。”红色的窗口。
“打菜的。”绿色的窗口,品种还挺丰富, 上面用大字写了菜单,分出三个等级:1.5元,3元,6元。“小吃。”黄色的窗口。
言简意赅,一句废话都没有。比机器人还机器人。
“谢谢。”谢景年的这句道谢很是真诚。他确实没想到江云鹤还会给他介绍一番。
一起去了打菜的窗口。窗口打菜的这个阿姨显然是认识江云鹤的,一看到他就笑开了。
“哟,小伙子真俊啊。阿姨注意到你好几天呐!是要打这个青椒炒肉是嘛,我看你顿顿吃这个,营养要全面的嘞!”
“对喽,今天怎么还带个帅小伙呀,是你弟弟不?兄弟俩一样帅。你看这个白菜水灵的很,阿姨给你打点,还有这个红烧肉!是我做的,好吃的呢!”
“看你学得那么辛苦,今天比之前还晚来了点,是学习学累了吧!剩下两个菜就不算钱了,阿姨请!”阿姨的话又多又密,手也不抖一下给江云鹤扣上了满满一大碗菜,笑得那叫一个高兴。
江云鹤根本插不进话,只能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餐盘被一大堆并不喜欢的菜色占据。
错觉吧,谢景年想。
就在江云鹤掏出饭卡打算付账的时候,谢景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手。
江云鹤:?
食堂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