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欣一个劲地在前面走,全然不顾身后之事。
直到出了大门口,没看见裴默的仆从和车架,她才看向身后的裴默。
裴默终于可以停下了,他缩回手,掌心抵住腹部,脸上都是冷汗。
顾谨欣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她慌忙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肚子好痛...”裴默疼到说话都有气无力。
“肚子疼,我送你去医馆!”说着她扶上裴默的肩膀,想拉他去找医馆,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拉不动他。
裴默疼得没了力气,他很想蹲下,不想动。
“不...不去医馆,家里有药。”
“那我送你回家,凌霜!我的马车在哪?!”她高声呼喊她留在车上的丫鬟。
没一会丫鬟凌霜和马夫一起牵着车架从后巷匆匆赶来。
加上车夫,三人合力将裴默扶上马车。
马车颠簸,裴默坐不稳,此刻,他像一条被戳弄的毛毛虫一样,只想努力地把自己卷起来。
顾谨欣把他扶倒,让他半躺在坐凳上,她趴在裴默面前,颤抖的手不时地擦去他额前的冷汗。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裴默无暇顾她,他感觉到喉咙里有铁腥味翻涌而上,他闭气,努力压制,可偏偏的,车轮压到什么凸起的东西,一个轻微的颠簸,让他一下子吐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把两人都吓到了。
裴默愣愣地伸手,轻轻地拨开顾谨欣的衣摆,才弄开一点点,哇的一下又是一口鲜血,这下把顾谨欣整个衣摆都染红了。
“裴默...”顾谨欣颤抖着声音喊出他的名字,“怎么会这样?”
裴默继续把自己蜷缩起来,他喃喃道:“我没事...没事的。”
马车跑得飞快,裴府离观山楼本就不算远,没一会就到了。
顾谨欣满身是血地冲下车,她踉跄着抓住守门家仆,“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仆人一脸茫然:“顾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是裴默,裴默吐血了,你快去!”顾谨欣红着眼催促。
“是,我马上去!”仆人一听是自家少主,拔腿就往里头跑。
叫完人后,顾谨欣又回到马车上,三人搭手又是拖又是拽的把人弄出车厢。
下地时,裴默完全没有了支撑能力。
裴默瘦是瘦,可身高却随了他父亲。这样的体量,一旦失了支撑能力,凭他们三个瘦小的身躯,根本不能平稳地将人转移。
没办法,顾谨欣只能让凌霜再去叫人。
顾谨欣屈膝半跪,让裴默得以靠在她的身上。
她捧着裴默的脸,不断呼唤:“裴默,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没用的东西!”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下,顾谨欣还未来得及反应,怀里就空了。
裴少锋抱起儿子的时候闻到了很大一股酒味。
他咬牙忍住生起的怒火,狠刮了顾谨欣一眼后快步往屋里走去。
……
裴默被刺痛叫醒,眼前的光影逐渐清晰。
“袁先生。”裴默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就像含了沙砾一样。
“不舒服就少说话。”袁卉泉拔出针后把裴默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暖着。
裴默翻身面向袁卉泉,挤脸笑道:“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袁卉泉秀眉一挑,“嗯哼,也差不多了。”
“怎么说?”裴默脸枕着掌心,他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
袁卉泉摇头叹道:“可怜的娃,你都不知道你爹有多生气,他说等你醒了要亲手打死你呢。”
裴默愣住了,“啊?为什么?”
“能为什么?”袁卉泉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腮帮子,恨恨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喝酒,不能喝酒,可你却还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现在喝出问题来了吧。”
“只是半杯而已...”
“不知悔改,该罚!”袁卉泉手上发力。
“嗷!”裴默吃痛,他向后仰躲开掐他脸的手,可看到袁卉泉的死亡眼神后,他又乖乖地把脸伸了回去。
裴默弱弱道:“先生罚了我,父亲就不能再罚我了。”
袁卉泉好笑道:“父亲打儿子,我可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了,这世上除了皇帝,就您说情最有用了。”裴默对着袁卉泉苍蝇搓手,“求你了~”
他如此不依不饶地为自己争取,只因他爹一生气就会关他禁闭,且一关就是月余,把他关怕了。
裴默总有这么多讨喜的小动作,偏偏袁卉泉就吃他这套,没一会他就心软了,“行了,我会想办法让你爹消气的,你先吃点东西。”袁卉泉在他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让他半躺下。
吉祥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端过来,裴默接过米粥,他吃一口就瞄一眼袁卉泉,生怕他反悔。
裴默喝完一碗温暖的米粥,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
袁卉泉递出帕子让他擦嘴。
裴默接过手,他现在是讨好模式,让干啥就干啥。
可他越是乖巧听话,袁卉泉就越是难受。
裴默差一点就死了。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裴默吐了一身的血,就连抱他回来的裴少锋胸口上也全是血,要不是及时灌下他特制的药剂,裴默现在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经此一遭,裴少锋就是不罚他,裴默也得躺个半把月才能下床了。
裴默躺了四天之后,顾谨欣来看他了。
一听顾谨欣要来,裴默挣扎着要起床装扮自己,他不想顾谨欣看到他病恹恹的样子。
可吉祥却说什么也不准他下床,她拦着裴默的手在顾谨欣进了房门才放下。
顾谨欣在他们订婚后就再也没有到过裴默的房间,准确来说是连裴家大门都没再踏入过,由此可见她对这门婚事是多么的抗拒。
顾谨欣不想嫁他,裴默也不强娶。
为了尊重她的意愿,裴默一直以身体为由配合着顾家推迟两人的婚期。
多年以来,顾谨欣今天是第二次踏入裴默的院子,几日前太着急,没留意,今日才发现裴默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竟种下了许多海棠。
顾谨欣从海棠树下走过,她心情复杂地推开房门,迎接她的是乱做一团的主仆。
裴默着急忙慌地找外衣穿,丫鬟吉祥拦着他不准他下床乱动。
顾谨欣尴尬道:“看来是我来得太突然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裴默侧头,他拨开挡前面的吉祥,一脸惊喜叫她名字,“谨欣!”
裴默一见顾谨欣就会忍不住的开心,忍不住的想亲近。
他赤脚走下床,朝她跑了两步才发现自己身上仅穿着里衣,他一个急停,窘迫道:“抱歉,失礼了。”
他转身,在衣架上随便扯了一件外袍套上。
顾谨欣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莫名的难受。
她几步走上前去,把他包在衣服里的头发拨出来,又整理了一下折进去的衣领,笑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哪里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
裴默为迁就她的身高,微微弯腰任她动作,听她说这话后也展颜一笑,道:“是也,我太紧张,竟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