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体恤民心,柏匀宕宣布今年秋狩只举办十日。
虽说是减了几日的日程,实际上的流程一点未缩减。
“到头来一点该省下的银子都没省下呢。”柏奕如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嘟囔。
郢王柏匀煊刚巧回来,给她带了只野兔子,听到她小声说的这句话忍不住说道:“如儿,谨言慎行。这不是家里。”
“知道的!皇叔你只射到这只兔子?”
“什么叫‘只’?我猎的都充祭品去了,这兔子是你五姐姐射的。你称病在这躲懒,她让我带给你,说吃了野兔子精神好。好啊,不知道你何时和你五姐姐关系这么好了?”
“这不上几个月五皇姐和离后独居公主府,我想着五皇姐未曾苛待过我,我就去她那坐了几次,哪想到秋狩她还记挂我。替我谢谢五皇姐啦!”
“嗯,你和兄弟姐妹们交好也是好的,天家真心难得。”柏匀煊把兔子交给周落处理,“晚上估计还得宴会,你就在帐篷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生病要有生病的样子。”
“知道啦皇叔。皇叔也多注意,流箭难防。”
往年秋狩,总有几个倒霉的人被不知从哪射出的流箭所伤。当然是真流箭假流箭,真倒霉还是假倒霉就不得而知了。
柏匀煊又嘱咐了好几句才出去帐篷。
“周落,我要吃烤兔子,腿儿单独烤,我们一人一只。”
待柏匀煊一出帐篷,柏奕如就朝周落要求道。
“好。”
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一点儿也没想着给你皇叔留点。
柏匀煊笑着摇了摇头走远,他还要去查看祭品准备事宜,以及负责秋狩安全。
“唉,坐帐篷里还是无聊,明天还是出去好了,不要辜负了五皇姐送我的这么大只野兔子。”柏奕如起身去翻带来的衣服,“穿哪件好呢……”
“不对,周落!”柏奕如把衣服放回箱子中,“你明儿早上出去打水时,帮我先看看楚丝琳穿的什么颜色衣服,我千万不能跟她撞色,不然可没我好果子吃。”
只要在这种大型场合,和楚丝琳穿了相似衣服的女的,莫名一定会被嘲弄,就目前柏奕如所经历过的场合,无一例外。
柏奕如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固定节目,但她是一定一定不想被卷进去的。
周落已给兔子剥好了皮,拿香料腌制上了。
他净手后打开装衣服的箱子:“你喜欢哪件穿便是,若是她和你撞了颜色,我想办法让她换了就行。”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我觉得还是算了,她那人诡异得很,我们还是能避则避。等秋狩过后我们去熠州就不用见到她了,想想还是有点可惜,京城哪个戏台子的戏都赶不上她这里的戏精彩。”
柏奕如拉过他的手,“给我揉揉腿,今天坐麻了都。”
“嗯。”
第二日,柏奕如穿了晴蓝色的衣服去找五公主柏奕愔,两人关系亲热不少。
柏奕愔问她:“今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猎?我知道哪里猎物多。”
“谢谢五皇姐,可是我不会骑射,实在是为难。”柏奕如也没说假话,平日骑着马遛弯还行,在马上射箭……她射箭十箭九空,剩下一根勉强能插到靶子上。
“无妨,我带你去安全些的地方,教你射箭。难得从京城出来,总不能就在这散步吧?”
柏奕如被她说动了,“那就麻烦五皇姐了。”
她这五皇姐自小就爱在马背上,性子也烈。听闻驸马背着她在外风流快活,当日就上报柏匀宕,次日便和离将驸马逐出了公主府,之后独居,日子倒也潇洒。
两人去到专为女眷孩子准备的马厩选马,柏奕愔看看这个拍拍那个,挑了匹枣红色的马,性格温顺体格健壮。
柏奕如正打算牵过缰绳,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哟,那是谁,怎么和京城第一美人楚丝琳穿一样颜色的衣服,丢人也不找地方?”
柏奕如只觉头皮一麻,怕什么来什么,心底暗自鼓劲输什么不能输气势,自己怎么也有郢王撑腰。哪知她转身时,却是柏奕愔和来人对上了。
“怜儿姐姐,莫要胡说,这是五公主。臣女拜见五公主。”楚丝琳朝柏奕愔行了个礼。
那个怜儿也跟才看清楚似的,忙在后面跟着行礼。
柏奕愔脸色略沉道:“只拜见我?那我旁边的就不是公主了?”
“……”楚丝琳朝柏奕如再行一礼,“臣女拜见九公主。”
“哼。”柏奕愔把缰绳往柏奕如手里一放,“九妹妹,走吧,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哎!等等,这匹马是七殿下说好了要给楚四小姐的。”那个怜儿再度出声。
柏奕如握紧了缰绳,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觉着她不受宠欺负也算正常思维,可她这五姐姐就算不是柏匀宕最喜欢的女儿,也绝不是个能受气的。
惹她柏奕愔,这真得找郎中看看脑子了。
柏奕愔停下脚步,冷声道:“哦,我看中了要给九妹妹,七弟若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五公主莫要生气,怜儿姐姐是个嘴快的。既然九公主喜欢,自然要让给九公主。祝九公主玩得愉快。”楚丝琳不紧不慢道。
柏奕愔抿嘴不再说话,径直拉着柏奕如离开了马厩。
“那个,皇姐……”柏奕如能感受到柏奕愔很不愉快,一张弓都拉得过满了。
“咻”的一声,羽箭飞出,穿透了箭靶。
“怎么了?”柏奕愔问她,顺手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弓。
柏奕如咽了口水,“呃没什么……”
“五皇姐!”一人大喊着骑马朝这边来,柏奕如探头一看,正是七皇子柏奕晗。
柏奕愔把拉满的弓箭对准柏奕晗,“七皇弟,何事?”
“五皇姐,那匹马是我说好了给楚四小姐的,你把马拉走骑就算了,你给小九干什么,她骑了能干嘛?楚四小姐昨日骑那匹马猎了三只兔子八只鸡呢,今日本来要去猎鹿的……”
得,又来一个需要看脑子的。这七皇兄可没给过她好脸色。
柏奕如躲在柏奕愔身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弱小无助,“皇姐……”
“别怕,皇姐在。”柏奕愔松手,羽箭擦着七皇子发鬓飞出,吓了他好大一跳。
“五皇姐你疯啦!为了小九拿箭射我,我这就告诉父皇去!”
“你去吧。”柏奕愔手伸向背后拿箭,柏奕晗一见这架势忙打马转身跑了。
柏奕如心中爽利,她的好皇姐帮她出了一口恶气啊,夸赞之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皇姐好厉害啊!简直是天上武神下凡!京城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您英明神武……”
“好了,少说两句,把力气用在拉弓上。过来射靶,十箭都射到靶子上再说。”
“嗯嗯,有劳皇姐指导了。”柏奕如端得那叫一个乖巧。
七皇子倒也没有真的去告状,他知道父皇不可能为了他这点事专门把五公主骂一顿,到头来只会招父皇厌弃,还不如再找匹好马去哄哄楚四小姐。
有了柏奕愔教导,柏奕如进步神速,午饭时基本能不脱靶了,柏奕愔还夸了她几句,让她下午跟着自己去猎野鸡,野鸡比兔子好射。
柏奕如乖乖跟去,在周落的“帮助”下还真射到了只野鸡。
傍晚几人回营地就看见有处人围着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七皇子柏奕晗的马受流箭惊扰发狂,而柏奕晗也被甩下马,伤到了腿。
还没等柏奕如心里笑几声,柏匀煊带人过来了:“奕愔,奕如,皇上召见,跟我回去吧。”
而后他压低了声音:“奕愔,有人说流箭是你所射,因你今日与奕晗起了冲突。那箭确实和你用的一样。奕晗伤得不轻,一会儿小心行事。奕如,等下皇上问你话你照实说就行。”
柏奕愔与柏奕如对视一眼后微微点头:“谢谢皇叔,我知道。”
京城皇泽寺内,且缘完成了今日的诵经祈福,起身打算回房间休息。
一小僧推门进来:“且缘师叔,我有几处经文不解,想请您开悟,可方便?”
且缘见他眼生,便道:“你是谁座下弟子?”
小僧几步过去他面前,行了个礼:“我是……”
一道气劲迸出,这小僧转了副面孔:“我是来收你命的!”
且缘拼命躲过一击,逃到了塑像后面。
那歹人阴笑着跟过去,好似猫捉老鼠一般,慢慢靠近且缘。
“是何人指使你?”且缘定了定心神,问道。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下去问你的佛祖去吧!”说罢又是一刀过去,然而且缘却趁机跑到了殿中的柱子旁。
两人竟诡异地绕起柱来。
那歹人越绕越气,越绕越急,总是差那么一点就要刺中。
他只好开始放狠话:“臭和尚,你再不停下,你的全尸都不给你留!”
“无所谓,我建议你烧,烧出舍利子还能卖钱。我且缘的舍利子应该还是很值钱的。”
“啊啊啊!臭要饭的!”那歹人仰天长啸,朝且缘扑去。
偌大的殿内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入血肉的声音前后响起。
且缘念了声佛号,“唉,这是何必呢。谢思安,你来得真及时,谢谢。”
谢思安把死不瞑目的尸体放下,“客气,刚好我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打算在回熠州前看看你,没想到这样巧。”
“回熠州……替我向元老板问好。”
“嗯。你也得小心,恐怕幕后使者一次不成会再来一次。”
“我已有猜测。”
“好,需要帮忙的话去玲珑阁找那的主事人,晚娘。你报元莳大人的名字,她会帮你。”
谢思安扛起尸体隐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