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度我 第87章 第 87 章

话说夏子山到达华山时，张延灿带着弟子在山门迎接。

两人聊了几句近况，张延灿夸赞陆吾的同时还颇有遗憾，“陆吾不是我的弟子真是可惜了，不过十五岁年纪，同辈二十岁内没有敌手。他着急下山，但他师父还想留着他磨练磨练性子，毕竟还小……”

夏子山摇头：“他和云星感情甚好，能让他在华山待两年多已是极限。关不住的。”

“还想让你帮着劝他几句，你这就把话都说死了。”张延灿自是无奈。

行至半山腰，张月溪去找陆吾。

张延灿给夏子山上了几碟华山小食，“你今日过来，是打算在华山同我们这些往日师兄过完中秋再走，还是只为接陆吾回去？”

“按着之前的计划，我是要……不，云星是要接陆吾回京城阁里过节的。陆吾早几个月下山也无大妨碍。只是今年阁里遭遇变故，只能由我代为过来。”

“……世事无常。”张延灿叹口气。

人生不过六七十年，他行至人生半道，感悟颇多。

“现下京城局势如何？李萧然自李鹤野下山后装没事人似的，据说他实则天天暗自起卦，头发又白了不少。”

“好歹也是副掌门，直呼其名……”

“师兄，这里就我们两个，他李萧然再厉害还能听到我这峰上屋里的谈话？”张延灿朝他挤眉弄眼。

夏子山笑了声，“剑宗和道宗的关系看来再有百八十年也难以改变了。”

“这也算咱们华山师承了。”张延灿捻起一颗茴香豆。

“京城局势不甚明晰，我们已有全部迁往熠州的打算。李鹤野最近隐隐有重得圣心之势，想来李萧然白发能长得慢些了。”

“按照天道轮回，世间到了该有大变故的时候了。师兄，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出世之人才能言说，我们入世的，叫‘坐以待毙’。”

张延灿点了点头，道：“师兄幽默了。大变故往往能带来新的机遇，且拭目以待？”

“你这心性，当年该入道宗。”夏子山忍不住调侃他。

“别别别，剑宗才是我心所归。师兄既这样说，不如我们拔剑论道试试。”

说着张延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剑鞘。

他突然感叹道：“想着那日云星接过我一剑，我便从她身上看出了乐狂青的影子，未曾想她像她师父一样走得意外。”

“……是。”

“今日只你前来，怕是不好瞒住陆吾。你可想好说辞没有？”

“先将他带回阁再说吧。”

“也没旁的办法了，人死不能复生。求冥楼已然现出行迹，宗门内预备着联合其他门派探一探求冥楼底细，为日后肃清江湖做打算。”

“他们行事诡谲，须得万分小心。”

“这是自然。月溪怎么还没领陆吾过来？让他观看我们的比试于他有益……”张延灿几步走到门口，只见张月溪脸上露出少有的慌乱朝这边走来。

“师父，方才陆吾师兄走在我前面没了影，我赶到这里时便见他站在窗边，他见我来了就……就跑走了！”

“坏了！”张延灿转身朝夏子山道：“定是陆吾听见云星身死消息，一时不能接受跑掉了。快，月溪，你还记得他往哪里去了？这个傻孩子唉！”

夏子山惊起，方才与张延灿聊得投入，连陆吾在窗边偷听都没发觉。

三人急忙朝陆吾消失的方向追去，哪知陆吾进入山中难觅踪迹。幸而两天后万枢阁百晓堂递了信过来，说路遇陆吾，让他们暂时放心。

陆吾那时从张月溪口中得知上山的只有夏子山，难免疑虑惴惴不安。好几个月未得云眠星消息，他迫不及待要找夏子山问问情况，哪知刚到就听到了云眠星意外之事。

他只觉艳阳下依旧如冬日时节般寒冷，余光看见了张月溪，便逃也似跑掉了。

他不相信云眠星会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意外离世，她明明说好了等他学成就来接他回去的。

陆吾回房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踏上了师兄们告诉他的可以偷偷出华山的路。

“……然后我下山听到有人说万枢阁百晓堂知晓天下事，我想一定要去万枢阁问个清楚。我一路打听就来了这里，见到了阿姐。”

知道陆吾是偷跑出来，云眠星惊出一身冷汗：“路上可遇见什么歹人没有？吃住可还好？”

“阿姐，是遇到几个，见我年幼又是一个人想要劫道，但是被我打跑了。”陆吾挺起胸膛，“吃住还好，阿姐平日给我的银子都存着，我没有乱花的。就是……”

“怎么了？”

“就是昨日中秋，我可想阿姐了，我想着阿姐要是真的不在了，我就帮阿姐报仇，然后下去陪阿姐。”

说着陆吾便又抱着云眠星抽泣。

“啧。”应倾宇趁没人注意他翻了个白眼。

风启昭脸色不太好，“我知道你心急切，但你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私自下山，置夏叔于何地？你本就是他担保进去的，华山是大宗门，私自下山近乎叛逃，他怎么和你师父交代？”

云眠星被他这么一提也觉得陆吾此行不妥：“你说的对，夏叔还在那。应阁主，你可否帮忙传话过去，一来告知他们一声陆吾行踪，二来告知他们我会带陆吾回华山赔罪。”

应倾宇没接话。

“应阁主？”

“喊谁？听不清。”

云眠星心下嘀咕他这时候摆什么谱，只好开口道：“应倾宇，麻烦你……”

“嗯？”

云眠星握紧拳头，“倾宇，最好看的应倾宇，麻烦您帮个忙。”

“好。”应倾宇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阿姐。”陆吾不愿松手。

“陆吾，不要让我凶你。”云眠星不能在大事上惯着他，语气也就重了一点。

陆吾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和应倾宇出去。

“眠星，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但是……”

“但是？”

“但是你不能带陆吾去华山，让风启昭和他去吧。”

云眠星猜到他这么做定有原因，“然后呢？你一次把话说完。”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

屋里的陆吾擦了把眼泪，看向风启昭，“风启昭哥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知错了，等我和阿姐回去华山，我给夏师叔和师父赔罪。看到阿姐没事，我受什么责罚都可以。”

风启昭看他眼睛红红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重话，转而道：“阿云现在恐怕不能和你去华山。她四月份时受了重伤，六月时才醒，醒来后失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记不起来。我们来万枢阁正是为了她寻回记忆。”

“至于假死一事，说来复杂，待阿云同你说吧。你的事也急，若要选的话，我会让她在万枢阁，我带你去华山赔罪。”

“好，难得你我想法一致的时候。”应倾宇走进来。

风启昭朝他微微点头，“那么请问，应阁主的办法还要多久？”

“既然这么多事还挺急的，不如就明日吧。我要带眠星去找回记忆，你和这个小朋友呢就去华山。”

陆吾捏着衣角，见云眠星进门忙过去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掀起她的衣袖，果然添了几道还没完全淡去的疤痕。

“阿姐，你告诉我，是何人伤你让你养了两个多月，我去给你报仇！”

应倾宇当着几人的面笑出声，“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以为在华山得了同辈第一就是天下第一了？你去报仇，到头来还得搭命去救你。”

陆吾瞪着他，“我的命就是阿姐的，用我的命去报仇又何妨。”

“好了好了，应倾宇你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故意气陆吾，你就是赢了你很开心吗？”云眠星把两人分开，拍着陆吾的背安慰。

“阿姐，我不要和你分开，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华山若是不再认我我也要跟着你。”陆吾抱着她的手臂不放。

云眠星长叹一口气，把陆吾带回来后不久她就听了阁里的建议让他去了华山，她心里是对他带着愧疚的。

陆吾为了她胆大到冒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也要下山，更让她心疼。

只是目前确实只能让风启昭带他回华山，不然日后陆吾可能一辈子在江湖背负目无尊长的骂名，她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同意他这个跟在她身边的要求。

“好了陆吾，我没有要和你分开，等你去华山回来，我这边的事也完成了，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云眠星放轻了语气哄他。

“我不要……”陆吾又开始掉眼泪，“阿姐，我现在很厉害，我可以保护你的，你不要赶我走。我每天都很想你，每天都想阿姐接我回去。山上好冷啊，我多想阿姐每天抱着我，那样就不冷了……”

少年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积攒多年的委屈全都倾泻出来。

“我每天都是第一个起来练剑的，我想着每天起早一点，就可以早一点和阿姐回家了。我也想在阿姐难过时安慰你，阿姐开心时和你一起笑。去年你去华山看我，同门师兄羡慕了我好几个月呢！”

“我不要过只能在信里看见你的日子了……”

云眠星替他擦去不断涌出的眼泪，“是我不该……”

“不，阿姐你不要说。我从来没有怪阿姐送我去华山，我知道阿姐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那你……”

陆吾抱住云眠星，“阿姐，我会乖乖跟着风启昭哥哥去华山赔罪领罚。那我可以求你答应我，在明天出发前不要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