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唐允盛大口喘着气,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心中无法平息的怒火。
“我早说过要备粮草,折子也递了,到头来给别人当嫁衣?!份额全给到平西军,那我们定北军吃什么?”
唐嘉大气都不敢出,“京城那边就是这么说的,郢王也是后来才知道。不知道那个孟甲到底是什么来头,圣上这么袒护他。”
“什么来头?”唐允盛冷笑,“大半年了都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他就是一条野心勃勃的野狗,纠结来头有意义吗?还有兵部的人,朝堂之上这也争不到,那也说不出口的,军饷都叫谁吃了?”
“我们定北军拼了多少条将士的命才得了如今的局面,一群在京城享乐的家伙,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我到这凉州域吃几年西北风来!”
唐允盛咬牙,“他娘的,要不是现在战事吃紧,老子现在就回京,把他们的小少爷都逮到军营来,我看谁还抓着军饷给平西军,要死一起死,断子绝孙的老登,都别过了这狗日子,光叫人干活不给饭吃。”
“逼人造反是吧?”
唐嘉摒住了呼吸,心下庆幸这会儿内外都没有其他人,不然这话传出去他和唐允盛的脑袋不知道掉几回了。
不过……他看着气势逼人的唐允盛,突然闪过“也不是不可以”的想法。他暗自压下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安抚道:“那孟甲不过是一时威风,没有真才实学上过战场,蹦跶不了多久的。”
“他最好是有点真才实学,我可不想大成的土地丢在废物手上。”唐允盛坐至书桌前,“传信给唐敏训和唐敏阳,再问问他们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一点风声都没提前得到。你……算了,你先下去,我再递折子去京城试探试探。”
唐允盛挥了挥手,唐嘉忙告退出了营帐。
桌上放着一张只写了个开头的家书,唐允盛眸子一暗,随手把家书撕了个粉碎。
旁边压着京城的回信,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另一边郢王的密信。
他在信中提到已经考察好今年新晋的举子,计划拉拢可用之才,让他们可以在朝堂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唐允盛看完后眉眼也柔和下来。
有这么一个盟友在京城,总也不会太糟。
第二日天未亮时,传信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的小兵跌跌撞撞举着信进了唐允盛的营帐。
唐允盛没有斥责小兵的慌张,只接过信查看。
信上只写了九个大字,“平西军已与西漠开战”。
唐允盛气笑了,他拿着那封信笑得大声,甚至有些癫狂,赶来的唐嘉见状忙屏退了附近的几人。
果不其然,唐允盛捏着九字信怒道:“柏匀宕,孟甲,你们攻打西漠,要得到什么?!能得到什么?!”
唐嘉心中震惊,没想到平西军竟然真的与西漠开战了,孟甲到底是如何说服皇上的?
而唐允盛的脸色已经不能称之为难看,唐嘉相信若唐允盛此刻和孟甲面对面,他一定会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不去一剑斩了孟甲。
百里隐也没想明白,大成为何突然集结兵力攻打西漠。
“偏偏挑羽临的大婚之日,真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百里隐将其视为一种挑衅。
得益于西漠建的四通八达的商道,百里隐和素祈水安很快赶到了战场。
百里隐回西漠之前,过关时就已经察觉大成西部军备的不寻常,特地和素祈水安交代了近日定要关注平西军动向。
素祈水安很是重视,临时调兵到了月观城,这才使得平西军几日内好几次打到了月观城都被挡了回去,待素祈水安来后更是一路退败至之前的边境线。
西漠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有继续追击。
战事便陷入拉扯之中。
而西漠镇关军中渐渐有流言说,三皇子在大成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一回来边境就起战事……
“这话说得,我都要信了。”百里隐看着抓到的奸细,“我都不知道我出生时就能听懂大成语,在襁褓中就立誓效忠大成,蛰伏二十几载就为今朝?”
“哼,你不过是命好,被帝后捡到收养而已,你我的命一样贱!素祈将军,不要信他,他会毁了西漠的!”奸细面目狰狞,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百里隐嘟囔道,“至于么,出来混不都是为口饭吃,何至于这样着急去死。”
素祈水安叫人将奸细带下去处理了。
两人的眼神对上,百里隐挑眉道:“怎么,驸马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希望三殿下的心情不要被这奸人所影响,不然羽临会埋怨我的。”
“那你还是想点别的吧。”身为一个刚走出情伤的人,百里隐看不惯他这副恩爱模样,白了他一眼后出了门。
百里隐站在月观城的城墙上,几日前这里还是繁华的关口,由大成入西漠,深入西域第一城,如今硝烟四起,有不少商人愁眉苦脸滞留在此。
月近圆,中秋要到了。
西漠是不过中秋的,但它依然是月光所照耀的地方人们的思念寄托。
百里隐心中默默,去年这时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年后会是这样的光景。还隐阁现在四散,常赋言在京城,苏淮秋在熠州,宋飞易在垂星谷,云眠星和风启昭去了万枢阁,华山还有个孩子在那。
而他曾经自以为的爱情与爱人,不过是水中月,吸引着他溺亡罢了。
现下羽临大婚被搅,他也得待西漠与大成的战火平息后才能重整还隐阁。
明年的今日,他一定会让大家坐在一起过节。
边望上了城墙,附在他耳边道:“阁主,平西军那边拒绝了见面商议的要求。”
这下是没有谈和的可能了。
“南虞那边呢?”百里隐问。
“还得过两日才有消息。”
“无所谓了,按那边墙头草的性子,只会装装和事佬的样子。”
边望没有出声,只站在旁边默默陪着他。
大漠萧萧,冷月银霜。
白离羽临一身戎装赶到了月观城。
“三哥哥,我来了。”她摘下头盔,“你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今夜有我和水安,你就和边望下去歇息吧。”
“你过来,和大哥二哥说了吗?父皇和母后呢?”百里隐和她并肩下了城墙。
白离羽临眨巴着眼睛:“大哥哥拦着不让我来,我说我也是在月观城呆过几年的,肯定做得比三哥哥要好。三哥哥你别生气,这就是为了说服大哥哥,你也知道他是我们家最爱操心的了,老担心我做不好被父皇和母后念叨。”
“我自然相信我们聪明伶俐的幺妹子能做得比我好。”百里隐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你的心思三哥还不知道吗,你担心我在大成生活多年,在战事中下不去手是不是?”
“我知晓三哥哥是最仁慈的,对打仗啊,江湖打打杀杀都烦心得紧,但是为了我们又不得不去做。只是家里从来都希望三哥哥过得自由快乐,不要被我们所牵绊住。”
白离羽临说得十分认真。
“我愿意被牵绊。”百里隐望向茫茫大漠,“还隐阁是我的牵绊,家人也是我的牵绊。我是被牵绊,被存在的。”
白离羽临没有惊讶,她伸手抱住了百里隐,“我知道,父皇和母后他们都知道,但你永远有随意选择的能力,三哥哥,我们是永远的家人。”
“嗯,当然。”百里隐回抱住她,“我会在这待到战事平息,西漠不会丢掉任何一城,我向你保证。”
远方传来号角声,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百里隐觉得事情似乎不简单,白离羽临也皱眉道:“怎么回事,大成的平西军不用睡觉的吗?”
素祈水安已经穿好了盔甲骑马过来,他朝两人喊道:“应该只是夜间骚扰,你们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白离羽临看着他出了城门,转头担忧地看向百里隐:“三哥哥……”
“别担心,你该相信你的驸马。”百里隐虽然看不惯新上任的妹夫,但对他调兵遣将的能力还是信任的,“我们也快去后勤看看。”
“好,我今日来时,也带了粮草过来,后勤车马无需烦扰。”
与此同时的大成东边的熠州,元莳摇着扇子踏入了醉仙楼,身后还跟着红发的喻魔怜,以及一众侍从。
这般前呼后拥的架势在醉仙楼也不少见,只是来人还是让不少食客伸长了脖子,因为元莳看起来颇像是来砸场子的。
元莳径直去了房家家主房师玄所在的包间,两拨侍从们互相推搡,元莳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坐到了房师玄对面。
“好久不见,房家主。”元莳收了扇子,拱手道。
房师玄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元小友说笑了,前两天还在兰石商会见过。”
“哎呀,我对房家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元莳,谨言慎行。”
“房家主不要这么严肃嘛,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有事直说。”房师玄敛了面上的笑容,接过侍从倒的酒。
“那我直说了,房家主可别赶我。”
元莳自顾自也倒了杯酒递给喻魔怜,果然见到房师玄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他拿扇柄敲了敲桌子,嘴角上扬道:“在下过来,是求房家主分在下那么一点……美人香的生意的,毕竟束定域也算在下的地盘,那可是好大一块肉呢。”
他又道:“生意人,不要和钱过不去嘛,您说是不是,房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