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订集里的工具人 第6章 不准删

陆八七整这一出，陆清韵没了睡意，靠在床边看漫画，正瞧到精彩处，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拿过一看，信息来自班级群。陈老师把卫灼拉进群了，几个活跃的同学狂刷表情包欢迎新成员。

陆清韵主动发去好友申请。

卫灼肯定看到了，但没通过。陆清韵又申请一遍，附言：通过，立刻。

这回通过了，陆清韵给他发信息。

[陆清韵]：讨厌我？

[卫灼]：不讨厌。

[陆清韵]：那为什么要等我申请第二遍？

[卫灼]：我不习惯通讯录留人。

[陆清韵]：那班主任呢？她拉你入群的。

[卫灼]：删了。

陆清韵打字的手一顿，他被卫灼直白简洁的文字搞懵了，老师是可以在上学期间随便删掉的吗？转校生这是要将特立独行的人设进行到底。

三分钟后，陆清韵发去一个猫猫试探的表情包，没出现红色感叹号，他松了口气，又发去一条。

[陆清韵]：卫灼，不准删。

[卫灼]：有什么事？

[陆清韵]：没事，就是不准删，听到没？

[卫灼]：哦。

-

下午六点，陆清韵把行李和欠揍的猫送到公寓，然后狠薅了俩把陆八七的下巴才出发去学校。

公寓离学校很近，五分钟左右的路程。

一中七点半晚自习，学校要求学生七点到位观看新闻联播。开学第一天，校门口人满为患，学生肩上的书包装得鼓囊囊，手上还抱着一叠没过下巴的书本。陆清韵前面有个男生，脚边也不放过，走一步踹一下轮滑箱，一个没站稳，险些一头往前栽，陆清韵及时拉他一把。

男生心有余悸：“谢谢了同学。”

“不客气。”陆清韵绕过他往前走。

陆清韵是第二类学生，愿意麻烦一点，分几天带一批课本到教室，决不情愿辛苦些一次解决。

到高中楼要先经过初中部的弘毅楼。风雨大厅的方柱四面贴了新海报，印有天道酬勤、持之以恒的成语，中央处支起几个公告栏，布置得很漂亮，陆清韵早上离校时还没有，他饶有兴趣地瞧了瞧。

风雨厅南边的楼梯口走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十分惹眼，把几个准备上楼，身高未发育的初中生衬托得像小鸡崽。

“那人是哪个学校？这校服我没见过。”

“不知道，不过长得挺帅的。”

陆清韵听着议论声，好奇地抬起头，发现是不久前加了好友的卫灼。

“嗨。”陆清韵向他挥手。

卫灼径直走到陆清韵面前，没说话。

陆清韵问：“迷路了？”

卫灼点头：“嗯。”

“需要我的帮助吗？不准回答嗯，说要或者不要。”陆清韵故意逗弄他，想在卫灼的脸上见到不同的表情。

“要。”

卫灼的声线低沉清冽，恰似一阵微风拂面，轻轻地拨乱耳畔的发丝。

陆清韵愉悦微笑：“我们走吧。”

卫灼与他并肩而行，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轻声道：“谢谢。”

陆清韵侧头看他，漆黑的瞳孔透着狡黠：“卫灼，我今天搬你搬了桌椅，还主动清洗了肮脏的堆积物，好辛苦呢。”

“我该怎么做？”

卫灼停下脚步，认真聆听陆清韵的回答。

陆清韵假装斟酌片刻，道：“不要光嘴上谢谢，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三个。”卫灼道。

“四个吧，好不好？好的。”陆清韵颇得卫熙在洗手间的真传。

卫灼妥协：“知道了。”

陆清韵思忖片刻，循序渐进问第一个问题：“你和沈秘书认识吗？”

卫灼：“他不认识我。”

陆清韵思忖这句话：“那你单方面认识他？”

“卫熙枕头下有他的照片。”

陆清韵：“卫哥和沈秘书是怎么认识的？”

“十年前，卫熙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

“卫哥是因为沈秘书来盛海市的吗？”

“十分之八。”

“你身边有没有关系特殊的人？就是感兴趣的，不然看不顺眼的也可以。”

卫灼沉默，浅色的琥珀眸子映出发问人的影子，红白相间的校服领口开了一个扣子，凹陷的锁骨往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走，有一枚模糊的红褐色小痣。片刻后他说：“这是第五个问题。”

企图浑水摸鱼的陆某人无视尴尬：“是嘛，那不问了。我们去教室吧，要打铃了。”

教室人来得差不多了，桌子上、脚边都堆着厚厚一叠书，明明上午才打扫干净，却给陆清韵一种白干的既视感，嘈杂，凌乱。

他和卫灼从后门进入，依旧吸引到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陆清韵指向最里面末尾凸出来的空位：“你的位置在那里。”

卫灼点头走去，陆清韵看他在位置上坐下，然后才转身去了自己的位置。刚碰到椅子，左右前后的同学一哄围上来。

后桌的叶茵趴在书立上问：“班长班长，新同学好相处吗？”

江彦在一边附和：“对对对，陆哥你快和我们说说，他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陆清韵扶了扶黑色镜框，单手撑着下颌，意味深长地说道：“挺有意思的。”

“什么叫挺有意思，陆哥你说的跟白说一样。”

陆清韵想起江彦的奇特恋爱体质，鼓动他。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我下节课去试试，新同学个子这么高，多适合打篮球啊。”江彦乐呵呵地说道。

陆清韵抬眼看了黑板上方的时钟，刚好指到7点，他拍拍江彦的肩膀：“好，我支持你。”继而抽了本习题册走上讲台，播放新闻联播。

一个暑假不见，有说不完的话题聊，交头接耳的声音不大，但一群人参与，在主持人清晰明快的声音下，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了，其他班情况差不多，这个走廊聒噪喧闹。

宁黎和傅煜坐在里边靠窗的第一排。

宁黎陆清韵传了张纸条，字迹娟秀。

[清韵，你身体好些了吗？]

陆清韵在傅煜嫉妒地视线下，写了回复，正准备扔回去。

就在这时，教室门“啪”一声轰响，班主任横眉怒目走上讲台，一把将包和教案摔在多媒体讲桌上，一时间空气凝滞，同学们低下头假装学习。

“吵什么吵？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我早上怎么跟你们说的，让你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们是高三生不是小学三年级，有点紧张感行吗？你们看看自己的分数笑得出来吗？隔壁八班以前一直不如你们，结果上学期期末平均分反超你们一截。”

“今天还有新同学来我们班，你们就是这么欢迎人家的？给人留的什么印象，害不害臊？”

陈老师停下来不说了，压迫感极强。

有顷，陈老师缓了缓脸色，对卫灼招手：“卫灼，上来和同学们介绍一下。”

卫灼往讲台上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陆清韵清楚知道卫灼是不情愿的，他一点也不想自我介绍。

“卫灼，火字灼。”

陈老师意外卫灼简短的介绍，张了张嘴只说：“新同学比较腼腆哈，大家以后好好相处。”

陆清韵带头鼓掌，讲台下响起断断续续的掌声。

陈老师靠近陆清韵低声说：“清韵，我要去楼上开会了，班里交给你了，说话的人你记下名单，等回头我一个个收拾。还有你找个时间带卫灼去图书馆拿几套合身的校服。”

“好的老师。”

交代完毕，陈老师又嘱咐了几句让同学们保持安静认真学习，拾起她的东西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的余威犹在，整间教室鸦雀无声。

卫灼准备回座位了，陆清韵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腕。卫灼脱了外套，剩下一件白衬衣，他隔着轻薄的衣服布料，无名指的近节指骨抵触到凸起的腕骨。

卫灼不解地低头看他。

陆清韵握着卫灼手腕往下扯，用口型说：“蹲下来。”

卫灼不情不愿地蹲了下去，陆清韵坐在椅子上弯腰凑上去，小声说：“你再穿一天以前学校的校服好吗？”

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声相互交织掠过面颊，卫灼偏过头：“为什么？”

“明天开学典礼的时候，我再带你去图书馆拿，这样我们就不用到操场上晒太阳听校领导叽里咕噜半天说一大堆了有的没的了。”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陆清韵把纸条塞到卫灼掌心，“帮我给宁黎，你们组第一排左边的那个男生。”

“手。”卫灼半垂着眸道。

陆清韵还拽着他的手腕，提醒以后立刻松开了。

-

整个年级的老师都去五楼开会了，陆清韵在多媒体讲桌前坐了两节晚自习，写完一张生物卷子。课间，他摘下镜框，揉了揉眉心，有些犯困想去找江彦聊天回回hp值，一个残影先窜了下来，把他从椅子上挤走一半。

陆清韵伸手推江彦的脸，江彦嬉笑着双臂圈揽他的肩膀，忙道：“陆哥，你快别推了，我要和你说卫灼。”

“说他干嘛。”陆清韵撤了力，重新带上眼镜。

“你说的挺意思，是被他气成意思吧！”

江彦绘声绘色道：“上节课间我去找卫灼了，那时候你在埋头写卷。我先主动告诉他我的名字，然后他只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不气馁，又问他体育课要不要一起打篮球，我们刚好缺个大前锋，他直接说不想打，这回头都不抬了！”

陆清韵噗嗤一笑。

江彦接着说：“我回来以后和叶茵吐槽，陈佳悦也在，她不信邪去找了卫灼。在卫灼桌子上发现一个魔方，于是问卫灼这个好玩吗？可不可以教她，卫灼说不可以。”

“哇，他这样拒人千里是交不到朋友的！”

“要是陈佳悦和我说话，我可以开心一个月！他居然这么无情。”江彦愤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陈佳悦，他们年级有名的小美女，学校礼仪部部长，成绩好性格也好，爱说冷笑话，没有热水了怎么办？去煮。

“这还不有意思吗？”陆清韵笑了笑：“很少有人生人勿近到这个地步吧。”

江彦努努嘴：“可他和你看起来就蛮要好的，你们一起来得教室，班主任走了还偷偷躲在桌子下面说悄悄话，我都看见了。”

“当然是因为他不讨厌我。”陆清韵道。

江彦：“你这意思是他讨厌我们？”

陆清韵摇头：“不是，是指你们没对上他的磁场。”

只要强势一点，卫灼就避无可避了。

大部分人在被冷漠拒绝第一次以后，就不会想靠近第二次，很难发现这点。

卫灼坐在末尾斜靠着墙，米白色的旧帘子收拢垂在宽阔的肩膀一侧，他低头摆弄魔方，在复原的一刻，忽地抬起眼帘。

陆清韵朝他……比了个耶。

一直到最后一节晚修马上要打散学玲了，陆清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班主任匆匆赶回来。同学们怨声载道，江彦弓起背，借堆积的课本挡住了扭曲的脸。

“我天，这破备考会专挑这个结束。”

陆清韵食指贴鼻尖：“嘘，安静点。”

班主任简单的传达了会上要求。

总的来说，一些心灵鸡汤做铺垫，接着引出年级决定给高三学生增加的诸多规矩，以及考试测验。

刚说完，班主任就撤了，动作之迅速，想必也不希望工作占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奈何迫于年级要求。

陆清韵收了本数学习题册放进书包，对想要留下来学习的住校生叮嘱，离开前记得关好门窗和空调。宁黎和傅煜就是留下的一员，与他放学不同路。

陆清韵和江彦从后门离开，路过卫灼的位子，看了眼魔方，笑着挥挥手道：“再见。”

卫灼：“再见。”

陆清韵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卫灼僵硬地抬起手挥了挥。

江彦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忽然觉得卫灼也没那么冷淡，试探性地开口道：“再见？”

卫灼微颔首示意，有礼貌的疏离。

江彦：……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