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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问长安 第107章 天下素缟(二)

作者:不窥园主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26 14:25:00 来源:文学城

自太(河蟹)祖高皇帝定鼎金陵,填燕雀之湖以造宫室。三百年来,天地震荡,紫垣玉阙三化劫灰:建文帝因削藩失计而丧国,败亡之际,焚宫蹈火以死。其后燕王称帝,迁都北京,金陵皇宫多所弃置,唯奉先殿、太庙、社稷坛等殿宇尚存祭祀之用。正统年间,谨身殿因雷击起火,奉天殿、华盖殿及文渊阁全部焚毁,有司置之如故,不曾修缮。及至嘉靖年间,就连供奉皇家先祖的太庙也遭祝融之灾,前后殿、东西庑、神厨库尽皆坍塌。嘉靖帝听从时任首辅夏言的建议,将太庙香火合并于奉先殿供奉,太庙遗址则“仿古坛墠意,高筑墙垣,谨司启闭”,不再加以修理。大劫之外,另有三百年风雨雷电、冰雹霜雪,到了林又汲登极之时,南京宫城内的大多殿宇已坍毁无存。

又汲精通盖房造园,不仅亲选能工巧匠,紧急修复午门、奉天门、太庙、三大殿等重要建筑,还自操斧锯凿削参与其间,尤其是最需治园之才的御花园的重建,又汲更是不假于人手——他先是微服前往苏州消夏湾,亲自相看太湖石,再搭乘马车回京,一路向乡野采购花木,动手栽杨移竹。平素怠惰政务之日,便是他勤劳造园之时。然而待造园初具规模,他却不满于宫中风水之薄,除已经叠好的假山、假山上建成的观景亭,以及前人栽种的百年古树外,又将其余材料统统搬去城郊的系园。自此以后,林又汲终日流连园墅,叠山理水,建阁造亭,搜罗珍宝,排宴曲乐,陶陶然,昏昏然,不知敌之将至。所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弘光帝长年不理政事,以致太阿旁落,臣下触蛮相争。他因情寄之殇而撒手人寰之时,乘虚南侵的萨军刚刚自江边撤退。他遗憾的云散高唐、水涸湘江,到底是大厦倾覆前虚度的且痴且狂且纵且乐的大梦一场。

隆武帝入主金陵时,御花园已成为一座荒园:夏皇后手植的花木早已枯萎,到处都是木材、山石搬动的痕迹。东南一隅尚存弘光帝早先叠起的假山及山上搭建的亭台。由于水未疏浚,树未长成,假山显得滞涩粗顽。当初北兵临城,天子出逃,内侍趁乱抢掠宫中财物,也将观景亭毁坏得一塌糊涂。曾皇后带着林萱、世焱整理御园,引活水以为潆带之情,叠山石以为回接之势,植草木以为掩映之容(注5)。然而金陵水土当真是太薄,宛如当初少年提剑安天下,气吞万里如虎,三百年昼夜冷暖,终是在酒池花丛中磨尽了筋骨,便撑起朽臭皮囊,也只为旦夕之计。林新梓看向窗外,半死的古柏老槐下隐隐吐露几片芳菲,玉贵妃今早逛来,竟将那点嫩黄又摘去大半。残留的花枝疲惫地摇摆,好似风前之烛,带着些苟延残喘的不详。

林新梓不动声色地偏头向内,见铜壶中蟹眼翻波,取来成化御窑青花茶杯,倒了大半杯沸水,又用银勺抛了珍藏的庐山云雾。不多时,芽叶舒展,载沉载浮,汤色莹亮,满亭浓香。“一杯茶,水冲七分,留三分人情在,”隆武帝将茶杯捧到江永面前,“江阁老,多年辅政,劳苦功高。”

“君先臣后,不然如何受得……”受宠若惊的江永忙想起身奉还,茶杯被新梓一手按住,“专为你一人泡的。庐山云雾味浓性烈,朕要是喝了,恐怕北伐就去不成了。”

适才席间听其托付后事,江永便隐隐感到不安,如今新梓又暗示自己命不久矣,他反而心生一份尘埃落定的释然,“昔者孟子告陈相曰:‘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注6)。’率军征伐,追亡逐北,于臣民固为大业,于帝王则犹小之。为人君者,但择群臣分任以事,考其成败以施刑赏(注7),何须自蹈险地、亲临阵前?土木堡之事殷鉴不远,臣请陛下三思。”

“说什么‘人君之道无他,用人而已’,这些经朕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元辅就不必再念了,”林新梓的脸色因精力枯竭而泛白,笑着冲江永摆手道,“当初李世民用张玄素之言,高居垂拱,无为而治,正因手下良将如云,而己有驱策控御之能。今我大宣与初唐相差远矣,国势衰微,诸臣异调,若非御驾亲征,何以和洽各部兵马,一号令而定众志?何以集全国之军力,逐胡虏而复中原?便以老病日侵,不能亲临戎事,坐镇军营,亦胜宫中观望者万万。”

长姐回宫,世焱因利乘便,得了半日空闲。此刻他正带着李默和几位小内侍在园中玩耍,张狂、轻浮的笑声漏进窗棂,在新梓心中刻下“听之不似人君”六字。隆武帝将茶罐“嘭”地盖上,脸色更加难看。

“古来御驾亲征者,一则以迫不得已,如宋真宗之御北辽,一则以征则必胜,如光武帝之伐隗嚣。正所谓‘胜之不足为武,不胜有亏威重’,今我大宣既无必胜之数,又无必战之急,何须烦銮舆亲犯尘雾?旦有淝水、高粱之失,国势跌而不振,悔之无及矣!”

林新梓叹了口气,“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注8)。”

“英布伏诛,汉地异姓之王几尽,仍难料诸吕、七国之接踵为乱。而今前弊积重,虏势方张,陛下为妻子自强,亦难毕其功于一役啊。”

新梓向江永的杯中续满茶水,江永不得不闭了口,少用逆耳忠言挫伤他的陛下。

“朕常怀楚武王之想。”新梓将铜壶放回炉上,突然说道。

春秋之际,楚武王将伐随国,斋戒祭祖前,忽觉心跳意乱。他将此事告诉夫人邓曼,邓曼知其寿年不永,故借天道祖先暗示之,“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贤智如邓曼,未以王寿将尽为哀,反而鼓励道,“若师徒无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注9)。”

但令兵马无损,君王死于行军途中,亦是国家之福。

楚武王听其所言,果真卒于道路。在他薨逝之后,令尹斗祁、莫敖屈重继续领军征伐,威逼随侯求和入盟。楚国的势力再次扩张,渐与中原分庭抗礼。此后四百年,北方棋局屡变,唯楚国之霸业经久不衰。

隆武帝搬出楚武王之事,便是做好了“王薨于行”的准备。江永有意避开新梓的目光,侧身看向窗外,“陛下既有破釜沉舟之志,微臣忝居内阁,誓令民心安辑,饷馈不绝,舆驾无后顾之忧也,”他又转回头来,“使如楚文王征讨巴人事,臣非鬻拳,当为陛下暗启城门(注10)。”

“哈哈哈,男儿当捐躯赴国难,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以卧床相对泣,如儿女子为?”新梓笑得直打抖,待气息喘匀,又正色道,“朕所深忧者,在乎战事迁延无期,军中可仰之积见乏,而后方转馈之资不继——小满之日,新谷未熟、旧谷将尽,农家缺粮断炊,欲自给亦不可得,况使其出粜资军耶?镇江、溧水之仓储干系前方战势,宦官、商贾诡言难信,宜令朝官亲往验看之。”

春夏之交,皆为青黄不接之时。而新梓却只轻描淡写地点出小满一天,个中缘由,江永日后方知,“陛下放心,两处官仓皆有专人监守,若无内阁照会,不可妄自取进转输,”他向隆武帝保证道,“粮荒前后,臣必多加留心,务令仓储始终不空,而兵有充足之粮,民无断炊之患。”

新梓听他义正辞严,略略放下心来,趁势又提出新的要求,“朕在军前督战,身边需要位料理文书的翰林,掂量来去,还是江颢最为可靠。”

“臣代犬子,谢陛下提携之恩。”

江永答应下来,神色却有些耐人寻味。新梓料想他应是想起了刘邦与萧何的旧事——昔日汉高祖与项王对峙京索之间,频遣使者去慰劳坐镇关中的萧何。萧何察觉主公疑心,将子孙兄弟中能作战者皆派往前线。刘邦闻讯大悦,从此对萧何更加信任。“非有疑君之心也,颢哥儿年少博知,尚乏用事之才,朕带在身边时时提点,一则砥砺其治军理政之能,二则培养其贤德忠义之望,”林新梓解释道,“家国残败,金瓯半缺,太子资质平庸,非求栋梁于他木不可——恒之,朕方托三代于卿家,可莫再言隐退之事了!”

“卿不负朕,恩遇岂逊于东晋王茂弘哉?”新梓没头没尾地又补充一句。江永只当他病中多思,苦笑着推却道,“臣亦老迈,恐难有茂弘之福。”

“何必三代皆为君王?朕一代,萱儿一代,萱儿的儿女不也是一代?难不成,恒之连自己的亲孙辈也不闻不问?”新梓的话中带着认真,“林氏立国业三百年,南北征诛,内外戮杀,所积之德泽将尽,朕不敢展望三代。倒是江家三代忠良,‘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注11)’,恒之,勉之!”

此言至诚至残忍,却又极真极自负。江永不知该作何种回应。

“身处急变之世,唯随浪沉浮耳,岂敢有衮衣绣裳之想?”他终于说道,“诚如陛下所引,‘强为善而已矣(注12)’。”

新梓将目光投向天外,却如何都越不过心中的高墙,“元辅,”他低声喃喃,“华夏再禁不起一次崖山之败了。”

江永听清了他的话,“不会的。”

“恒之,你从不打诳语。”

“不曾欺君。忍辱负重数十年,必能令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江永看向杯中,残茶剩水,不浮片叶,“礼义文章,中土生之,历久弥新,不可磨也。譬如原泉混混,不舍昼夜,时有壈坎之遇,盈科而后进,终能放乎四海。胡虏窃中原之地而居之,偶沾汉俗,一如无本之雨,七八月之天水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注13)。今之萨景,何如七八月之暴雨?及至秋枯东涸,能固其国而启其疆土者,其非华夏欤?”

林新梓没有说话。他曾庆幸于江永未将他看作林又清的继任者、奉守太庙香火的一员,可今日当他问出“胡虏何以必败,华夏何以必兴”,满朝最富智慧的元辅却不谈“天命”,只说“礼义文章”。他开始意识到,华夏得以赓续不绝、绵延至今,所倚仗的从不是帝王将相。煌煌二十一部正史,成者为王败者寇,各主国家三百年,一向是难令百姓顺服的——然而他们始终紧密地联结为一整体,正因为有更多埋头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注14)……刀锋切碎他们的躯壳,却砍不断他们的筋骨,强权抹杀他们的抗争,却压不弯他们的脊梁。他们在黑暗中点亮一豆微光,但只微光不熄,以草芥为灯,展转传照,亦将冥者皆明,明终不灭(注15)。

光者,道也。江永便是传灯使者中的一员,千千数的传道者,万万年的无尽灯。世间永远不会失去“道”,正如文明终将战胜野蛮,至善终将战胜至恶。世间也永远不会失去江永,无论他处何种境地,以何种姓名。

炉上水又开了,肃肃作松风之鸣。新梓看向神色自若的江永,忽然大笑出声。他搁下了一切猜忌、疑虑、焦愁、不安,将装满滚水的铜壶递到江永面前,“满壶鼎沸,任尔自取!”

春耕之后,轰轰烈烈的北伐正式开始。三月十日,隆武帝移跸扬州。十五日,诚意伯刘永锡与京营守备秦越分别进抵宝应、淮安,兵锋直指山东。饱受压迫的山东百姓如枯禾之见云霓,纷纷起义响应:降将吕严起事于曹州,流匪榆园军发难于东昌,官绅谢迁举兵于高苑,接壤的河南与北直隶亦是民动如烟,处处蜂起。景廷急命王公保贵为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统一兵马钱谷之权,专责剿平乱民。保贵遣副将驰赴东昌,焚林烈泽以绝其依凭,又引黄水淹灌地道、阻其奔逸。榆园军处境益窘,很快败落。四月初五日,榆园军首领梁敏就义,部下惨遭报复性屠杀。四月初八日,吕严兵败,在逃亡途中被家仆斩杀,首级传回京师,悬于菜市口通衢之地。四月廿三日,固守近一月的淄川县的城墙被景军用火药轰塌,守城义军全体覆没。谢迁带领残部逃往新城,继续与萨人做持久抗争。

与此同时,浙东水师驶入胶州湾,与割据鲁东的周绪合兵,光复登莱全境。南面,由隆武帝亲自督战,宣军在山东境内势如破竹:四月初五,克峄州,初八,下沂州,随后滕县、费县相继投降。隆武帝移驾徐州,召诚意伯刘永锡、京营守备秦越、副将邱兴及都督同知张腾至行在谒见。天子问以平鲁之策,刘、秦各执西进济宁或北上益都一词。新梓因背发疽疮,病亟难治,遂赞成更加保守的西进路线,并留秦越扈从左右,以防不虞。四月二十日,宣军包围济宁,当夜有内应打开城门,济宁光复。

北伐以淮东一线为主力,另遣淮西、川荆两线分别策应。四月初一,四川总督、主将赵煜阳与湖广总督、副将刘济部勒三万兵马屯驻武昌,依照先前与顺朝的约定,于四月初六进讨河南。然而时至急迫,顺朝才终于品尝到妄杀太子的苦果:李亨征战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重。猝然遇害,曾经追随过他的将领多不自安。鞑靼人乘机入掠河套,打乱他们东渡黄河,牵制山西的计划。而驻扎商州的顺军临阵换将,战力亦是大打折扣。四月二十日,宣军艰难克复南阳,因顺军未能如约拿下卢氏,赵煜阳与刘济不得不应付自河南、山西、直隶源源而来的景朝兵马。赵煜阳派专使赶往扬州,请旨放弃联顺之策,转而东向攻略信阳、光州。信使未归,煜阳却先收到了来自南京的加急文书。内阁要求他们立即撤出河南,速沿长江东下,拦截即将进抵江边的萨军。

负责淮西防务的是京卫指挥同知江不疑。他本该与大军一同出发,扼守寿州—和州一线,可他的迟疑、怯懦与延宕将他的无能逼近于叛变:离京伊始,不疑便是逡巡徘徊、一步三歇,待渡过长江,索性在和州按兵不动。内阁多番催促无果,遂上疏天子,请以兵部侍郎、副将马淳代之。隆武帝下诏切责,不疑方挪动车马,缩进合肥城中。因其迁延失期,萨军得以从容南下。四月十五日,梅勒章京胡飞由上蔡直扑寿州。不疑惊闻敌兵渡淮,先弃庐州,再退和州,又向采石遁归。在内阁的授意下,官军在长江南岸架起火炮,强留不疑驻守长江。不疑恼,誓要渡河,双方僵持不下。所幸赵瞻的妻弟杜延年率舟师赶到,退萨军于滁州,逐胡飞出南直,遂解淮西之急。出人意料的是,面对汹汹舆情与内阁的联衔弹劾,隆武帝对不疑的处分却如鸿毛之轻。彼时新梓一心在收复山东,只草草削去不疑三年俸禄,仍命他备守和州——和州距南京如此之近,对于新梓的部署,江永似有所悟。他自觉无所不可告人,并未与不疑多做纠缠。唯是国事鞅掌,不遑偃息,所盼不过前方战事顺利,后方无事而已。

可临近小满之时,偏偏出了大事。

注5:引自明代郑元勋《园治·题词》。

注6:引自《孟子·滕文公上》,意为:难道治理天下可以一边耕种一边又干他们的事情吗?有官吏的事情,有平民的事情。

注7:引自《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九十二:上闻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名,召见,问以政道……上善其言,擢为侍御史。

注8:引自《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第二十五》,刘邦代太子刘盈征伐英布事,此句意为:我就知道这小子派不上用场,还是老子亲自去吧!

注9:引自《左传·庄公四年》,意为:君王的福寿快到头了。出征当精神饱满,您却心跳意乱,这是上天的启示。先君大概晓得了,故而在临战前,要发布讨伐命令时,而您心跳意乱。要是军队没有损失,您在途中寿终,那便是国家的福气了。

注10:典出《左传·庄公十九年》:“十九年春,楚子御之,大败于津。还,弗纳。遂伐黄,败黄师于踖陵”。意为:

注11:引自《孟子·梁惠王下》,意为:可见如果实行仁政,后代子孙一定有成为天下之王的。

注12:引自《孟子·梁惠王下》,意为:只有努力实行仁政而已。

注13:引自《孟子·离娄下》:“孟子曰:‘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意为:孟子说:“从源头里流出的泉水滚滚奔流,日夜不停,注满了洼地以后才向前进,一直流到大海去。有本源的(事物)就像这样,孔子赞同水的这一点。如果是没有本源的,像七八月间雨水汇集,水沟、水渠一下都满了,但它们的干涸,也是立等可待的。所以名誉超过实情,是君子引以为耻辱的。”

注14:借鉴自鲁迅《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注15:引自《维摩经》:“无尽灯者,譬如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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