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庆幸,妹妹是自己想要见到的模样,不是他人嘴中那般令人厌恶的样子。这个与自己相差三岁的妹妹,眉眼处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但某些角度又比自己美丽。血缘是骗不了人的,那种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感觉无可阻挡。她生出了想要保护妹妹的**,以至于渴望时时见到她,见到的那一刹那又不知道该如何长久地对视。
那个不光彩的阿姨也现身了。佟潇不喜欢她,也不十分讨厌她,心底里涌出想要和这位阿姨说说话聊聊天的想法。她不会责骂或痛斥这位不光彩的阿姨,但也不会因为二十余年既不露面也不索要赡养费而赞美她。她只想对她问声好,像这世间千万陌生人那样,轻轻地打一声招呼。然后,再也不见!
顾清英再次见到简致的时候,一脸的惊讶。那是偏僻的小道,来往的行人不多,两边的树木茂密丛生,有的叶子已经有了秋天的色彩。两人本是擦肩而过,却又同时转身惊呼:“是你!”二人中尤以顾清英的面部表情最为突出,眼珠子都快鼓了出来,嘴巴咧得好大。
经过的两三个行人误以为她的模样是天生的,简致也认为学姐的表情太过夸张,连连说着不至于。两个人立在小道上寒暄,风将树上的叶子吹落,在半空中划出不圆满的弧线,轻轻悄悄地落在他们脚边。
顾清英说真是没想到还能再相见:“真的,你说你要回老家发展,我以为这辈子见面的几率可以称之为零,没想到才隔了几个月就能见到。你这是回来玩儿,还是出差?”
简致苦笑着摇摇头:“生活嘛,哪会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本来是想着在老家发展的,但结果不尽如人意。小地方工作机遇少,工资待遇也不太理想。私以为自己的年龄还不到过分安逸的时候,关键是也没有安逸的资本嘛,所以决定还是出来吧。”
顾清英附和着:“是啊,在哪里都不好找工作,出来的话,机会还能多一些。你有工作经验,在这座城市待得时间也长,不愁没有机会。哎,你真的结婚了吗?”
“是啊!我来找工作,她来开店,希望生活能像以前一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再过几年吧,或许可以回老家。”
顾清英说:“像你们这样也好,有出路也有退路。”
简致回道:“这可不好说,顺其自然吧!但是你,怎么会剪成短发?真是不敢认!”
“是不是不好看?”
“不是不好看,是吓了一大跳,想认又不敢认,就是觉得人的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是啊,人可以在漫长岁月中慢慢发生改变,也可以在转眼间瞬息万变。所谓人走茶凉,正淋漓尽致地在他身上上演。
十个月前,他斩钉截铁地说要回老家发展,不再出来了,那些同事和朋友便在潜移默化之中与他渐渐失去了联系。那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损失或不舍,简致自己也觉得疏远是正常的事,人不在一起了,疏离是应该的。但他现在又回来了,急需以往那些人的帮助。他在回到这座城市之前就着手联系了相熟的同事和朋友,大家皆是面上的和气,有好几个已经删除了联系方式。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没有对错之分,但对于自己而言,在收到料想之内的拒绝之后,心里还是不太受用。
小夫妻回来的构想是好的,妻子想重新开起自己的糕饼店,她需要以往老客户的回归,但市场份额在她离开之后迅速被瓜分,老顾客们早已寻找了新的心仪之地,真要见了她也只是感慨几句,回归的人还是少数。那天遇到了关系还不错的老顾客,还说要一起合作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
简致有了十个月的空窗期,他还没有认识到严重性。之前的想法很简单,如实相告总比挖空心思想借口要好办得多,但对方总会露出怀疑的眼神,并质问他:“是不是回老家发展的念头一直没有断?”简致又实在地说:“是的,趁着年轻出来闯一闯,待到一定的年龄,会考虑回老家。”
三四次之后,简致总结经验,明白了谎言不一定都是错的,又用了最俗套的理由解释自己上一段辞职的原因:“家人生病,需要我回家照顾。”他这样说的时候,对方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无下文。
直到遇见一位人品不错的HR,一语点醒梦中人。她说:“你这个理由对于我们来说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表面看起来你是个孝顺的人,但那只对于你的家人而言,对于用人领导来说,你对家庭的责任心大过所在公司,也就意味着一旦你的家人再次有事,你又会抛下工作辞职。其实这个理由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大多数人只是以此为借口,并不是真实发生的。空窗期是个很麻烦的包袱,用人领导基本都不喜欢,但同时我们又希望你能够编出一个合理而再次发生几率很小的原由,而不是将‘责任’推给家人无中生有的某些事。”
简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连夜整理了自己的简历,梳理了面试方案。其实大多数人都想错了,误以为用人单位关注的是自己空窗期的理由,其实他们想要的是造成空窗期较长的原因及后续风险。
找工作不是一帆风顺的,即使知道了被拒绝的原因,也不容易得到对方的垂青。简致依然奔波在寻工的路上,他的妻子运气似乎好一些,得到了与老顾客合作的邀约。
顾鸿筝给穆瑜发了一句问候语,在得到是本人的确认信息后,顾鸿筝给她拨打了语音电话。
“瞧我这记性,上次见了面,竟然没问你要新的联系方式,幸好你的社交软件没有改变。你找到店面了吗?上次与你说的合作,有没有意向?”
穆瑜有些苦恼:“有心仪的地方,却没有心仪的价格,反过来也是一样,不是地角太偏,就是与现在住的地方相距过远,怎么看都不合算,还没开张就要赔本了。所以啊,到现在计划还是悬空的。唉,我们两个人的腰包越来越扁了,不见得刚出来立马就要回去吧?来去匆匆,这一年就要过去了,物质上的收获几乎没有,是个大鸭蛋。”
做面师傅和牟叶向她打着招呼,准备下班。阮弦走在最后,过了十分钟才从厨房走出来,她的手里提着大大的垃圾袋,预备下班时顺手扔掉。她向顾鸿筝打了招呼,却被顾鸿筝叫住了:“阮弦,你等等我,我有事找你。”阮弦看到顾鸿筝向自己做着打电话的手势,她将手中大大的垃圾袋费力提了提,打着口型说:“我先去扔垃圾。”
顾鸿筝继续给穆瑜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给你发个地址,是我正在开的面馆。我这边是上下两层。如果你有意向,我们见面详谈。”
阮弦扔了垃圾回到面馆,去厨房洗了手,只听顾鸿筝说:“我决定与那对夫妻合作,但是形式上会做出改变。我不要他们在面馆里独立经营,我希望他们成为我们面馆的一份子,换言之,面馆需要拓展经营范围。我们以他们夫妻为中心雇佣员工,开辟早餐业务。除此之外,我还要谈一个糕点师,如果成功的话,还可以更新食玩本。一楼的地方要物尽其用,这样才能有存在的价值。”
阮弦点点头:“你觉得好,那就好,我没意见。”
“到时候,工作可能会有调整。”
阮弦回答得干脆:“行,我都行。没别的事了吧?我先走了。”
迟祝在家里陪儿子玩耍,阮弦看了很不高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小朋友睡觉晚,坏影响很多的。长不高、智力差、体能弱,不是豆芽菜就是小胖墩儿,先别管外形怎么样,精神面貌上就不好看。”
迟祝和儿子看了看对方,吐了吐舌头。一个乖乖洗漱睡觉,一个拿起外套向门口走去。阮弦对迟祝说:“你早就该走了,在这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真是不像话。”
迟祝笑了:“谁又惹你了?”
阮弦瞥了他一眼:“工作呗!真不想做了,越来越心烦。每天一想到要去面馆上班,就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人下了蛊,由内而外的难受。你说得对,人是会变的。我也明白,人家以前就是我的领导,现在又是我的老板,其实我俩的关系从未改变。”
迟祝从门口悄然退回到客厅:“你和顾姐?”
“没闹矛盾!就是自我感觉上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顾姐与我不亲近了。厨房是两位师傅说得算,业务拓展有牟叶帮忙,顾姐掌握店里百分之九十的内勤和财务。我好像是个闲员,表面上有权,实质上不作数。人家现在要拓展经营范围,告诉我要调整上下班时间。我觉得我像一块儿抹布。唉!毛巾用久了可以当抹布,但是抹布用久了,还是抹布,谁会拿它当毛巾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顾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