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满满 第170章 第 170 章

两个人似是有话要说，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四目相对，迅疾垂下头。佟沁妈妈的眼神并不全放在小猫身上，佟潇也是一样，虽然一双眼睛看着小猫，但眼皮不时上抬着，偷着去瞧佟沁妈妈。佟沁妈妈轻轻将小猫抱到怀里，佟潇又回到屋内取出猫笼子，两个人配合默契将小猫放归到猫笼里，这才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宠物托管中心。

佟沁妈妈走出去好几步，又回头来看，发现佟潇正望着自己，便略微点点头。佟潇也点着头表示回应。两人亦步亦趋，往同一方向走，彼此保持着相同的步速与间距，整个人有些发僵，像经年不动的玩偶，突然上了生锈的发条。

佟沁妈妈在公交车站停住了，佟潇从她身旁走过，直往前方的地铁站。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顿时放松了下来，好像重新活过了一般，终于像个行动自如的人了。

“如果你想养它呢，就好好养；如果实在没有精力，就送出去吧。小猫怪可怜的，不适合你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主人。”

佟沁听妈妈这么一说，忙道：“我正在找新主人。宠物托管中心的老板娘说会帮忙找的。”

“我明天再去单位问问，看看谁要养。以后啊，不要再往家领小动物了。负不了责任的事就不要再做了。生命嘛，不是一时兴起，是要考虑后果的。”

“我没有不想负责任，只是最近有些忙，实在是顾不上。我在努力调整时间上的变化，相信我吧，妈妈！”

妈妈少有的叹了一口气。她最近精神不佳，总有些病恹恹的，但容光焕发，应该是心病吧！

临睡前，妈妈又对女儿说起关于小猫送养的问题，她不想让女儿再将小猫送到那个宠物托管中心。

佟沁很奇怪：“她们做得不好吗？”

佟沁不是没有做过功课，她了解到宠物托管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全身消毒、戴手套脚套、清洁卫生、陪动物玩耍、观察动物状态。有的宠物托管中心为了免于主人奔波，同时考虑到小动物改变环境的不适感，会提供□□，比如约好时间上门喂养、清洁、陪玩，免除主人的难题，还可给动物提供更舒适的体验。

“不是人家不好，是妈妈觉得那个地方还是有些远，中途还得换车倒车，太麻烦了。□□的话，我不放心。家里没有人，怎么可以让陌生人随便进来，所以还是不要送过去了。”

“但是小猫自己在家，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能享受惯了，就吃不了苦了。人也是一样，何况是动物。明天开始就不要送去那儿了，钱也不要了。”

佟沁奇怪妈妈突然做出的决定，也奇怪妈妈忽然对小猫热心起来。早晨起床，妈妈会主动给小猫添食换水、打扫猫窝，下班后又给小猫洗澡，甚至会带小猫到楼下散步。猫不同于狗，需要陪伴的方式不一样。妈妈不厌其烦地跟随着小猫、催促着小猫、照顾着小猫。

佟沁舍不得预交的托管费用，鼓起勇气去了托管中心进行退费交涉。正是下班时间，佟潇见了她，先是一愣，而后是热情，忙迎上来问候小猫的情况。佟沁的脸刷地红了，准备好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还以为小猫生病了呢，原来是没有时间来送。”佟潇的笑很真诚，用关切地眼神看着佟沁。

“不好意思，我可能近段时间不会再把小猫送来了。我想问问，可不可以退剩下的费用。”佟沁说到最后，头低了下去，像是犯了很大的错。

个人原因导致托管业务的终止，费用是不退的，这在签订合同前就已经告知，并且在签字时再一次确认。佟沁将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肯定是丢脸了。

“好啊，没关系，我退给你。”没想到佟潇一口答应，想都不想，直接从柜台后取出票据，填写退款事由。

佟沁既满心欢喜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道谢。佟潇一边写着字一边说：“没关系。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再来。”她停下写字的手，看着佟沁，“关于小猫的送养，你还有意愿吗？”

佟沁点点头，又想找好听的理由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回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突然这么忙，其实真不想假手于人，更不想送养出去，只不过我……”

“给我吧！如果信得过我，可以交由我来照顾。你放心，托管费用的余款还是会退给你，我再添一些，当是我买的。这样算，你不会太吃亏，我养起来也不会心有负担。不过呢，你就不再是小猫的主人了，以后就不能随便来看它了。”

佟沁接过佟潇递过来的退款单据，上面除了退费金额，还有一千块的买卖数额。“我把钱转给你，你把小猫送过来吧！”

为了这笔钱，佟沁被妈妈数落了一顿，她说女儿没出息，要了钱就不能去看小猫了，还真是个心狠的人。“我对你真是失望！”妈妈的声调不高，但佟沁还是难过地哭了。

小猫正式送到了宠物托管中心，连带着那张票据与收款一并退了回去。佟潇愣了半晌，开了口：“欢迎随时来看小猫。”与此同时，佟沁也说了相似的话：“我还想来看小猫。”两个人笑了起来。

小猫不仅成了老板娘的专属宠物，还成了托管中心的金牌服务员。它在靠近门口的窗台上那么一卧，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吸引了爱猫一族的驻足。有的隔着窗子逗弄它、观赏它；有的走进店去咨询，又将自己的宠物带来托管；有的买走了宠物食料。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猫身上的时候，佟潇看着它的背影感到有些落寞，她看得出小猫也同样是落寞的，以往的那种骄傲已是荡然无存。那时对于旧主人的不屑一顾，现在是不是感到了一丝悔意呢？

对于小猫的离开，佟沁妈妈如释重负。佟沁看得出来妈妈的快乐又回来了，又是那个喜欢“哈哈哈哈哈”的妈妈。小猫再也没被提起过，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但是，小区里的流浪猫或是谁家养的小猫在外漫步溜达时，妈妈是不介意上前逗弄玩耍的。

这是秋日里的一段小插曲，相遇的时间不长，但足够了却一些事。有些事不说，不代表当事人的心里不介意。佟潇知道佟沁是谁，佟沁的妈妈在看到佟潇名片的一刹那就知道这家宠物托管中心的老板娘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事不必求证，只要相信心中一闪而过的那道光便可确信一些事。佟沁虽是后知后觉，但她也隐约感觉到佟潇究竟是何人。她不说，为的是不让伤心事笼罩在家里，为的是生活能够平静下去。

佟沁上学时学习古文，学到了“亏庭训”，这是一种自谦，说自己因为没有受到父亲的教诲，导致自己德薄学浅的意思。这话由自己嘴中说出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自己的父亲去世了或是其他原因导致的父亲不在身旁。如果对方冲着自己这样说的话，那是非常恶毒的行为。

佟沁有爸爸，但爸爸不在身边，因为自小就不与爸爸住在一起，甚至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所以用“亏庭训”三个字作为自谦也不为过。佟沁对于爸爸的记忆很是模糊，其实究竟有没有相处过一段时日，她是记不清的，只有妈妈知道。妈妈知道的事很多，但她从来不说。对于感情和婚姻，妈妈不会抱怨、也不会排斥，更不会因此而怨恨。任何一种形式的感情，都有利有弊，有好有坏，不可一言以蔽之。

错了就是错了，不狡辩，不推诿，不胡搅蛮缠，只管各自安好。

佟潇从懂事起就佩服这个不光彩的阿姨。她小的时候听惯了自己的妈妈对于这位阿姨的斥责与咒骂，也看惯了爸爸将所有的错都归罪到这位阿姨身上。小时候的她对于这位阿姨产生了狠毒的想法，挥舞着小拳头要为自己的妈妈打抱不平。随着年龄的增长与个人思维的发展，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家庭，发觉那句“一个巴掌拍不响”放在自己的父母身上不为过。

错了就是错了，一方终日猜疑妒忌，一方缺乏责任心，一方受到欺骗蛊惑，三个人只管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所做的事赎罪就是。

她在成年之后很想见一见这位不光彩的阿姨生出来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依照自己妈妈所言，一定是有着神憎鬼厌的模样，一定是学习欠佳的成绩，一定是无所事事的生活状态。若是真心想找一个人，有的是办法。世界是一个圆，只要七个人就可以串起一个圈，佟潇经过近十年的努力，终于盼到了与妹妹的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