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英忙说:“想,当然想!有那好事谁不想啊?但可能吗?我长这么大就买过一张彩票,一个数都没对上。那些抽奖活动,只要我参与的,都是谢谢两个字。唉,不敢想好事啊!”
索娜神秘兮兮地说可以用意念法:“可以用吸引力法则啊!你怕什么就要承受什么,我现在每天临睡前都要念叨三遍——我害怕取之不竭的财富与坚贞不渝的爱情。”
“取之不竭的财富?”顾清英微微皱眉,“你可真够贪的!这是挖了一座金山吗?”
“唉,心理安慰呗。人嘛,总得有个奔头。”索娜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份工作还不如机器人,东拼西凑一篇文章,文字少得可怜,图片多得数不清,还都是人家现成的。我呢?既没有著作权,也没有拥有权,就是抄来抄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顾清英拣了一块儿橡皮打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颇有节奏。
“工作嘛,要什么有意思?能挣到钱维持你的生活,这就可以了。你要是有祖荫或是中了奖,不愁吃不愁喝的,你再去找有意思的事。像咱这样的普通人,就是熬呗。我是什么都不想了,挣多挣少饿不死就行。”
索娜噘了嘴,委屈巴巴地说:“我觉得我还能再拼一拼,今年二十九岁,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五六年还有所建树呢。”
顾清英将手中的橡皮投到笔筒里,笑道:“那你就试试呗,我是没指望了。虽然不爱听人家的说教,但我也知道三十五六岁的人了,工作原地踏步,也没有人喜欢我,只能熬着了。今天早晨,那个远亲聂慕赞来了,我俩一起往车站走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一句诗,又给我解释了一遍诗意,我瞬间感到透心凉,她小小年纪,成熟老道,说我领悟了这句诗的真谛。那诗说,‘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两个人还没有发完感慨,查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手机上显示的是小助理三个字。顾清英来不及跟索娜说再见,赶紧挂了电话。她向小助理先解释了电话占线的原因:“哦,座机不通啊?刚才有人打来电话,我告诉他打错了,但他总是打总是打,我就跟他解释,所以就占着线。”再汇报了一上午的工作,“没有人来行政部问事,就我一个人。”最后再接下小助理安排的事,“啊?又要整理小仓库?哦,是胡主管的意思啊!好,我知道了。”
一个小仓库,到底是有什么可整理来整理去的,无非就是看不得人闲着呗!那么几个工资,时间与付出根本谈不上正比,就跟买了个丫鬟或是仆人一样,还得让人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做事,这不是在胡诌八扯吗?
手机一挂,顾清英低声嘟囔了三个字:“神经病!”
午饭是自带的,顾清英双手抱臂站在微波炉旁边看着窗外愣神,大脑空空如也,眼神也是空洞无物。手机一响,吓了她一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是索娜打来的。
“清英姐姐,我下班了,你好好奋斗吧。”
“下班?你就值半天班呀?”
“对啊,来公司发自媒体文章就行了啊。要不是资料不准往家带,我就直接在家里做了。唉,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越来越感觉这份工作是在浪费时间。”索娜的声音很没有精神,这与平常的她判若两人。
“那你……”顾清英想问问她假期里要不要到自己家来玩儿,话还没说出口,索娜就急急地挂断了电话。索娜看到了心仪的对象,就是那个为了约会而与她换班的人,听说他刚刚结束了那段感情。
他处于一段感情时,索娜看他不顺眼;他现在已经脱离了那段感情,索娜越看他越觉得非常顺眼。
“你去哪儿呀?我能帮你什么吗?”
他看着索娜,激动地说:“谢谢你!我的车停在前面的路边,你能帮我把东西一起带过去吗?你要去哪儿?我顺路送你一程。”
索娜忙不迭地点头,也不多话,帮他将东西一次性带到车边。
“你今天过生日啊?”索娜看着他手里的蛋糕,热情地问他,“我应该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呀!”
他只是笑笑,并不答话。索娜看着他笑,也跟着笑,笑得脸上成了一朵花。
如果两个干姐姐在身边的话,一定会说她又晕头转向了。
索娜帮他将东西放进后车厢,回答着他的问题:“哦,我回家,顺路的话,就送我一程。”她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副驾驶坐着的人回过头来说谢谢,索娜一看,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这不是公司的那个谁谁谁吗?她再迟钝也懂了,原来人家离了上段感情,下段感情直接无缝衔接,根本没有自己的机会。
前排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着索娜,又异口同声地说:“你得保密哦!”而后又相视而笑,那笑容是添了蜜糖的腻,令索娜感到恶心。她笑不出来,拍了拍驾驶座,“我先不回家了,我去找朋友。”车子刚起步又停下,索娜下了车,冲着车内的两个人摆摆手,转身走开,一张脸垮得厉害。车里的两个人抱怨道:“刚起步就要下车,浪费油钱。”
索娜百无聊赖地走在步行街上。她讨厌拥挤的人潮,讨厌喧闹的人群,讨厌晒太阳的猫,讨厌食物散发出的香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本来中午是要回家吃饭的,现在也不饿了,只觉得满腹的胀气与满腔的怨恨。
此刻,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包括她自己。透过街边的橱窗,她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已经不能用好看与否来形容了,布着斑点的鞋子、褶皱的裤子、不熨帖的上衣、空洞的眼神、凌乱的碎发,头上还有两个充当夹子的笔盖,好一个不修边幅,整个透着倒霉相,整个装扮透着恶心,这与之前打扮精致的索娜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将那两个笔盖从头发上扯下来,大力地扔到垃圾桶里。那两支笔还是他送的,虽然不是特地给她的,所有同事每人两支,用的还是公司的钱统一采购的。但毕竟那两支笔是从他的手中递出来的,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不是应该爱屋及乌吗?怎么还恨起来了呢?自己果然是个大傻瓜,为什么不恨?
她怀念只当音乐老师的日子。那时也算是为了迎合孩子们,她将自己打扮的可可爱爱,却不过分低幼。本就是圆圆的一个人,稍一用心打扮,就是个精致的娃娃模样。什么时候开始不修边幅的呢?大概就是从当班主任开始的吧!
当过老师的人该如何转行呢?很难吧!要不然也不会贪于现在这份复制粘贴的工作。在此之前还去到另一个公司试岗,只消一个小时,她就受不了了。公司人员倒挺多,近一百个人,副手十几个,联合起来能一手遮天,不是老板这边的亲戚,就是老板娘那边的亲戚,一言不合开打开骂。索娜怕极了,安心回了公司呆下了。
给人打工,真是没法说,若是遇到好老板什么都好说,但是时间久了,所谓的好也会变了味。
商场一楼的中央放着一台白色钢琴,谁都可以过去弹几下。小孩子将这里当作游乐场,胡乱按着琴键,发出刺耳的声音,索娜看了感到很是心疼。钢琴是用来弹奏的、欣赏的、享受的,不是用来乱弹的。她耐着性子等着那几个孩子离开,却迟迟不见他们远离那架钢琴,直至围着钢琴追逐打闹,索娜终于忍无可忍轰走了他们,也不顾及那些家长的仇视,自己站在钢琴前,陶醉于美妙的音乐中。
索娜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当老师,自己还是乐于弹琴教课。
“我决定了,要做自由职业者。当自己的老板,累点苦点都是心甘情愿,给别人打工,纵使有出头之日,也是要吃大亏的。”放了假,肯定要到顾家呆上一两天,在这里比在家里还要自在。
顾鸿筝偏要给她泼冷水:“你准备做几份工?你知道你每月的出账需要多少钱才能填补上吗?”
索娜斜着眼神看顾鸿筝:“鸿筝姐姐也是做老板的人,肯定会理解我的。”那不是瞧不上的眼神,而是一种刻意寻求认同与自信的斜视。
“正是因为我自己做,所以我才会为你想的长远一些。咱俩的情况又不一样,你是多元化,我是单一的,经济构成不一样。你做自由职业者,固然也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你想好了它的稳定性吗?”
索娜眨巴眨巴眼睛:“一份工作所得交社保,一份工作所得交日常开支。我没有房贷车贷,这部分压力就小了很多。”
“要想让你的生活有质量保证,自由职业者必须有三份工作才能保障稳定。你现在只期望两项,不足以支撑你的自由度。我也有过同时做几份兼职的经历,时间占用的不少,但是收入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