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心思与你开玩笑。谢谢你的帮忙,拜拜。”
“阮弦,不至于吧?”迟祝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什么不至于?我已经说谢谢了。走吧,拜拜!”
顾鸿筝的日程表被自己安排得满满当当。她要在晚上去外语学校做兼职、在晚间熬夜画插画、周三下午去口才学校做兼职、周日去学设计和图书馆借还法律书。白天里还要去做业余伴娘。面馆的主人好像换作了阮弦,但阮弦也需要休息或留有私人时间,这个时候就得拜托迟祝,谁让他是心甘情愿的呢!何况他可以做免费的劳力。
今天是周六,本是空闲的顾鸿筝却被人一个电话叫走了。双飞燕在早晨给她留言、语音、电话三番轰炸,使得顾鸿筝必须会一趟原公司。双飞燕软硬兼施,一会儿撒娇央求,一会儿用了命令式的口吻,一定要让顾鸿筝回去帮帮自己。
顾鸿筝在出租屋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自己对于旧公司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但她还是决定要回去看看,但是再一再二不再三,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双飞燕一见顾鸿筝,立马变得谄媚,姐姐长姐姐短。顾鸿筝笑意盈盈:“怎么了,飞燕?什么困难?”只要双飞燕认真一点,定会发现顾鸿筝的笑容有多么虚假。
原来是面见一个老客户。
“顾姐姐,你知道这个人很难缠,我肯定应付不了。”
顾鸿筝将文件夹合上,双手还给双飞燕:“飞燕,我已经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了,有些问题,我可以帮助你,但见客户这种事,我是无能为力的。我与贵公司毫无瓜葛,怎么可以去呢?如果你有一些谈判技巧上的问题拿不准,我可以帮助你练习,但是直接去见客户,这是绝对不行的。”
“顾姐姐,帮帮忙嘛,求你了。”
“贵公司人才济济,不缺一个面见客户的人。如果真需要求助外援,也轮不到我呀!我在公司的时候,的确与这位客户接触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人家早就不记得我了。我出不出面都没有什么意义。”
“顾姐姐,帮帮我嘛。这个客户也真是麻烦!非要在星期六谈公事!”双飞燕不住地翻着白眼。
顾鸿筝笑了笑:“这个客户事情比较多,所以得经常按照他的时间安排工作。”
双飞燕斜楞了一双眼睛盯着顾鸿筝:“那你真不去?”
顾鸿筝摇头道:“我是真的不能去!”
双飞燕将文件夹向顾鸿筝面前一扔,闷声道:“那你帮我做做相关资料吧!这个总没事吧?合同到期前,都是你和这个客户对接的,公司其他员工了解的不多,所以你得帮帮忙,让我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
顾鸿筝耐着性子说:“飞燕,交接工作的时候,我把资料都给你了,电子版和纸质版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一部分在你的办公桌上,一部分在你的办公电脑上。我马上就要离职半年了,你还没有熟悉你的工作吗?”
“顾姐姐,我现在就是在熟悉我的工作,不用你好心提醒。你作为一个员工,工作交接不到位,是你的问题!不要把责任推卸出来。当初你执意辞职的时候,公司可没有亏待你,照旧给你把年货送到家里,还包你当月的工资、社保和奖金。按照公司规定,你得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申请,还得负责交接工作的员工是否已经将接收的工作全部熟悉。我们可没有圈着你,看在你是老员工还做得不错的面子上,才没有用那些条条框框压着你,要不然的话,你会这么自在嘛!”
顾鸿筝笑道:“那就用劳动法来说话吧!”她从包里掏出两本劳动法,一本推到双飞燕的面前,一本在自己手中打开。
双飞燕五官紧皱,有些生气:“干嘛呀?你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公司的员工,有什么权力跟我谈论法律?”
顾鸿筝站起身,笑道:“我又不是贵司的员工,有什么权力干涉贵司的工作?”她将两本劳动法收好装进包里,“飞燕,如果工作上有不明白的事,我可以帮忙,但我不能越俎代庖。这个客户的资料在电脑上一个叫‘客户’的文件夹里,上面有这个客户的名字,我交给你的所有电子版资料都放在E盘里。纸质版资料有两份一模一样的,一份给了你,一份在张姓业务员手里,当时负责去谈判业务的除了张业务员,还有他的部门经理,这两个人都没有离职。你只要让他们合理加班,没有人敢拒绝。”
双飞燕气鼓鼓地看着顾鸿筝离开的背影,随即给自己爸爸打电话。
“顾鸿筝很不听话诶,当初就不该给她年货和奖金,简直就是白眼狼!爸爸,我早就说过了,就不能对员工好,他们不懂得满足,只知道得寸进尺。我们应该让他们知道一个道理,公司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他们要想吃饱饭,就得干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资,还不能有怨言。”
双飞燕的爸爸给顾鸿筝发了一条信息,可把顾鸿筝气坏了。
“我希望你在交接工作时认真一点,不要漫不经心。当初我给了你方便,你不要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你好自为之!”
顾鸿筝拨通了电话,按下了录音键,在对方又将信息上的话说了一遍后,心平气和地回道:“从我交接工作的那天开始,我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完全由着双飞燕的时间和意愿,把所有能交接的都一点一点交接清楚。在我离职的半年时间里,我随传随到,不敢有丝毫懈怠。您可以翻看监控,看我是不是在敷衍。”
“那就好,别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顾鸿筝的气似乎是消不下去了,去外语学校兼职的时候,面色很是难看。她对于兼职的态度一直都是积极乐观的,像今天这样难看的脸几乎不曾见过。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兼职都透着无奈或心酸。有些时候,比起本职工作,兼职更纯粹、更自我。比如,只为了享受不被工作电话打扰的爬山;用气球扭出恐龙和花草的快乐,不必思考难缠的课题;去乡间种植草莓,只为了摆脱与人交谈的烦扰。
如果不是为了钱,顾鸿筝愿意做这样的兼职,但她与那些人的心态又大不相同,她要赚钱,用来维持面馆的正常运作。杯水车薪看似微不足道,但也能派上用处,至少可以支付每月的水电费或是阮弦的工资。
夜色慢慢拉下帷幕,就像一场文艺席卷城市,华贵的雕梁画栋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隐藏于黑色之中的千疮百孔。人的心也将白日里被腐蚀的阴暗藏拙于黑夜之中,整个的黯淡无光。
远行的人终于远去了。
这一年留给路青的回忆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隆重,在他回家的信息一传达,家族群就热闹了起来。一个从事人力资源的堂姐告诫路青,找工作的时候一定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空窗期重视起来。
“对于HR来说,空窗期哪怕只有一个月都是一种罪过,你的解释即使是真的,也不会有人信。”
路青说:“我实话是说呀,就说出去玩儿了,玩儿够了就回来了。”
“人哪有玩儿过的时候呀?你万一哪天又想去玩儿呢?丢下工作出去个一年半载?谁敢录用你?你这个空窗期这么长,什么理由都没有用!而且你还在应届期,可不能浪费了应届生的身份。你呀,就是胡闹,出去玩儿个暑假就行了,你倒好,还真是说走就走,在外面跑了一年。这一年得少挣多少钱啊!”
这位堂姐比路青大一岁。
“你九月生日,比同龄人小一届,但年龄上说起来也是大的,今年都二十四了,工作没有、对象没有,可不得又比同龄人落下好几步!”
路青不要听堂姐发来的语音,也不要看家族群的信息。他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闭着眼睛假寐。
人生是用来体验的,要允许自己偶尔的小错误,允许自己的平庸,允许自己在某些事上的迟钝,允许自己的退缩,允许一切的事与愿违。但是,这些“允许”之后的日子呢?
一辆网约车停在面馆门前的马路上,司机是男性,身材有些胖,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却又无法从脸上看出近似的岁数,或许有五十多岁,也可能四十岁左右,他的腿脚麻利,声音洪亮。他或许是个健谈的人,但沉默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他望着那漆黑的面馆,面前却浮现出一幅灯火辉煌的场面,就是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热火朝天的餐饮店。信心十足的老板为了拓宽生意门路,却遭遇了意料之外的亏损。他在外卖平台上线的活动,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由于无法履约而背上了官司,完全容不得试错反悔。
时间推着我们向前走,积攒了一大锅酸甜苦辣咸,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一年里的二分之一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