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 第11章 10

箭头没入靶心，箭尾微微震颤。

宋渊若垂下手臂，轻轻甩动放松。明明是他射中靶心，郁敖却比他更高兴，在收箭前掏出手机，对着箭靶拍照。

“渊若第一次射中靶心，”郁敖一边说，一边在照片上做批注，“xxxx年x月x日。”

宋渊若抿唇看着箭道终点那个连背影都充满快乐的人。

郁敖回头，朝宋渊若晃动手机：“我帮你记着。”这么重要的时刻——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是很值得铭记的。

“嗯，”宋渊若偏头，透过落地窗往外看，临近中午，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把箭收了，继续练习吧。”趁着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不然待会儿人多了，要等所有人都射完箭才能去收箭，很浪费时间。

郁敖拔掉靶上的箭，分别放到两人的箭筒里，然后说他要去洗手间，让宋渊若先自己练习。

宋渊若把自己箭筒里的六支箭射完，懒得去收箭，就走到旁边郁敖练习的箭道，拿起郁敖箭筒里的箭继续射。

十二支箭，竟然全都射中了十环。宋渊若惊诧之外，不免有些得意起来，心中十分畅快。

他把弓在弓架上放好，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喝水休息。他要等郁敖回来，让郁敖看看他现在的命中率。他还要跟郁敖正式比一场。

玻璃门被推开，郁敖回来了，只不过不是离开时的一个人，而是带着一个女生。是宋渊若在商业楼大厅看到的那个女生。

郁敖进门，没往箭道终点的箭靶上看，他径直把女生引到宋渊若面前，为两人做了介绍。

这位叫乔思的女生是郁敖在钢琴班的同学。

宋渊若和乔思互相打了招呼，乔思说她求郁敖教她射箭求了很久，郁敖才答应。她和宋渊若寒暄了几句，就缠着郁敖教她。

郁敖又让宋渊若先自己练习，之后便选了最右侧的那条箭道教乔思射箭，他说离得远一些才不会影响到宋渊若。

宋渊若收了箭，站在最左侧的箭道前，看着郁敖很详细地在跟乔思说明射箭的要点。

心底那种酸涩的感觉再次上涌。

他低头盯着地面，试图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左臂要伸直……”郁敖的声音传过来，宋渊若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看到郁敖站在乔思身侧，帮她调整手臂的高度。

他好像明白了。

他习惯了郁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所以现在看见郁敖的眼里映着别人的身影，他心里才会不舒服吧。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宋渊若厌恶这样自私的自己。

周五下午做完眼保健操，宋渊若一睁眼就看到郁敖站在走道上和隔壁班的同学聊天。郁敖发现宋渊若正望向这边，立即撇开同学来到敞开的教室后门，礼貌性地敲了两下。

宋渊若转过身，没有像之前那样含笑等着他先开口，而是语气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郁敖因为宋渊若这陌生又熟悉的语气而出现了短暂的愣怔，这冷漠的语气，让他想起他和宋渊若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宋渊若对他还存有戒备心，所以跟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很冷漠。

他怀疑宋渊若又把他忘了，可宋渊若的神情分明是认识他的。

“放学去射箭吗？”郁敖轻轻碰了一下宋渊若的手背。

宋渊若把搭在椅背上的手收回：“不行，我放学要去广播室，今天轮到我‘值班’。”

郁敖张口就说：“那我也去。”

“你不回家？”

“我爸妈又出国了，我姐也还没回来，”郁敖并没有因此露出沮丧的神情，反而笑着把他心中的计划一一说出，“我跟你去广播室，你广播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写作业，等结束了，我们再一起去超市买菜，回你家做饭，好不好？”

宋渊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能勉强答应：“好吧。”

“他怎么天天都跑来找你？”郁敖刚走，桑楚就死死盯着宋渊若，审视的目光企图捕捉他脸上的破绽。

“他……”

“你没拒绝他？”桑楚继续逼问。

“不是，”宋渊若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情绪，“他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他就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桑楚不屑地“嘁”了一声：“他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他说的，”宋渊若握笔的手指渐渐收紧，“一开始他就说只是想和我做朋友而已。”

桑楚仿佛没听到宋渊若的话，低着头翻课本，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提醒宋渊若：“你知道我们不能和人类走得太近吧？”

宋渊若起身把教室后门关上，坐回位置的时候才轻声回复桑楚：“我知道。”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起，郁敖就已经飞奔到广播室了。他兴冲冲地推开广播室的门，没想到坐在广播室里的只有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女生，他以为这是宋渊若的新搭档，毕竟有时候广播的内容需要男声女声轮流诵读。

“你好，宋渊若还没来吗？”郁敖没敢进门。

女生打量郁敖：“渊若学长今天不来喔，他身体不舒服，社长就安排我来广播了。”她观察到郁敖的脸色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出于好心，就多问了一句，“你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吗？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不用了，谢谢。”郁敖转身就给宋渊若打电话，结果没打通。他很担心宋渊若，更想不明白宋渊若为什么没跟他说。难道是因为突然很不舒服，所以才没来得及跟他说？

他打开聊天软件，给宋渊若发消息：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没跟我说？”

“很难受吗？”

“你现在是去医院还是回家？”

“有人陪着吗？”

“要不要我去陪你？”

他发的一连串的消息，宋渊若都是秒读，但没有秒回。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郁敖等了将近十分钟，才收到宋渊若回的：“没事，桑楚陪着我。”

之后郁敖发的：

“你在家？”

“还是在医院？”

“我去找你？”

……

都显示未读。

郁敖坐在车上，来回翻动聊天记录，忽然觉得“桑楚”两个字格外刺眼。桑楚和宋渊若的关系这么好吗？郁敖望着窗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们两人该不会是……

郁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那时候他写纸条向宋渊若道歉，桑楚也不会用那种看情敌的眼光盯着他。而且，他们两人上课坐在一起就算了，出了教室，去哪儿也都是形影不离的。

郁敖的眉间凝聚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心事。

佩姨刚把早餐摆上餐桌，郁滢就拿起筷子去夹糕点，被郁敖拦下：“人没到齐，小心我去跟爸妈告状。”

郁滢瞪了郁敖一眼，哀哀叫：“我肚子好饿啊，爸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餐？”

“来了来了。”郁盛宁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爸，你怎么又秃了？”郁滢的注意力落在郁盛宁的头发上，她发现郁盛宁出差一个月，回来后变得更秃了，明明郁盛宁年轻的时候很帅，这个发现让郁滢深深发愁，“一想到再好看的男孩子，多年以后也会变成秃顶的老鬼，我的心就痛。”

郁盛宁用手里的杂志轻敲郁滢的脑袋：“瞎说，罚你去外面打工！”

郁敖也学着郁盛宁的模样，佯怒低斥郁滢：“就是，瞎说！我觉得爸还是很帅的，跟二十年前的照片里一样帅。”

郁盛宁十分受用地连连点头，儿子的懂事让他倍感欣慰：“继续夸，等下给你发红包。”

“谢谢爸！”

电视上播放着温馨的晨间剧，郁盛宁观看着电视画面，随口提了一句：“这个女演员不错，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她签进我们公司。”

他在跟郁滢说话，因为现在郁氏这方面的事务全都由郁滢打理。

郁滢没出声。郁盛宁以为她是看电视看入迷了才没听到，就把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不错，”郁滢冷笑，咬牙切齿地说，“脸长得像被车轮碾死的癞蛤蟆一样。”

“你怎么说话的？”郁盛宁沉下脸。

陈舒韵掐了一下郁盛宁的大腿，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可闭嘴吧，郁滢前男友出轨对象就是她，她是知三当三，你还敢叫郁滢把她签进公司？”陈舒韵朝郁盛宁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关心女儿。”

“咳，仔细看看，她的演技还差点火候，怪不得只能拍晨间剧。”郁盛宁心虚地让佩姨换了个频道。

佩姨把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画面上是正在举行的射箭比赛。

郁敖一看到这个画面，心思就飘了。最近他课间去文一教室找宋渊若，没一次宋渊若是在的。宋渊若放学也不跟他一起走了，就连去弓箭馆练习的时间都是跟他错开的。

太过刻意。

郁敖再傻也察觉得出宋渊若在躲他，可他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躲他。他发消息问宋渊若的时候，宋渊若总是说有事要忙，并不是要疏远他。

今天是周六，本来之前都是约周六上午一起去射箭的，可宋渊若说今天他不方便，让郁敖自己去练习，他改天再找时间去。

郁敖忍到极限了，他不能再放任宋渊若疏远自己。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错，那他会道歉，改过自新，继续和宋渊若当朋友。总之，他不允许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交集。

他真的很珍惜宋渊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