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 第12章 11

宋渊若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拿过手机，打开网络。

“你在家？”

“起床了没？”

“你今天要忙什么事？”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

郁敖发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震得宋渊若的手掌发麻。

宋渊若迷迷糊糊地回了个“在”，就把手机丢到一边了。

狗狗们听到闹铃声，全都跑上楼，冲进宋渊若的房间，变着法儿地逼他起床。

宋渊若叹气：“好了好了，别闹了，我起床还不行吗？”

狗狗们似乎听懂了，由着边牧带队，一溜烟儿又跑下楼，趴在各自的饭碗前，等着宋渊若给它们放饭。

橙红的旭日从山峦后跃出，如一块海绵，将弥留世间的晦暗吸净。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朝露的凉意，漫上肌肤，惹得早起的人一阵寒颤。

花园里最后一团飘浮的晨雾被水柱打散，宋渊若关掉水阀，将水管一圈圈盘起，踢到树下。露珠汇聚成线，压弯了叶片，顺着叶尖儿“嗒”一声，滴在宋渊若的前额。

宋渊若一个激灵，脑子猛然清醒，转身奔回房间，拿起手机把起床时发的“在”撤回，迅速回了句“不在。”消息发出后，看到对方秒读，他才跌坐在床边，平复呼吸。

他暂时还不想见到郁敖。他面对郁敖时的心情越来越奇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心神恍惚地抱着画架下楼，习惯性地往狗窝瞟了一眼，狗狗们都在玩玩具，除了柯基呜呜。平时最活跃的呜呜此刻正趴在桌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蔫头耷脑的。

宋渊若走过去摸摸柯基的脑袋：“呜呜，你怎么了？”

柯基抬起眼皮，宋渊若看到它的眼里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他打电话跟宠物医院的医生说了一下柯基的情况，医生让他把柯基送到宠物医院。

宋渊若从杂物间推了一辆婴儿车出来，他把柯基放到婴儿车上，又分别把其他狗狗的狗粮倒进自动喂食器里，才推着柯基出门。

只是他还没走下门廊的台阶，就看到一辆私家车缓缓驶来，停在他家的大门前。

郁敖从车上下来，目光与门廊上的宋渊若撞个正着。宋渊若硬着头皮走过去，打开大门：“你怎么来了？”他不是说了不在家吗。

“我想等你办完事，一起去射箭。”郁敖拨开婴儿车的遮阳棚，一眼就看出了呜呜的状态不对，“呜呜怎么了？生病了？”

“嗯，医生让我把它送到宠物医院。”

郁敖把柯基抱出来，放到汽车后座上：“我和你一起去，你跟张叔叔说一下医院地址。”他自顾自地把婴儿车折叠好，塞进后备箱里。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宋渊若也不好拒绝。

由于是周末，很多上班族和学生党都带着宠物来看病、体检，两人抱着呜呜进了医院大厅取号排队，快中午了才排到呜呜。

医护人员给呜呜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天边已经挂上了一角浅白的月亮。熟识的医生说呜呜要住院一周，让宋渊若一周后再来接呜呜。

中午的时候郁敖就让司机老张先回家休息。而两人今天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光是坐在医院大厅等候，精神上就很疲惫了。

郁敖提议说在外面解决晚餐，再打车回家，这样回到家就可以直接洗洗睡了。

宋渊若没意见，和郁敖在医院周边随意找了家餐饮店，点了几碟小炒。正吃着饭，宋渊若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皱着眉接通。

郁敖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最后宋渊若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好吧”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了？”郁敖问他。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宋渊若快速吃掉碗里的饭，抽出纸巾擦嘴。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郁敖把碗推到一边，不吃了，也抽出纸巾擦嘴。

“你不累？”宋渊若站起身，“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

郁敖跟着宋渊若走到路边：“我不累。是不是不方便，所以你才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也不是，”宋渊若招手拦了一辆车，“你要去就上来吧。”

上了车宋渊若才告诉郁敖，刚才的电话是桑楚打来的，桑楚的父母开了一家陶艺工作室，但这段时间生意不太好，桑楚就经常叫宋渊若去凑人头，假装店里人满为患，吸引路过的行人进店体验。

两人到店推开店门，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放下手中的画笔，把自己的油画作品放置到墙边之后，才来接待他们。

“小渊，桑楚又打电话叫你过来？”男生说，“这位是你朋友？”

“嗯，他叫郁敖。这位是许趁哥，是桑楚父亲的学生。”宋渊若连语气都透着疲惫，他往里张望了一会儿，“人不算少啊，她还叫我来。”

许趁朝着室内扬了扬下巴：“之前确实人少，那几个都是刚刚才进店的。”

宋渊若把自己和郁敖的背包放到前台的置物架上：“桑楚什么时候走的？”

“早就走了，她应该是出去之后才给你打电话的，”许趁给两人倒了水，“今天想画画还是拉胚？”

“拉胚，”宋渊若瞥了郁敖一眼，“他不会画画。”

许趁把两人带到制作室里，指着两台空的拉胚机：“你们用这两台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泥料。”

“好。”宋渊若应了一声，坐在矮凳上，让郁敖坐到他身边的那个位置，“许趁哥去给我们拿泥，等他拿过来就可以开始拉胚了。”

郁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室内各处摆的都是不同的艺术品，油画、水彩画、水粉画、水墨画、素描、陶器、木雕、银器……让他不由产生一种自己也是艺术家的错觉。

宋渊若打开电源，教郁敖用脚踩拉胚机的踏板：“刚开始不要太用力，往前是加速，往后是减速……”

许趁拿了泥料过来，看到宋渊若在教郁敖，就问宋渊若：“你跟他说了之后还需要过来两次吗？”

“还要来两次？”郁敖用疑惑的眼光看向宋渊若。

许趁介绍说：“你们今天第一次来是拉胚，胚体成型之后自然风干，大概两个星期，就可以过来上色，如果不想上色就不用来。第三次就是我们放到窑里烧制，开窑之后会联系你们过来取成品。”

许趁从木架上取下一个彩色的成品：“你可以本人亲自过来上色，也可以委托我们帮你上色，这个就是顾客把上色要求写下来，我们帮她绘制的。”

“嗯，对。”宋渊若神情有些呆滞，店里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让他昏昏欲睡。

“好。”郁敖朝许趁点点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了，你们可以开始了。有什么问题你问小渊就行。”许趁说完就出去继续画他的油画了。

“你想做什么东西？”宋渊若喝下一大口凉白开，总算清醒了一些，他让郁敖看木架上其他顾客的成品，“杯子、碗、花瓶、花盆、罐子、盘子都行。”

郁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客作，没一件符合他的审美：“那你要做什么？”

“我？”宋渊若轻轻眨了一下眼，“狗碗。我每次来都是做狗碗，给家里的狗狗放零食用的。”他拿出手机，翻动照片给郁敖看他之前做的狗碗。

“那我也做一个狗碗，”郁敖跟呜呜关系最好，“我做给呜呜。”

“随你。”明明所有的狗狗都很可爱，郁敖却偏爱呜呜，宋渊若暗暗为家里其他的狗狗抱不平，“你先看着，我一边拉胚，一边跟你讲解技巧。”

宋渊若把手伸到小水盆里浸湿：“先把手弄湿，再摸泥。拇指在内，其他四指在外……”宋渊若说着，抬眼看了看郁敖，发现他似乎没在听。

两人身处的是一间独立的小隔间，隔板是透明的，有一点隔音效果，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们在拉胚，但听不到他们交谈。

郁敖忽然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什么？”宋渊若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那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没去广播室吗？”郁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说桑楚陪着你，不用我去照顾你。”

“啊，”宋渊若那天失信了，此时听郁敖提起，内心不免生出一丝愧疚，“嗯，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郁敖把脸转向宋渊若，“这段时间课间和放学都见不到你，在忙什么？”

宋渊若没想到他会当面又问一次这个问题：“课间去老师办公室，放学去广播室。”和前几次的回答一样。

郁敖把脸转回去，沉默地抱着膝头，情绪低落。

宋渊若也不说话了，隔间里只剩下转盘转动的沙沙声。

“你和桑楚……”郁敖突然出声，声音在隔间里显得很突兀，“你和桑楚好像关系很好，你们在交往吗？”

宋渊若松了脚下的踏板，转盘停止转动，他有些生气地瞪着郁敖：“你和乔思也很亲密，那她是你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