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啸静静伫立在山顶处,睥睨着下方渺小的金家人。直至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啸转身小心翼翼地从手下怀中接过昏迷的金媛媛,轻声吩咐道:“杀光他们。”话落,数十名黑衣人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季筠抵抗敌人的间隙侧头查看,只见无数黑衣人从山脚冲过来,季筠脸色一沉,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随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越来越清晰,金笑笑心中越发后悔,她明明知道越啸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为什么会忘记带上高薪聘请的保镖?
金敏之握紧拳头旋即又松开,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金笑笑,无声笑道:“别怕,哥哥在。”
他看金笑笑的眼神很温暖,眼神里混合着对她的祝福和对尘世的贪恋。这一眼让金笑笑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金敏之回身当机立断冲着季筠喊道:“季筠,带笑笑走。”
季筠不再留手,银白的长剑划破长空,他在敌人的支援到达之前成功解决了三人。鲜血顺着季筠的手指滴落在雪地上,染红了雪。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向着金笑笑奔去。
金笑笑只觉得眼里充满了泪水,她只来得及触碰到金敏之的一小截衣袖,随后便被季筠抱着往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
眼中的热泪滚下面颊,金敏之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洁白的雪花打在脸上,冷入骨髓,急速移动让她的眼睛宛如针扎般疼痛难忍,但她却不肯闭上眼睛。
金敏之捡起散落在地的弓箭,暗忖幸好老师有督促自己研习君子六艺,至少能为笑笑拖延片刻时辰。
金敏之眼神如刀,搭弓射箭,一箭便倒下一名敌人。但越啸派来的都是高手,他只射出不到十箭敌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寒光闪烁,金敏之以弓弦阻止敌人的大刀劈向自己的脖颈。然而敌人太多,他本就是一介体弱的书生,拼死也只能阻挡一名敌人,因而当他的余光捕捉到三把大刀正刺向他的腹部时,只能眼睁睁看着。
刀尖划开金敏之的衣裳,金敏之脸色痛苦地喊了一声。
“滚开。”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怒吼,接着刺向他腹部的刀少了两把。
刺入金敏之腹部的最后一把刀前进了三分后便因为主人身亡而跟着跌落。
金元堂将围攻金敏之的人击退,护在他的身前,微微喘气问道:“敏之,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金敏之迅速地扯下衣袖,撕成条状,用布条将腹部的伤口紧紧扎住。听见小叔问话,他竭力调整呼吸,尽量声音如常地回答,“小叔,我没事。”
金敏之的声音虚弱无力,金元堂哪能听不出来。但情况危急,他不能回头多看金敏之一眼,只能使劲全身的力气挥舞着长剑,不给黑衣人再伤害侄子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金元堂格挡的动作慢了一拍,黑衣人趁机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肩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金元堂没忍住惨叫出声。
“小叔!”
用箭干扰敌人的金敏之闻言焦急道:“小叔,别管我了,你先走啊。”
金元堂嘴唇颤抖,高声怒斥道:“闭嘴,要死一起死,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雪地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红梅,金敏之的弓箭被黑衣人挑飞,腿上挨了一刀,金敏之站不住跪倒在地。
金元堂听见声音转身查看情况,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另一头,季筠抱着金笑笑跑了二十余里地,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中。
金笑笑收拾好情绪,凑到季筠的耳边,语带哽咽道:“季筠,停下。”
季筠像是没有听见,迎着风雪自顾自地奔跑。
金笑笑闭上眼睛,语气严厉了些,“季筠,我不想说第三遍。”
季筠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一脸严肃道:“危险。”
金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和缓一些,“放我下来,这里很安全。”
季筠不想惹她伤心,只好蹲下身,放她下地。
金笑笑站稳后环顾四周,“季筠,你帮我看看哪里适合躲藏。”
她想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让他回去救人。季筠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双眉紧锁,一动不动地蹲着。
金笑笑捧起他的脸颊,语气带着哀求,“如果他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季筠,求你。”
金笑笑在季筠的心中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是金笑笑第一次在季筠面前展示她的脆弱和无助。
她还是笑起来好看。这是季筠的第一个想法,但紧接着一股愤怒从他的心底涌起,自己从来不敢惹她生气,他们竟然敢惹哭她!季筠伸手轻柔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去,承诺道:“不哭,我会带他回来。”
他抱起金笑笑,将她藏在一处隐秘的小洞里,他掏出一把匕首塞进她的手心,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说完不待她说话季筠径直退到洞外,伪装好洞口后他便飞速地往回去。
洞口□□草枯枝掩盖,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金笑笑死死抓着带着季筠体温的匕首,蜷缩成一团。四周寂静无声,金笑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时间好慢,好慢啊,待在这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数着心脏跳动的次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终于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金笑笑猛地抬起头看着洞口,轻轻地将匕首抽出。
洞外五米处,一身白衣上全是斑驳血迹的金敏之焦急地寻找着季筠昏倒前说的分叉的树枝,但他目之所及的树枝几乎都是分叉的。
没办法,金敏之只能小声呼唤道:“笑笑,笑笑?”
是哥哥的声音。金笑笑的眸中迸发出无尽的喜悦,她急忙站起往洞口跑去。
“哥哥,我在这里。”
金笑笑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处,金敏之凝神找准她的方位,大踏步走到被遮盖的洞口,将洞口的枝叶一股脑地扫向一旁,洞口露出的同时,他看见了用手捂着眼睛的金笑笑,金敏之松了口气,向前跨一步紧紧抱住金笑笑。
“笑笑。”金敏之的声音低沉暗哑,语气里带着丝痛楚。
金笑笑嘴角的笑容僵住,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她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轻声问道:“哥哥,季筠在外面吗?”
金敏之的身体一僵,缓缓放开了金笑笑,无力地跪坐在地,垂首不语。
金笑笑脑海一阵空白,眼中不知不觉已噙满泪水,视线模糊中,她一把捏住金敏之的肩膀,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肉中,“哥哥,季筠在哪?他在哪?”最后的三个字尖利无比。
金敏之抬起头,满脸哀伤,“季筠和小叔为了让我突围,留在了官道。”
金笑笑一把抹掉眼泪,拔腿便往回跑。金敏之挽留的声音被风留在了原地。
金笑笑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自己在奋力地往回跑,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全都不记得。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找到季筠的,再次清醒时,看见的便是徐策一边用力将季筠的手自她手里抽出来,一边不顾斯文咒骂越啸的场景。
徐策抽出季筠的手,无意间抬头与金笑笑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惊喜道:“哎,笑笑,你回神了!”
金笑笑茫然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回道:“嗯,我回神了。”
徐策怜爱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丝对她的赞扬,“我们笑笑真厉害,最先找到季筠。”
猜出金笑笑哀恸之下忘记了一些事情,徐策主动述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季筠回去之后,不惜自身救出陷入绝境的金家叔侄,接着季筠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与金元堂合力为金敏之杀出一条血路供他逃生。两人擦肩而过时,季筠因分心将金笑笑的藏身处告诉金敏之,不幸被黑衣人刺中胸口,但好没有刺中心肺。等金敏之逃远后,季筠与金元堂二人被黑衣人逼至悬崖边。
正在此危机关头,剿匪立下大功,跟着军队回京论功行赏的徐策从山下路过,山上晃动的刀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青天白日,如此偏僻之处却闪烁着刀光,其中定有蹊跷。”徐策后怕地拍了下胸口,“此次幸得卫将军同行,不然我就是看见了刀光,也是万万没有胆量前来查探的。”
金笑笑这才注意到周围整齐地排列着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最前方领头站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人。
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卫燃缓缓低头,漆黑的眼睛准确地与金笑笑目光相接。
徐策突然起身站在金笑笑面前,隔绝了二人的对视,扬声道:“笑笑,这位便是卫燃卫将军。别看卫将军长得清俊儒雅,像个文人雅士,其实卫将军的武艺——”
卫燃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徐策的夸赞,指着西斜的太阳说道:“徐大人,时辰不早了,再耽搁下去今日恐入不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