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言的“家长”来得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辆黑色卡宴停在他们面前。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位上下来,闻钟上前打招呼。
“您好,请问您是林不言的家长吗?”
男人礼貌地握手,摇头说:“您好,我是林家的司机,姓李。”
闻钟微微一顿。来的竟然不是家长。
而林不言早就知道来的会是司机老李,车一停稳就自己上了车。他坐下后,闻钟结束和李司机的短暂谈话,走过来敲他的窗户。
“还有事?”他按下车窗问。
闻钟拿出手机说:“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联系我,别再擅自冒险了。”
林不言一边输号码,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那个嫌疑人有问题?”
闻钟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你这话说的,没问题的能叫嫌疑人?”
林不言瞟了他一眼,就要把车窗升上去,闻钟连忙扒着窗子喊等一等。林不言隔着半扇窗子,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闻钟认真地问:“你把我的包子放哪儿了?我回去还要吃的。”
好不容易忘记的湿漉漉的手感再一次蔓延在手心,林不言狠狠地把闻钟的手往外一推,关上车窗让老李赶紧开车。
价格不菲的车子缓缓汇入车流,闻钟兀自笑了半天,然后拨通通讯录里的号码,换上严肃的表情开门见山地问:
“犯人招了没有?”
“行,等我回去,马上。”
闻钟很快回到局里,他直奔审讯室,透过窗子看到葛文和王武还在和犯罪嫌疑人死磕。
“咚咚咚。”他敲了三下门,过了一会儿葛文走出来,憋气地脱掉了外套。
“还是什么都没有交代?”闻钟问。
葛文点头,无奈地说:“这人的嘴跟糊了水泥似的,除了说自己叫李三达,其他一点关键信息都没露。”
“他有案底吗?”
“有,十七年前参与社团火拼,事情闹大了被自家老大推出去顶了罪,被判了二十年。”
葛文剥了一粒奶糖塞嘴里,用力嚼了两下,说:“官官去问了当初负责这案子的前辈,说是李三达在狱里表现良好,还主动交代了警方正在调查的两个案件的线索,有重大立功表现,所以他实际上只坐了七年牢,十年前出狱了。”
“二十年变七年?”闻钟嗤笑一声,几乎笃定地说,“有人保他。”
葛文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颗无糖薄荷糖。闻钟一把抓过,撕开包装扔嘴里嚼碎。
葛文继续说:“李三达出狱后,我们的同事有做过几次回访。他先后换过好几个工作,保安、流水线工人、货车司机、水泥工……但是都做不长久,不是被人知道了案底抵制离职了,就是和人起冲突自己走了。”
“那个同事说,他们最后一次回访的时候听说,李三达想回老家发展。那里偏远人少,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更好养活自己。”
闻钟听完后,没对李三达的遭遇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指出一点:“可是李三达现在出现在了明湖市,还犯了案,甚至他可能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这种可能葛文当然也想过,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压抑不住脾气暗骂一声:“这叫什么事!”
警察审讯是有规定的,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不可能一直把李三达留在这里——对整个案子来说,林不言提供的模糊照片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虽然他们的其他同事一早就去调查被害人的社会情况了,还有的留在现场勘察,法医也在努力,但是在知道李三达背后可能有保护伞之后,他们担心证据会被提前处理掉,因此获得李三达的供词尤为重要。
葛文的长相比闻钟斯文,但是此刻闻钟看起来比他冷静。闻钟说:“换我去审。”
葛文拉住他:“你是不是还没有去找头儿?”
“案子重要。”
“你别乱来。”
闻钟终于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十七年前的社团火拼,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李三达背后是谁!”
葛文看到李三达的案底的时候,就知道闻钟会坐不住。但是身为前辈和队长,他必须劝告闻钟:“我们没有证据。”
“我现在就是在找证据。”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葛文头疼地抹了一把脸,预感到自己又要受牵累被头儿骂了。为了不让自己和闻钟真的被赶去乡下养猪,他打开审讯室门,对负责记录的王武使了个眼神。
必要时刻拦住他。
队伍里体型最瘦弱的王武震惊:啊?我吗?
另一边,林不言回到光明小区。这是他爸妈为了方便他读书特地买的房子,没别的优点,就是安全,且离明湖一中近,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住。
“小言,需要我送你上去吗?”司机老李问。
林不言头也不回地下车,说:“不用了,李叔你回去吧,辛苦了。”
老李给林家当了二十多年司机,早就习惯了林不言的性格,因此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我应该做的”,就在林不言进小区后离开了。
回到自己住的那一层,林不言拿出手机,里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一般是他妈妈打来的,另一半是爸爸的。他按照最近一通来电的时间早晚先回拨给妈妈。
“嘟……喂,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声:“言言,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警察打来电话?”
林不言回答:“没事,就是我逃课想去网吧,路上遇到一个警察,很有责任心,一定要送我回来。”
“是这样啊,没事就好。”林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又说:“人家警察也是好心。对了,你记得回个电话给你爸爸,我怕他担心过头直接飞回来看你。他那边现在是暴风雪,来回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现在给他回。”
林不言很快给爸爸回电话。电话铃声只响了一秒就被接通了,对面的男人声音威严,但一听说话的内容就知道,这十足十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小言,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不要爸爸回来给你解决?”
“没出事,手机静音了。”林不言把对妈妈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妈妈担心你,你不要急着回来。”
“好吧。”林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没有“任性。”他还想和自家儿子多聊一会儿,于是说起另一个话题。
“小言,要不爸爸给你的房子里装修一个电脑房吧,不然你大冬天的早上起来去上网,多冷啊。而且网吧鱼龙混杂,我和你妈妈实在有些不放心。”
林不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我最近都不会去网吧了。”
“为什么?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林父紧张地问。
“不是。”林不言看向房间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流露出久违的跃跃欲试。
“我暂时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做。”
挂断电话后,林父坐在明亮的商业大楼里,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思考了片刻,动动手指又给儿子划了一笔钱。
也许新爱好很烧钱呢?他必不可能给自家孩子主动开口要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