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当前的状况毫无办法,只能停滞不前,却不想一直这样颓废下去,便决意去神殿求萨诺神父指点一二,他应该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来到这个熟悉却陌生的地方,我又有一种像蚂蚁爬满全身的密密麻麻的痛感,到底为什么,神殿这地方如此玄妙,每次进来总觉得被盯上了,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在角落找到神父,又是他那洞察人心的眼神,令我不寒而栗,像魔鬼一样。
“抱歉打扰您,萨诺神父。”
“陛下有何事?”
“我最近又有些困惑,想在神父这里寻求答案。”
“陛下请说。”
“亚历山大倒台之前,瓦西里究竟为何会那么早进到圣彼得堡宫,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每日待在我身边?萨诺神父,您知晓吗?”
“陛下,我不知。”他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变得犀利了许多,好像已经看穿了我内心。
“亚历山大,以前和瓦西里是什么关系?”
“缅希科夫家族一直是名门望族,从阿列克谢一世便如此,他们的先祖有战功傍身,在彼得一世时期,还曾作为先锋部队,为波尔塔瓦战役的胜利打下基础。”
“而多尔戈鲁基家族,也参与了那场战争,他们曾是战友。多尔戈鲁基家族是莫斯科的奠基者尤里-多尔戈鲁基亲王的后人。
但瓦西里的政治立场与彼得一世的改革理念相左,他参与了反对彼得一世维新的运动,卷入了以阿列克谢为首的保守派贵族的阴谋,因此被剥夺军衔,流放了八年。
等流放结束回到圣彼得堡,便来找你了。”
“那他当时无权无势,缅希科夫怎会同意他靠近我?”
“虽无名义上的实权,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并未消退,有底子在,缅希科夫不会把人得罪狠了。”
“我明白了。”
“现在还有皇帝派的官员和瓦西里做对抗吗?”
“当然有,瓦西里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消灭的。”
“那您,也是皇帝派的吗?”我直直地望向他眼睛深处,逼他完全暴露在我的视野下。
“陛下,我从不战队,我只忠于上帝。”
“那你忠于沙俄的皇帝吗?”
“陛下,我忠于这个国家。”
“你忠于伊丽莎白吗?”
“我忠于逝者的意志。”
“我明白了,多谢萨诺神父,改日再来拜访。”
“上帝保佑您,陛下。”
走出神殿后,虽仍心有烦闷,却也消解了许多,走在街道中,喧嚣离我而去,我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彼得鲁沙,听说你去神殿了?”我刚进宫门,丽莎便迎了上来,替我脱下外套,递给侍从。
“嗯,怎么了?”我偏头微笑着看她的眼眸,想再靠近些。
“无事,只是关心一下你。”
“嗯,快进去吧。”我上前揽住她的腰,紧贴着向会客厅走去。
春日里,和丽莎一起蜷在沙发上晒太阳,我的胸膛撑起她的身体,我们交叠着拥抱,曦光从玻璃外折射进来,照映着我们的脸庞,暧昧的氛围笼罩着这里,令我短暂地沉沦。
“丽莎,我有问题想问你。”我将她揽得更紧了,上半身完全和我紧挨着。
“什么问题?”
“你觉得萨诺神父对你而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德烈,他于我亦师亦友,甚至可以说,在我父亲死后,和母亲对峙的那段日子里,他短暂地充当了我父亲的角色,是我当时的精神支柱。”
“那现在呢?”
“现在,他是我的朋友。”
“既是朋友,那会是盟友吗?”
“不会,教会从不结盟,我的盟友只有你。”
“丽莎,我们不只是盟友,我们是爱人。”
“嗯,也是亲人。”
“丽莎,我觉得你并没有真的接受我,你总是在最后把我推开,总想离我而去。”
“我没有,我一直在努力融入你的世界,我只是步伐有些踟蹰,但最终会完全走向你的。”
“嗯,我期待那一天。”
克里姆林宫宏大而辉煌的盛景持续着,莫斯科一片生机勃勃之景,人们安居乐业,各有所享,俄罗斯也迎来了短暂的春天。
拉米尔-克里斯近日一直在暗中探查保守派的活动,难免打草惊蛇,他们私下聚集次数明显变少了,甚至可以说完全取消,但保守派的动作并未停下,他们继续在枢密院安插自己的势力,直到枢密院被渗透大半。
克里斯伯爵被瓦西里警告了,因为他那无知的儿子,他被勒令停职半月,在家闲职休息,气恼地每日在家摔瓶子,等拉米尔终于浪完回家便抓来家法伺候一通,丝毫不顾妻子的阻挠。
“逆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以卵击石,你会毁了我们家族的!”
“父亲,我在为陛下做事,等日后陛下掌权了会记得我的贡献的。”
“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就会被处理掉。”
“不会的,我会努力自保的,我们可以活到那个时候,哪怕现在受限制,只要等到陛下16岁亲政,我们就可以东山再起。”
“呵,我们知道的太多了,是活不长的,他会处理掉刽子手的,因为他那时已经不需要了。”
“可是,我们保持现状只会永无出路,否则您当初为什么要把送进宫呢?”
“我把你送进宫,是为了让你镀一层金,今后在贵族子弟中,人人都会因为你是皇帝伴读高看你一眼,不是让你逆天改命,让我们从落魄贵族变成人上人,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去搏一搏,怎知没有我们的机会?”
“瓦西里有战功傍身,又是三朝元老,别人曾经辉煌过,才有站起来的机会,你有吗?你敢在战场上一命换一命,为我们家族夺取荣耀吗?”
“我敢啊!”
“呵,你敢个屁,你连跟老子对打都不敢!你以为官场是靠什么立住的?全是战功,是皑皑白骨换来的,缅希科夫有那么多战功傍身,照样因为功高盖主被灭族了。
你连战功都没有,灭掉你溅不出半点水花,没人会保你的,收手吧,否则我只能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你要害死我们全族啊!”
“我不会的,我会在必要时刻断尾求生,不会连累家人的。”
“你放屁,今天起你不用出这个门了,给我好好闭门思过!”
“父亲!我不服,我要出去!”
“来人,把这逆子押到祠堂去跪列祖列宗!”
“父亲!”
……
伯爵府的大门彻底紧闭了起来,拉米尔也再没给我传过消息,一切又重归沉寂,就像我刚登上皇位时那般,无人同我说话,寂寞的寒冬令我发抖,尽管莫斯科即将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