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宁没有再多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文书,递给叶景羿。
“叶公子看看这文书吧。”
叶景羿接过文书,展开后,没看内容先看字,夸了一句道:“字不错。”
玉宁下意识道:“舍妹的字更好。”
叶景羿没接话,迅速将文书浏览了一遍,文书上写的要比沈玉宁刚才说的内容多些,比如文书上说了,要让玉婉见家人,要尽量满足玉婉在叶家的要求等。
叶景羿拿食指点了点纸,对玉宁道:“你们家要进京?”
“是,哪怕不能日日相见,能离得近些,也算一种宽慰。”玉宁道。
叶景羿饶是冷心冷肺这会儿也不好阻拦,道:“要听我安排。”
“好。”玉宁应了声,只要能见到就行,他看着叶景羿道,“贵府有什么要求吗?”毕竟文书上只写了他们的要求,玉宁还是问了一嘴。
叶景羿从袖中掏出印章,爽快地盖在了文书上,递给沈玉宁,他没有回沈玉宁的话,反而问道:“你也会去京城吗?”
玉宁一愣,接文书的手都慢了一息,他将文书折好放进袖兜,道:“时机成熟的话,我会去的。”
叶景羿点点头,没有再言语,竟又坐下,拿起筷子用起膳来。
玉宁见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追问。其实只要想想便知,他们其实想得天真,做法也天真,这文书能成立、能有用的前提是叶家是良心未泯。
所以叶公子压根不需要跟他定什么文书规矩,这就是他们沈家和叶家的鸿沟。
玉宁也坐下,看着对面连用膳都带着矜贵气的叶景羿,他拿起酒壶给叶景羿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玉宁举起酒杯道:“叶公子,舍妹就交给你了。”
叶景羿觉得沈玉宁这话听着感觉有点别扭,但还是举起酒杯喝了玉宁敬的酒。
玉宁见叶景羿吃了酒,又吃菜,面露浅笑。
玉宁点的菜不错,鸿盛楼大厨的手艺也好,叶景羿先前对着苏二难以下咽,这会儿倒是能吃得下了。
见叶景羿认真用膳,玉宁也没有多言,富贵人家必然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他懂。
叶景羿吃了七分饱,放下筷子,端起茶水漱了口。
玉宁知道他要离开了,起身相送。
玉宁将叶景羿送到包房们口,叶景羿忽道:“你们若是到京城做生意,不妨做些吃食点心之类。”
玉宁没想到叶公子还会提点他生意上的事,忙应了声好,只听叶景羿又道:“你那个妹妹,嘴挑剔得很呢。”
说完,叶景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面包房门开着,苏二还没有回去,叶景羿也没有回包房,直接离开了。
玉宁等叶景羿走后没多久,也离开了鸿盛楼。
玉淮一直躲在鸿盛楼对面的巷子里,死盯着鸿盛楼的大门瞧。
忽地,他看见里头走出以为身穿浅青色春衫的公子,身形修长,模样俊美。这应该就是那位叶公子!玉淮见他一个人上了苏家的马车。
玉淮从巷子里走出,看着苏家的马车,心里不是滋味,妹妹以后,就要有这么好看的表哥了,她还会惦记他这个哥哥吗?
玉宁从酒楼出来,就看见玉淮站在路中间发呆。
“玉淮!”玉宁唤了声弟弟。
玉淮扭头看见大哥,忙迎上去道:“如何?和叶公子见面了吗?”
“嗯,你怎么站在路中间发呆。”
“我刚才看到他了,真是好样貌,好气度。”玉淮有些酸溜溜的。
“嗯,确实。你用了膳吗,一直在等我?”玉宁关心弟弟。
“刚躲巷子里吃了些,大哥,你和他说好了吗?文书他签了吗?”玉淮道。
“签了。”玉宁道,“寒仙姑娘那,还要去收尾吗?”
“不用。”
“那我们回去吧。”
两兄弟便往回走,玉淮见兄长话不多,情绪也颇为低落,便问道:“大哥,莫非和叶公子谈得不顺利?”
“很顺利,叶公子都答应。”玉宁道。
“那就好。”玉淮有几分高兴起来。
“叶公子建议,我们去京城可以做些吃食、点心的生意。”玉宁道。
“他还管我们做什么生意?”玉淮心里不想做这些。
“他说,小妹的嘴挑剔得很。可能是想我们偶尔能弄些家乡的吃食给她。”玉宁提到玉婉,声音便柔和几分。
玉淮一听,心里更酸了:“他个假表哥,对小妹还挺关心。回头问问小妹吧,她若是想吃扬州的菜和点心,我便去做。”
玉宁侧头看了眼玉淮,道:“你自己想做什么也尽可做,别只为着小妹。”
“大哥这是什么话,当然是以小妹为先,该不会大哥以后就不管小妹了?”玉淮不满道。
玉宁拍拍玉淮的肩:“她是小妹,你是小弟,我都要管的。”
“我是二哥!什么小弟。”玉淮心里知道大哥是关心他,怕他一心只为小妹,忘了自己的抱负,心里暖的,嘴上却不饶。
两兄弟踏着月色一起回府。
沈老爷在家巴望着,不知道叫人问了多少回。终于把两个儿子给盼回来了,亲自跑到大门口去迎两个儿子。
玉宁两兄弟一进门,沈福年便问道:“如何,谈拢了吗?”
“放心吧爹,都谈拢了,他都答应了。”玉宁道。
沈福年一拍大腿:“好哇!好哇!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我不说了……”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沈福年把话又咽了回去。但是他心里还是补了一句,我就说嘛,这是菩萨安排好的!
京城来的人,就是来接她们玉婉的!了净大师的话怎么会有错,他们玉婉就是进京嫁贵婿去了!
玉宁二人知道父亲想说什么,心里同时叹了口气。
玉宁道:“给小妹的东西送去了吗?”
沈福年道:“只送了一箱,分开送,每天送一点,正好叫玉婉也能往家传信。”
父子三人往正堂去,玉宁又问:“运河边女尸的事,父亲派人去查了吗?可是那位苏姑娘?”
“正要说这事呢,我派人去的时候,尸首已经被人认走了,只知道是年轻女子,但脸上有伤,据说看不出本来面目了。来认尸的是城外的,凭尸首身上的衣物认出的。”沈福年道。
“那不是苏姑娘?”玉淮道。
玉宁摇头:“未必,也可能是苏家故意找人去认的尸。”
此时的苏家,侍女告诉苏二夫人,说叶公子一个人回来了,二老爷似乎有事离开了。
苏二夫人忙了一整日,正等着苏老二回来与他商议事情,没想到这男人,一旦出了门,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准了!竟还叫远客一个人回来。
“派人出去找找!”苏二夫人气道,“找到了叫他赶紧回来。”
这边话音刚落,又有婆子过来回话,说派去办事的人回来了,问夫人要不要见一见。
“叫他进来吧。”苏二夫人也等不得苏二回来了。
不多会儿,婆子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堂。
苏二夫人把不知情的侍女屏退,问道:“处理好了?到底是不是?”
那男子道:“那女尸面部受伤严重,加上泡了水,看不出本来面貌,瞧身形有点像,照夫人的吩咐,叫城外的人认领回去处理了。”
“没人怀疑吧?”苏二夫人道。
“那家正好有姑娘先前走失,我给叫人给他们银子,他们就认下了。我偷摸跟着瞧了,正在办丧事。”
苏二夫人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人走后,苏二夫人还是皱着眉,如此说来,那女尸未必是那死丫头。如果不能断定,那往后要是河边再有女尸,他们还得去认一回?真被河里的大鱼吃干净就好了。真是活着给人添堵,死了给人添乱!
叶景羿回到客房,管家陶忠正在等他。
“三公子回来了,我查到一些事。”陶忠道。
叶景羿落座,小厮要给他倒茶,他抬手制止,示意小厮给对面的茶盏倒,又道:“陶叔,坐下说。”
陶忠在叶景羿对面坐下,放低嗓音道:“我今日借着采买回京礼物为由,带了苏府的一个管事出门。他像我透露,说苏家前段日子正在为表姑娘说亲。说的是徽州的吴家,这位吴家公子人不太精明,也不是全傻,只是人虽长大了,心智却如**岁的孩童。表姑娘似乎闹过一回,之后就被送出去养病了。”
这比沈玉宁跟他说的更具体些,但也没有什么实质用处。叶景羿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公子从何处得知?你不是今日和苏二老爷游玩去了么?”
叶景羿便将沈家兄妹之事与陶忠说了。
陶忠听完后,有些不太赞同地道:“公子怎么轻易就认了文书。”
“无妨,沈家……瞧着还不错。”叶景羿对沈玉宁观感不错,是个聪明人。
“这么说来,表姑娘真的没了么,苏家这……”陶忠叹了口气,“我们来迟了啊。”
不但迟,还巧,叶景羿心道。他昨日到扬州,真表妹昨日跳河,假表妹昨日被带进府。
“苏家欺她弱,我们叶家也未能及时给她庇护。”叶景羿叹道。
陶忠也知是这个理,叹道:“如此,更不能叫老夫人知道了,她老人家铁定受不住。”
“嗯,先把这个带回京,她长得像姑姑,祖母见了她会喜欢的。”叶景羿道。
陶忠颔首:“听公子所言,这姑娘心善且聪慧,沈家也是良善人家,那文书,签了便签了吧。不过苏家这事,还是得回京,叫国公爷定夺。还有大姑娘奶和表公子的事,也要查清。”
“嗯,那就尽快回京吧,父亲让我沿途拜访的故交就先不去了。”叶景羿趁机提出早些回京。
陶忠有些为难:“这,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日,公子还是顺道去一下吧。”
叶景羿看看陶忠,姑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甚至表妹都跳河了,陶叔竟然还让他沿途去拜访父亲的故交。
京城到底有什么,非让他远离不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