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自由”的日子真是难熬,不,是煎熬!这次确实没控制好度,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八,好在白舸的脚一天比一天行动利索。
“久在樊笼里,我要返自然!”白舸吵吵着要把座位床铺都换回来。
别诤默许。
罗展趴在床上看着拐来拐去又上蹿下跳的白舸,脑袋一歪,“哎,你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啊?”
白舸在上铺撅着屁股铺床,拿起手边的握力球扔向罗展,“又招我骂人是不是?”
说完头支出栏杆,别诤铺好床刚站起来,头顶将将擦过他支棱起来的刘海儿。
眼前的空气流动突然加速,夹杂着好闻的洗头水的香味。白舸的两个黑眼球斗在一起,头立马往回一收,白皙的脸上有一丝红晕,他赶紧用手抹平刘海儿。
“是同床,但他用的自己枕头。”别诤面无表情。
“你~”
“嗯??”别诤歪了歪头,难道不是吗?
白舸拨了一下耳朵。
罗展研究完握力球,猛地抬头,“船儿哥,你的发型挺别致啊……”
“滚滚滚……”白舸一手捂头发一手捂脸倒回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罗展轻声叫别诤指了指床上的人。
“害羞?”别诤的嘴角挂上一抹别人发现不了的微笑。
从这周开始,因为有球队对抗赛的需要,羽毛球馆每天晚自习前都会开着,体育课申请使用也可以。
罗展每天神神秘秘地搜集情报。
白舸和别诤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些天别诤也就多加了晚上的跑步,没见他参加别的跟羽毛球有关系的训练。
罗展和夏天到现在都没见过别诤拿拍子的样子。
周三,下午自习。
白舸发完信息对同桌说:“跟我走。”
别诤放下笔看了他一眼,两人消失在教室里。
下课罗展一转头,后座空了。他去球馆转一圈没见到人,无奈拿出手机,把404四个人拉了个群。
【罗小黑:你们俩又去哪儿了?诤诤不练球吗?不比赛了吗?宇哥来,不需要我打掩护吗?
哒咩:手动@船儿哥
罗小黑:看你那点儿出息!
何人去乘船:去找武林秘籍……你真是个事儿妈,这点儿默契还没有吗?
罗小黑:不带我们一起修炼吗?
何人去乘船:你不会是双料间谍吧?
罗小黑:还背刺我!天儿,天儿……
何人去乘船:滚蛋
哒咩:抱抱蛋.jpg
群里显示:群主将群名改成“拿什么和你们对抗”】
坐在车里,别诤拿着手机,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
白舸在旁边瞄到了带笑的别诤,他的目光微微下垂,睫毛随着眨眼高低跳动,这个睫毛精,再次鉴定完毕。
他收回视线,揣起手机给司机师傅指了个路,两个人就在路边下车了。
进到馆里,白舸发现爷爷来了,心里暗骂一声袁野。
“爷爷,这是小鬼。”白舸的腿还能看出来有些不方便。
爷爷拍了拍白舸的后脑勺儿。
别诤快走了两步,“爷爷好,我是别诤。”
爷爷点点头,“上次就是你把这小子打服了?”
别诤被这样问到,看看白舸。
“不用怕他,我比他厉害。”爷爷笑着说。
爷爷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筋骨非常硬朗,一看就是常年运动的人。
白舸朝别诤笑笑,“是是,我爷爷最厉害!”
别诤赶紧上前解释了那天的情况,从非常专业的角度分析了白舸那天的技术动作,“好多球都是他借我的力我才能杀到位的。”
“你不用替他讲话。”爷爷捏了捏别诤胳膊的肌肉,“你一会儿跟小齐吧,看那小子的腿还不利索呢。”
白舸挠头傻傻地笑了笑。
别诤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眼睛弯着,形如新月,没有了凤眼的冷威,上唇微微上翘,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在家人身边的笑,不用掩饰也不用修饰,很肆意也很温暖。
袁野跟爷爷说了白舸和别诤要来的事情,特意安排了小齐跟别诤打,小齐的打法跟白舸差不多,他想让爷爷看看别诤的整体情况,至于袁野自己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别诤跟小齐打了两局,都是21比15赢了。
他们对抗过程中,白舸在爷爷身旁问道:“爷爷,要是双打的话,给他配什么样的人?”
“他能跟别人双打?”
白舸竖起拇指,“慧眼,被我坑了。”
爷爷又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儿,“你小子!”
白舸捂着后脑,“容易傻啊!”
别诤收拾好球拍朝休息区这边来。
衣服被汗湿了贴在身上,白舸发现他肩膀厚实,每一寸肌肉都仿佛精心雕琢过,怪不得这小家伙杀球这么厉害。
“爷爷,我的问题?”别诤走到爷爷面前。
“挺直接啊,我爷爷一般不给人指点啊。”白舸得意地站起来把毛巾递给他。
爷爷把身后四层的保温壶拿出来,“先去洗洗,歇一会儿,尝尝爷爷包的饺子。”
别诤点头擦擦汗去换衣服。
白舸瞄着别诤进屋,转头小声说:“爷爷,双打,双打,怎么办?”
白舸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地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爷爷没搭理白舸,站起来被起手沿着场馆周围转了两圈。他看完别诤打球就明白了袁野让他来的意图。
这个小孩力量很大,后场的劈杀劈吊技术很好,网前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糙。最主要的是在场上能随时调整自己的战术,打球有灵性。
白舸一直都单打,网前灵活性非常好,速度非常快,就是杀球的威胁小一些。而且一直以来他都不太合群,也没什么朋友,有时候想发泄情绪了就自己对着墙打球。
眼前这个孩子,是白舸第一次带回来的同学。
爷爷有了私心。
别诤都收拾好出来,爷爷也刚好转回来。
“来尝尝。”爷爷把饺子拿一盒连筷子一起递给别诤,也扔给白舸一盒。
爷爷看着两个小孩吃,突然说道:“小舸,打双打行吗?”
白舸的饺子还在嘴里,没嚼两下,被这句话吓的直接咽下去了差点被呛到。
别诤夹在筷子上的饺子也掉回了盒里。
爷爷看着两个被吓的不轻的傻小子,稍做解释道:“小舸右手,有速度,小诤左手,有力量。”
听着像天作之合一样,但别诤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他用筷子戳了戳刚刚掉回去的饺子。
白舸喝了口水,拍拍自己的腿,“爷爷,还有不到十天就打,您看我这腿脚。”
爷爷看了看别诤的表情,见他没说话,“好的队友会互相成就,你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什么感觉?小心你的腿就行了,对手很强大吗?”
别诤眼眸微动点点头,继续吃饺子。
饺子是虾仁馅的,一口一个大虾仁,咬破饺子的那一刻还有汤汁漰出,别诤露出特别满足的样子。
白舸戳了他一下,“让你来吃饺子的啊?”
别诤没敢理会他,吃完把盒子放下,“爷爷,饺子真好吃。”
爷爷瞧着这两个孩子,如同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与搭档。他笑起来,眼睛眯成的一条线与皱纹形成的沟壑仿佛见证了岁月,流露出无尽的慈爱。
白舸不服地说:“你不是不跟别人双打吗?”
“你又不是别人。”
一句话沉声静气,顺着气流飘向白舸,他眨眨眼,脸被渐渐上色,色染到耳边,耳朵跟着红红的痒痒的。白舸站起来想要呼吸一下上空的新鲜空气,可自己又不受控得低头,眼睛在那两个旋的头顶来回徘徊。
别诤说话的时候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球场,那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他也没想看听到人的反应。他的眼神深邃,那样的眼神里包裹着无限的留恋与希望。
爷爷准备了药和绷带,白舸嫌麻烦不想拿,结果被别诤默默地接过来。
“爷爷,您看见了吗?这小鬼简直无法无天了。”
“你才是小鬼,我看小诤比你稳重多了。赶紧走吧,别太晚回。”爷爷也收拾好食盒。
别诤拿着药袋跟爷爷道别。
爷爷笑着点头,“下次跟小舸来家里吃现包的饺子,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
别诤话还没说完,被白舸拉着就往馆外走。
在回宿舍的路上,别诤淡淡地说道:“白舸,爷爷真好!”
白舸虽然正专注地打游戏,听到别诤喊自己的名字,一瞬间陷入了回想,这好像是别诤头一回喊他的名字。
从第一次见到别诤站在自己面前,他那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那副你牛X你的与我无关的表情,那副将自己置身于所有热闹之外的模样,现在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仿佛是在郑重地宣布事情。
“那可不,就是老头儿有点啰嗦。”白舸瞥了他一眼,又回到手机游戏上随口说:“懂点儿礼貌,以后叫哥啊!”
“可爱。”别诤嘴角微扬,手里来回地摩挲着爷爷给白舸准备的药。
说谁可爱?
白舸看到别诤说可爱时的神情,他捕捉到了那抹很快被收回的笑容,这表情把他拉回现实,他笑笑说:“下次去家里,爷爷的手艺不止饺子。”
别诤的眼睛里刹时充满了光,他点点头把车窗降下来一些,手稍稍伸向窗外。风从指间穿梭,路上的景色随风流过。
刚回到宿舍,俩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罗展和夏天并排坐在桌前,拿本字典拍了一下桌子。
“都坐下!”罗展面无表情指了指前方的两把椅子。
白舸和别诤面面相觑。
别诤先扶着白舸坐下,自己也坐到旁边。
“啪”又一下。
“干嘛去了?如实招来,我们遵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说!”罗展拍拍夏天面前的白纸,把笔塞到他手里,“都记录好,认真点儿。”
夏天憋着笑,跟对面的两个人用口型说:我是被逼的。
白舸想笑,但为了配合生气的罗展强忍着。
别诤清了清嗓子,非常认真地说:“大老爷,我们……”
白舸听到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说的“大老爷”这三个字,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喷出来。
罗展也差点儿没绷住,敲敲桌子,让他们严肃。
白舸收回笑,“那个,大老爷,我俩真练球去了,您看还有药和绷带呢。”
别诤把药袋子拎到罗展眼前。
罗展扒拉着看袋子里面的东西,撇着嘴让白舸说出他的计划。
白舸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别的都可以闹,羽毛球不行。
他说:“想让那些人闭嘴,小鬼三场必须都上,我不是随意开玩笑或者放狠话的。我要让小鬼进一队,并且咱们要一起去集训。”
罗展不知道别诤的水平,但听白舸这么一说,觉得他实力不容小觑。
白舸看向别诤,“他第一局的单打我不担心,但肯定会消耗很大,贺礼肯定会安排他们的拉吊队员,而他自己肯定第三局上,至于双打……小鬼只能在双打的时候喘息一下……”
夏天把手里的笔扔掉:“看,我就说船儿哥肯定有安排。”
“别打岔,船儿哥!”罗展也正经起来。
“我和他打双打。”白舸话一说出,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震惊。
别诤的手不自然的摸了摸左耳垂。
白舸抓抓头发,“我跟他打过,了解一点他的球路,赢你们俩可能费劲,但对付二队的那两个绰绰有余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紧张之余没忘偷摸看了眼旁边的人,又先斩后奏了。
他想了一路爷爷的建议,他没有当场应承,是怕自己的伤给别诤负担。但他看到别诤看向羽毛球场时的眼神,他就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夏天仰头看着屋里的灯发呆,他们什么时候交的手呢?
罗展扒拉了一下夏天,又想起之前,“哎,等等,曾经的拒绝犹在耳畔,你不是不跟别人双打吗?”
“小鬼不是别人,那可是小鬼啊……”白舸把玩着绷带,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还是不好。
别诤心里一颤,“……那可是小鬼啊……”如一道流星划过他心灵的夜空,留下一道耀眼的光痕。
“原来我是别人啊!”罗展双手抱拳,掩面而泣。
夏天一个白眼瞪过去,某人又开始自取其辱了啊。
说归说闹归闹,他们还是担心白舸的脚。
“没事儿,就让小鬼同学多担待一些吧。”白舸的手刚想往别诤肩上搭,“干嘛,我刚又说脏话了吗?”
旁边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白舸眼神嗖得一下飞向罗展。
“没有啊,我可以作证。”罗展举起右手。
夏天实在受不了,“大老爷,你这角色转换的忒快了点儿……”
“还不是因为船儿哥的淫威,习惯成自然。”
“瞎说,我多善良,”白舸抬起的手还是放在了别诤的肩膀上捏了捏,“是不是?”
别诤看看肩膀上指骨明晰的手,抬眼,视线停到对方的下颌线,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
这个“是”托了个不明显的长音。
“诤诤,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船儿哥抓住了?这你都能承认?你还是当初那个明辨是非,惩恶扬善,纪律严明的小诤诤吗?”罗展抓抓自己的头,根本不敢相信这一个晚自习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我们小鬼遵纪守法、勤学苦练、人美心善的,能有什么把柄?”白舸站起来伸手拍了一下罗展的头,“谁是非,谁是恶?”
“小诤诤,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我和天儿救你。”罗展捂住自己的头。
“自身都难保了你。”白舸把绷带往别诤床上一扔,准备越过桌子掐住罗展的脖子。
夏天在一旁看着乱做一团的两个人,招呼着让他们消停点儿,紧着提醒白舸的伤。
别诤看着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他突然开口,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我一定要不被诟病地进一队,然后和你……”
他看向白舸,一旁的罗展已经被开头那句话点燃了,夏天也看着别诤。
“哦,和你们一起去集训。”
别诤不是一个容易被鼓动的人,不情绪化,谨慎理智,他不会在事情结果出现之前随便给人希望。
但今天,他愿意种下这颗种子!
白舸见这个小鬼一下说了这么多话,心里放松下来,之前的忧虑一扫而空。
果然慢慢来,改变会在无意之间……
他看着别诤跟着大家一起热血的表情:看,我是不是撕下了你“道貌岸然”的面具了?这个词现在还能用给他吧!谁让他老装得与世隔绝似的!
白舸用食指转着自己的卷发,一阵没心没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