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重拾旧爱在今生·续丨重拾 第6章 CH6.骑士

阳光透进些许，将醒未醒时脸颊痒痒的，他下意识伸手，一声脆响，便立刻清醒了。姜盈拿着瓶药水愣愣地站在窗帘的缝隙处。

“打疼你了？”

“吵醒你了？”

两人的不约而同有点好笑。

“本来也睡够了。”他拾起被打掉的棉签，“该说是你太轻了，我都没发觉你醒了。这点小伤不要紧，不上药也没事。”

姜盈取了新的棉签重新帮他涂上。

“这是，橙子伤的？”

陆修远实在很难把这么可爱的名词和那个张牙舞爪的女霸总联系起来，不过他知道姜盈在意什么，自然不会惹她不高兴。

“你说唐橙？这昵称，你给起的？”

“朋友们，都这么叫。怎么了？”

陆修远扣住她腰肢，酸溜溜地说：“为什么我没有？我也要昵称，别人不能叫的那种。”

没想到他随口一说还真把姜盈给难住了，陆修远刮了下她鼻尖：“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只是想要听你叫的亲密些？”

“修，修远？”

“叫老公更好，这才是别人都不能叫的。”

“……我去上课了。”

陆修远一把将人捞了回来。

“不放。叫叫我，不然不让你出门。”

“……修远。”

“嗯，再叫一声。”

“修远。”

陆修远亲了亲她，叮嘱道：“没吃早餐吧？家里实在没什么食材了，我昨晚已经联系了超市恢复供应，中午给你做好吃的。所以早餐？”

“学校，有食堂。”

“行吧，准你偶尔吃次食堂。不过要打卡。”

“……什么打卡？”

陆修远跟她要手机，这才发现姜盈的手机就在画室的床头，已经没电了。微信最新一条正是他昨晚的语音邀请，原来那些报平安的信息她根本都没看过。陆修远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姜盈自然不肯接。

“有电话的话你想接就接，不想接不用理会。接听的话就说你是陆太太，对了，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不……”

“你如果不带着，那就别去上课了，我不放心。”

“……”

这个家里正如陆修远之前的评价，除了必备物品什么都没有。以前姜盈会在他们的住处养着花草，每隔几日花瓶里的花都会换，偶尔还会自己做些调味菜，腌制蜜饯果酱什么的，厨房里瓶瓶罐罐总是很多。

她以前，很喜欢生活的气息。

现在家里却“干净”得连个充电宝都没有。

陆修远一直都知道姜盈手机的密码，包括笔记本银行卡什么的，她所有六位数的密码都是一样的。这丫头，没心眼的时候傻得就是张白纸。

317520，双鱼座和金牛座，她曾说自己的生日是个很有爱的日子，是最好记的。说这话的时候，多半藏着让他记得的心思，他从来都不是不知道。

事实上他的确一直记着这个日子，不是刻意，却也没忘记过。可印象中姜盈没过过生日，或者说他从没参与过。以前姜盈就从不避讳他，手机笔记本什么的随手放，甚至问过他要不要检查她手机。陆修远总说她无聊。

他确实没有这种想法，但不是姜盈以为的那样。而是因为，一个人爱不爱你是不是全心全意，被爱的这个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他是陆修远，在这方面堪称不可一世。因滥而贱，他一直不屑于旁人的喜欢，但谁对他是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

只有姜盈，或许正因为太确定，才让他一直迷失至今。在他每一次默认对方的心意又没有驳回没有拒绝时，从他被要求给她戴上那枚戒指时，就算不是心甘情愿，却也不是完全被迫的。

为什么这些年，他一次都没有质疑过自己，由此便荒唐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看着自己的头像发出的照片，应该是可丽饼和热巧克力，也可能是某种咖啡？陆修远捯手便下单了些中式早餐，像是烧麦蒸饺豆浆什么的。

“卖相还不错，一定要吃完。中午想吃什么？”

“下午有活动”。

意思是中午不回来了，陆修远只好说：“那午饭也要打卡咯，晚上接你去。”

姜盈给他的备注是“陆先森”，他觉得有点可爱。也是，就像唐橙说的，姜盈原本只是个喜欢艺术，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若不是突然失去双亲，强行逼迫自己一夜承担起偌大的姜氏，她本该没心没肺地悠游一生。

如今只能在这些小细节上，才能少许窥得小女孩原本的心性。

习惯性地退出对话框，他看到一整片红色未读，像是连起了半壁江山。他找到最早的未读时间，心下一沉。实在很难想象现在的人，谁还能脱离手机。他不由得想到姜盈是不是在学校里被孤立了。

他到的挺早，进来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艺术院自己搞的艺术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比不上正式的校庆，也不少当地居民来凑热闹。可惜当地人都不怎么说英语，路标又不清不楚，给姜盈发信息对方也没回复，他只好顺着人多的方向去。转角只一眼，姜盈身着希腊女神式样的白色长裙，正混迹在一群表演者中。

他们的这个节目该说是话剧还是歌舞剧，有点不伦不类各占一半的感觉。全程法语他实在听不太懂，不过像是个诸神礼赞的庆贺场景，服饰隆重而繁复。后来看英译介绍才了解到，这是艺术院大概是服装设计之类的专业生搞得，本来就是为了展示毕业设计作品，姜盈恐怕是被抓来帮忙的。

也是，在一群浅发碧眼，高眉深目的白种人中，黑发黑瞳面容典雅清冷，身形纤细的东方美人，气质实在太过出众了。可惜现在的姜盈过于瘦小，古欧洲宫廷式礼服她根本撑不起来。好在设计师还算聪明，只在简单的白色褶皱长裙斜肩侧做了同色系缎面绸花的点缀，细长的绑带风中飘逸，加一顶草叶玫瑰的小花冠拢住长发，眉眼处略施粉黛，简单又不食人间烟火。

只是没什么戏份，陆修远盼到谢幕都没等到老婆一句台词，难怪她一美术戏的会被拉来凑数了，原来只是背景板。有点可惜。

天公作美，不少人主动要求跟表演者们合照。以为老婆被孤立着实是他想多了，找姜盈搭话合照的人不要太多，她都只淡淡颔首或微笑。陆修远瞅中机会也蹭了进去，不想姜盈居然一直没注意到他，被他牵手时吓了一跳，仿佛噩梦惊醒似的，陆修远被打击得不行。

“老婆，我都观察你半天了，你居然一点儿没发现？”

姜盈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

陆修远拨开往老婆跟前挤的人，用特意复习过的英语道：“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婆，别凑太近。”俩年轻人估计是在校学生，嘻嘻哈哈地用法语不知跟姜盈说了些什么，姜盈看了看他才轻轻点了头。

陆修远好奇地不行：“他们说什么了？”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俩笑，陆修远更好奇了。姜盈却明显不想被人围观，拉着他往一旁去，陆修远跟小孩儿似的不问出个所以然不罢休。

“他们只是，跟我核实，我们的关系。”

“嗯？真的？我怎么觉得他们说了好多，不是一句两句的。”

姜盈却以带他去别处为由想岔开话题，陆修远拉起她往人群外走：“我很高兴。”

“游园吗？”

“不是，虽然我们一起重回校园也不错。但我高兴的是，”陆修远托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换了句说辞：“我给你留了很多照片，你看——”

手机里不知不觉就存下了许多，他自己不爱拍照，却很有自己的审美角度。反正主角好看，景致也好，他自己是觉得挺出片的。

姜盈低着头，侧脸温柔娴静。

“老婆。”

“嗯？”

他高兴的是，她依然愿意为他正名，由着他在外人面前以丈夫的名头驱逐居心不良的接近者。

“这的景色真不错，有点理解你们女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薰衣草了。”校园里装点着各色花样，可始终没有薰衣草的疆土辽阔。就像色彩缤纷的年轻学生那么多，却没人胜过单调的白。只要姜盈在他视野之中，他就能一眼捕捉到她。

“真的很美吗……好可惜。”

“嗯？什么可惜？”

“……没什么，去别处转转？”

他们牵着手走在有着尖塔的城墙下，热热闹闹的学生扬长而过，陆修远把人护在里侧，帮她提着裙裾。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对白色这么偏爱？怎么现在只穿白色了？”

“……没有偏爱。只是，太黑了。”

“嗯？哪里黑了？你站在那群白人女孩里也还白得发光呢。”李知言就曾吐槽俩人不适合合照，因为色号差太多，反衬得陆修远就像换了人种。他有意逗她笑，姜盈闻言却说：“你一直，都好看。”

陆修远赶忙抬手摸了摸脸颊的口子，煞有介事地说：“难怪知言说你最爱我的脸，居然被他说中了。我回去就买点防落疤的药天天涂！”

姜盈一抿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我经常去那写生，要看看吗？”

陆修远做攻略的时候看到过普罗旺斯是“骑士之城”的说法，与之相关的那部电影据说是这个说法的出处。他本来想当作参考资料翻来看看，无奈是部爱情片，委实不在他挑电影的范畴，便作罢了。

不过骑士这个意象在这个地区的确很常见，他倒是没想过姜盈会喜欢。

每个热门旅游点都逃不过水池皆许愿的命运，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举着长枪，筑台下各色的硬币纸币铺满了池底。说实话这座雕像浑身漆黑不说，脸面神态都很潦草，唯独仿若孤身奋战的气势很足，有着被千军万马围剿也不肯放下武器的英雄气概。

偏偏如今沦为校园里的情侣一角，据说来这许愿的都是小情侣们，周围的座椅也都被一对对的小年轻占了。

陆修远笑道：“那你怎么也喜欢这？”他可不认为姜盈会喜欢小朋友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幼稚还有种不用顾及年龄的腻歪。

姜盈也说不出什么，被他追问得无奈，才讲了幼时与父母在普罗旺斯度假，住过几个月。虽说是度假，其实她妈妈喜欢研究十字军东征的那段历史，宗教战争比起直接的利益冲突总会产生更多的诡谲，有神秘色彩的故事。当时还天真的小姑娘或许是被故事里骑士的形象和气节所吸引。

“或许我曾想成为骑士，成为保护者，成为拯救者。”

这倒是不怎么出乎意料，从她还没毕业便拉拢阵营力排众议，强硬地接手姜氏时，其实已经做到了。

“那现在呢，不想了吗？”

姜盈望着那塑像摇头，“好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的。”

陆修远心一虚，他想让姜氏重回巅峰，其实这件事很早就开始做了。然而就像唐橙说的，当初他一心逼迫姜盈“出来”，使得是雷霆手段，湖水通渠散出去太多，再想重聚谈何容易。在未有定论之前，他不敢跟姜盈正面谈论此事。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可有许过愿？”

姜盈还是摇头。

陆修远让她等着，自己去找旁边摆摊的学生换硬币。谁料被游园的闲人索要烟抽，他还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没多想，看对方连英文单词带比划的似乎还挺迫切，便给了，哪知这一开头便招了好几位女士跟过来都问他要。

陆修远惊了，就算知道欧美女士向来奔放，在生意场上就算有外宾也不曾见过这种阵仗。半包烟转眼被瓜分，竟然有人上手直接摸他口袋！他下意识望向姜盈，古堡的阴影下，一抹云淡风轻的白，薄薄的。明明相隔也不是特别远，他却看不清姜盈的脸。

陆修远干脆从手臂取下外套抖了抖，示意没有了，待几人散去跑回姜盈身旁，把衣服披在她肩头。

“这边的女烟鬼也太多了吧，她们这什么情况？！”

“政府想控烟，烟价课税很重。”

陆修远想了想，的确见过这类新闻，十几欧元一包的烟别说对学生了，一般的劳动者恐怕也不好负担。可他还是觉得太疯狂了，刚才那架势跟明抢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逼我戒烟呢？”

“许愿戒烟吗？”

陆修远被她逗笑了，“你要许愿吗？”手心里刚换的两枚硬币是最大的面值了，看起来崭新，他强烈怀疑那些学生是不是晚上从许愿池捞出来，白天又跟这无本万利呢。不过，管他的呢，不重要。

姜盈收了那枚硬币却拒绝了：“不了，你来吧。”

陆修远也没纠结，他背对着许愿池，手指一错，硬币弹出老高，似乎发出了蜂鸣。

“我陆修远许愿，这辈子除了姜盈，我谁也不要。”

硬币破风随着他低沉的嗓音落入水中，扑通一声，仿佛触达了某个开关，数柱喷泉应声而起犹如骑士谢幕。零零落落的水雾漫漫扬扬，细细密密地落到身上略有凉意。他伸手给姜盈拢了拢披着的衣服，满是薰衣草香气的风悄悄拂过两人之间，稍掩住了她半面的妆。

“老婆，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你会帮我实现愿望吗？”

TBC……

标题都是线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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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6.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