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 第10章 南鸢一场梦（三）

片刻，一张身着锦绣红衣的女人的画像浮现在了半空。

画中的女人浓眉玉眼，翘鼻艳唇。栀璃看见的第一反应就是：野心勃勃。

画纸左下方的排排字迹也完整浮现出来：

女帝黎嫦，欺谷厌工，性无常。美艳又善妒。曾……

“出去！出去！”

古巫的突然警告让栀璃下意识收回视线。

“谁出去，我么？”栀璃看向坐在一旁的白笙默。

两人搁着面具而望，白笙默的眼神沉了沉，栀璃敏锐的觉察到队友给的指令，便悄声退了出去。

打着尊重他人小秘密的心思,栀璃来到洞外，开始了新一轮的地图探索。

南鸢古巫经济一命换一物，方才那张女帝黎嫦的画像，便是她要取性命之人了吧。

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渊缘，闹到如今这般。

栀璃在原地站了一会，见两人没有出来的意思，便在四周转了起来。

嗯…土块土块…

烂木头烂草烂花…怎么这么多烂掉的花？

栀璃的欧皇体质往往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不经意的一瞥 ，她发现在洞口左侧不远处，隐蔽的立着一个墓碑。

有股力量吸引了她，在她心里暗暗种下了一个根。

她悄悄朝那边走去。

这片荒败的土地上，竟有一座坟墓在这里无声的伫立着。

碑石上篆刻着细致的纹路，像千年古树的年轮。碑石质感细腻，想是精心挑选过。

碑上每一个字的缝隙间都利落干净，与周遭的泥泞格格不入。

上边篆刻的文字，有些已经斑驳褪色。

栀璃注意到那些斑驳的字迹，已经有些不完整了，个别字都已经生出模糊。

栀璃心里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这里的毒烟似乎更重了。

她抬手覆了上去，想辨别那些字。

手上突然传来钝痛，记忆的阀门涌了开来，恍惚间，栀璃看见某个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小人正蜷成一团痛声哭泣。

似是有人笑了一瞬，那小人突然抬起头来，踉跄的去追赶那个已经消失声音……

“想死吗！！”手腕处剧痛传来，栀璃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破皮渗血。

“谁的碑都敢碰！”

说话的人是古巫，饶是空灵机械的声音，栀璃却听出了滔天的怒疚。

好痛！

栀璃想用另一只手召鞭，却被古巫识破动作，将她另一只手也给赴着。

栀璃不禁惊讶，这古巫看着瘦弱力气却大的吓人，饶是她怎么挣扎缚着的那只手都纹丝不动。

栀璃就这么被她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此时的古巫已经脱去了她的那身黑色长袍，栀璃脸上的面具被她掀飞。

在见到那张垂老色衰的脸后，栀璃目瞪口呆。

这张脸与她方才在恍惚中看见的那张哭泣的女孩的脸，重合了。

古巫突然凑近，眼里热潮翻滚。栀璃被迫对上她的眼睛。

古巫她哭过吗？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古巫低声笑着。

像是被人翻出了什么天大的糗事，栀璃警铃大作，心脏仿佛骤停。

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朝着古巫的头就用力撞过去。

两人跪倒在地，古巫被撞的好像直接晕了过去。

栀璃也没有好到哪去，眼前白光闪闪，最后也是彻底趴刀在地。

这是哪？

栀璃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突如其来的环境变化让她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骄阳炽媚，枝繁叶茂的杨树为柏油马路投下多多阴翳，供树下的几个女孩乘凉。

栀璃看着几名女孩中那张熟悉的脸。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穿到了南鸢古巫的过去。

树下女孩们的声音随风入耳。

“真的受不了了，明明记得好好的，一考试全忘了呜呜呜…”

“我也没好到哪去，前边的不对，后边的不会。”

“拼搏三年上大专，起早贪黑上大专。祈祷今年的分数线能降一点…”

原来是毕业季阿,栀璃眨眨眼。

“余苏，你怎么不讲话？终也是于麻木了吗？”

“振作起来啊余苏，不能在这倒下。对了，你打算去哪上大学呢？你不是很早就说自己要去外边闯一闯吗。”

……

余苏是几个女孩中从头到尾没有讲话的那个，低低的马尾慵懒的卧在耳后，额前的刘海凌乱的朝两边散去，显的有些无奈。她有些疲惫的说道,“还没想好，实现梦想难于上青天…”

她就是余苏。

南鸢古巫的本名原来叫余苏。

一旁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难得见你有这么消极的想法，别伤心了，以后…”

借着热风和蝉鸣，她们为自己的青春做着最后的道别。

画面一转，余苏来到了长桥小道上。

也许是不顺路，这座桥上只有她自己。

“骗你们的，我哪都去不了。”栀璃听见余苏这么说。

“前方施工，敬请绕行。”一个黄色警示牌挡住了去路。

余苏没多想，扭头就朝反方向走去 ，然后…

相同的场景出现了，“前方施工，敬请绕行。”

她又绕，又施工。

余苏静静的站在那，没有跳脚，也没有粗口。

栀璃不禁觉得她情绪稳定的可怕。

没办法，只能去走那条路了。

她记得有一条无名的小路，很偏，是和朋友躲猫猫时无意发现的。

那条路她没怎么走过，人们都传那条路闹鬼。

她倒不是怕鬼，只是那条小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要想去那需要穿过一条闹市。

她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人流总让她感到无措。

余苏走的很急，直到走到那条无名小路上后，脚步才显得不那么匆忙慌乱。

余苏甩了甩手上的帆布包，里边是同学们的手写祝福信。

她想起做错的题和未知的前途。

她苦恼自己的马虎，但是不认为前途会因为这场考试毁掉。

几张纸，决定不了人生，也改变不了人生，只要有浇不灭的热爱，到哪都能发光发热。

生命的卷轴因为不定的规律才有了独特的色彩。

手写信的封面上写道：

祝福我们，余生苏甜。

在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古董店门口。

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古董店？她抬头看了看店里招牌。

“遥缘古董店。”

窗外，女孩的身影与橱内的古宝重叠。

余苏一向对古玩不感兴趣，可路过那尊玥岚塔时，她鬼使神差的扭了头。

共鸣般，她停下了脚步，开始打量起那缺了一块角的玥岚塔。

玥岚塔，为琼廖国镇国宝器，可吹得风来，唤得雨去，最早显形于琼廖国师扶桑之手。

扶桑。余苏对这位国师有了兴趣，继续读了剩下的小字：

九时，扶家诞下一子。因孩子出生时一道闪电劈断了家里的桑树，故取名为扶桑。

传说扶桑借天命而生。

他出生那天，百年干旱的琼廖突然夜逢甘雨，经久不停。

继此，琼廖国风调雨顺，过了十几年安稳日子。

被赋予众望的扶桑自幼时起就饱览群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当地名声渐起。

年少时，扶桑自学古书残卷，在十七岁那年预言琼廖未来数月里先是旱日绕城，再是洪水围潮。

起初，人们并不在意他的话，认为那只是无稽之谈。

可过了不久后，琼廖真的开始了大旱，万物凋零，生命的血液都被彻底榨干。

在人们强撑过这场大旱后，天上仿佛开了一个黑洞，乱雨倾盆而降，摧毁了堤坝，冲毁了房屋。

人们想起了扶桑的预言。连忙去重梁村请扶桑出手救民。

扶桑面色苍白的告诉他们在琼廖以南五里，有一座破庙。庙里正东处，会在明日子时降下一道惊雷。

雷会打到庙顶然后拐个弯，折射之处往下凿挖十分，会有一座小塔。

取得此塔，雨就停了。

人们照做了，雨也真的停了。

就这样，扶桑的事越传越远，越传越神，很快便传进了琼廖当国主万政耳里。

国主召他入宫，封了他为一国的国师，受万民敬仰。

故事到这突然断了。

余苏心里揪了一下，盯着突然断尾的故事看了好久。

“你猜，这位奉献一生的国师最后怎么样了？”一个中山装的老人突然这么问他。

余苏愣了愣，心里有一瞬的失重感。

她回答道：“能召风唤雨护一国安宁，老天有道，自应会让他长命百岁，芳名传千古的。”

她心里希望是这样。

那老人却突然笑了，他摇摇头道：“美好的结局总是更能让人迷路。”

什么意思？

“这位国师并没有长命百岁，也没有芳名千古，相反，他死在了入宫的第二年，死后受尽了世人的唾骂。”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错事？”

“他没有做错事。只是合适的选项出现在了不合适的题目中。”

余苏的目光又回到了窗台上。

他说这国师后来受尽了唾骂，不知道国师他如果听到这些，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沥出的那些心血。

是和非面前，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正名。

老人看出了余苏的伤感，他继续补刀着：

公元623年，先王万政病逝。下妃黎嫦继位。

黎嫦上位后性情大变，滥杀平民，收金慰男宠。他要收扶桑做床上欢民，扶桑不愿。

黎嫦就设计就生刨了他的灵丹，折断了他的双腿，日夜囚禁在榻侧。

扶桑不堪受辱，他赌了一把。

他藏了一把金簪，刺杀黎嫦，可惜断掉的手使不上全力，刺杀未果。

黎嫦大怒，命人用酷刑将造反的他折磨致死，抛尸荒野。

为的是警告其他有心之人。

余苏沉默着没说话，她经常告诉自己人因有善而幸佑之。而现在，她只觉天理不公。

太不公了。

在与这位老人告别后，余苏朝家的方向走去。

心里的躁动让她开始奔跑起来。

她突然大喊到：ctmd，好人就必须有个配得上她的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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