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 第9章 南鸢一场梦（二）

翌日清晨，栀璃收拾完毕，一开门就看见了半卧在廊台的白笙默。

他左膝曲起，双手环胸，背靠着廊柱微微低头沉抿着。

听到开门声后，偏脸看向栀璃。

白皙的脸上，一双星眸浩瀚如初。

见他熬了一晚还一脸明媚，栀璃忍不住在心里跺脚：怎么他没有黑眼圈 ？

“早啊”

“早，值夜班辛苦了。”

白笙默冷不丁翻身下栏。

栀璃见他直直往下掉，下意识去扶，差点碰到他时白笙默又突然站直了身子。

他干嘛。

“地上有东西。”

说罢，他伸开了手掌。

是一个金指环。

…，怎么没让我先看见。

白笙默捏住指环看了两圈，道：“走吧，先找地方买点人能吃的东西。”

到地方后，栀璃就忍不住呵呵了。白笙默把金指环当成银两，两人先是饱餐一顿，接着又来到了街坊铺。

然后某白就开始了他的奢华生活。

拉着栀璃就是一顿量量量，挑挑挑，一口气定了数身衣裳。

美名其曰为了任务方便行动。但是这五颜六色的又是怎么回事？

白笙默天身影不凡又出手阔绰，在人群里便显的更耀眼 ，不一会店周便围满了人。

来人大多都是娇龄的女孩儿，你撞我一下我掐你一下，这肯定是一对闺蜜结伴来看热闹呢。

栀璃觉得自己在旁边有点多余，好几次想偷摸开溜都被白笙默叫住。几道目光朝她聚集了过来。

她开始恐惧了。

趁着白笙默被掌柜和小贩围住。栀璃赶紧跟他解释她要自己去挑点东西，兵分两路，到点汇合，一口气便溜了出去。

她找了一家看起来高档的豪华小楼，挑了几个手势玉佩，准备送给阿瑶和竺殇。

“嗯…还少一个。”她找了一圈，最后挑了一个流苏剑穗。

打包好后，栀璃便先去约好的地方等着白笙默了。

至于白笙默嘛。他……

光是衣服还不够，他又大包小包的装了各种吃食玩具，这个摊吃一会，转身又去另一个摊称一把。

栀璃怀疑他是不是来进货的。

一番折腾终于进完了货，两人步行离开了闹市，白笙默把刚才买的大包小包收进了乾坤收纳袋中。

有这好东西，不早拿出来用。

西北这个词，听起来就很荒凉。在亲眼确认过之后，栀璃只认为它比想象中的还要凋零凄凉。

闹市之外，简直天壤之别。

这里像是有人覆了一层结节，把生和死的世界隔了开来。

初接触这段地带时，还能看见绿草青坡，越往前走，植被青山就越少，到了眼前这带竟变成了遍地的枯枝烂叶。

凉风忽的吹来了一层诡异的紫雾。

莫不是被人倒了几百瓶的敌敌畏，一滴生灵都看不见。

两人望着不远处腾腾的紫雾，相继停下脚步。

栀璃心道：完全就是枯境阿，进里边生死未知。

那个有名的古巫，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难道是因为高手的品位都很独特？

一旁白笙默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两个面具，一个眼尾点红的狐狸面具，一个是萌萌大眼的可爱猫咪面具。

栀璃觉得猫咪面具有点像q版蚩楠。

嗯，就选它了。

还没等她伸手要，白笙默便将那只q版蚩楠递到眼前了。

他嘴角勾起弧度：“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它。”

眉宇间有着少年特有的英气。

真好啊，这股精神气栀璃自愧不如。

整顿好后，两人便往深林迈去。

栀璃感觉口鼻间似有淡淡清香，有时浓厚，有时又变得淡雅。

应该是白笙默涂了什么。

腐林里泥泞不断，毒烟也更加迷眼。饶是栀璃将衣摆提的老高，也避免不了沾上泥渍。一双白鞋硬是走成了泥鞋。

“练了一双毒脚。”她踢了踢脚上的泥。低头瞥见一旁的白笙默，除了鞋底边有些脏印，别的地方跟来时没两样。

栀璃眨了眨眼，她突然想起了他手上的厚茧。

这种路，他应该没少走吧。

“到了。”白笙默皱了皱眉，他凝视着前方，眼里似有漩涡闪过。

栀璃探头看去。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神算闻名的古巫，没有自己的隐世庄园，也没有一间像样的屋子。

古巫的藏身地是一个山洞。

她只是在一座荒山上挖了个洞，只有一个洞，在没别的了。

栀璃看着眼前还有石块滚下的洞口皱了皱眉，连个门也没有。

面具下，白笙默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往旁边挪了几步，高佻的背影挡住了大半个栀璃。

暗处，未知的冥光一闪而过。

栀璃敏锐的觉察到，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

准确的来说，是盯着她。

意识到那道灼热的目光来自漆黑的洞口后，栀璃便现了身。

两人被紫烟围了个彻底。

栀璃注意到身边的白笙默正不可遏制的发抖着，像是打开了酝酿了许久的佳酿，他重重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愿承其广义，百生还旧。”

栀璃心里咯噔一下。

白笙默要给她打几百年的工吗？

“呵呵呵……”紫烟内突然传来一道狰狞的颤抖的狂笑声。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用钝斧磨大树，在用力声音也只是闷闷入耳。

四周吹起的凉风卷走了浓烟。原先漆黑的洞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瘦长的人影。

想必，她就是南鸢古巫了。

洞口的人隐入了黑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瞬息掠影间，栀璃好像看见那身影鞠了一躬。

愣神间，白笙默轻拍了她一下，栀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追那个消失的身影。

“不是……，这洞是不是有点太长了。怎么能这么黑。”栀璃大口喘着粗气，脑子无暇思考，只顾朝着眼前的白光踉跄跑去。

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才不至于倒地。回头看去，发现来时路也不过数米。

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可能是被瞬间的永暗冲昏了脑袋，毕竟她最害怕的就是黑了。

白笙默见她这幅模样，伸手想去扶。栀璃赶紧正正身子，道：“没有没有，只是路不平绊了一下。”

停在半空的手的又收回。

不知道为什么，栀璃总感觉白笙默有点不对劲，难道被毒烟影响了？不行啊哥，赶紧脉动回来呀。栀璃拍了拍他的肩以示提醒安慰。

会没事的。栀璃安慰自己道。

身后，古巫不知何时又现了身。

只见她一身黑袍垂地，不见一丝别样。

古巫的帽沿又宽又长，栀璃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通过单薄立挺的脊背推测，她应该是个女孩儿。

洞内圆桌上，摆满了各种栀璃看不懂的瓶罐道具。古巫就坐在一旁掂量着。

桌上一个纯黑小罐不知为何正兴奋的躁动起来，古巫轻抬手臂，手掌停在黑罐子前边。

看着古巫漏出的小半截腕骨，栀璃忍不住感慨：好瘦，怎么不好好吃饭呢，不好好吃饭的话可是会…

心里突然一痛，想到之前自己也是如此这般，心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后半段。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黑罐的盖子自己慢慢旋转开来。盖子落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一条蝎尾慢慢探出了头来。

栀璃内心直喊wc，这肯定是个变异的蝎子，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有蝎子的尾巴能长这么长…

还有那一团类似蟹钳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蝎尾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朝着栀璃这边晃了晃。

见栀璃被吓一跳，这蝎子也是达到了目的，没在挥舞尾部，而是慢慢的爬了出来。

它通体乌黑，有成年人摊开手指那么大，长的有点渗人，它比寻常蝎子还多长了一对蟹钳。

此刻的它趴在古巫的掌心，兴奋的挥舞着两只钳子。

在三人的注视下，它顺着古巫伸出胳膊往她的脖颈处爬去，接着，传来了一声皮肉绽开的声音。

栀璃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来啦！来啦！”古巫突然吱吱笑了。

这肯定不是她本来的声音，栀璃的头皮开始发麻。

古巫的声音像濒临崩溃的机械人，伴随着电流一字一字发出的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声音。

应该是因为那个蝎子。

栀璃陷入了思考

方才看见古巫伸出的那只手，皱巴巴的，粗糙的像树皮，她是个老人吗？栀璃的直觉判断失误了？

“过来，过来。”那声音又说。

栀璃刚想迈步，就看见白笙默擦肩走过去了。

他过去时，还点了一下栀璃的胳膊，什么意思？她停住脚步。

只见白笙默来到古巫跟前坐了下来，然后挽起了袖子。

然后，一道血痕便凭空出现，白笙默的腕部瞬间沾满血红。

一下，两下，全都渗进了黑罐子里。

太突然了，栀璃忍不住皱眉。

白笙默侧对着她，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

有一瞬间，特别想冲上去看看他的那双眼睛，看看他在想什么。

毕竟不能莽撞行事，她只好站在原地，猜他现在可能在想什么。

看着眼前两人的微妙举动，古巫不知为何突然哈哈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