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余苏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拿起桌前冷好的白开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姑娘回来啦!”厨房忙碌的妈妈听到客厅的动静走过来接过了余苏手里的帆布包。
“今天也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层娩笑盈盈的看着她的女儿, “看你一直不来,我连饭都做不好了,总是害怕你出了什么事…”
余苏拍了两下胸口,冲着层娩眨了眨眼,:“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妈妈呀你担心过度了,我已经是靠谱的成年女性了。”
余苏靠了靠层娩的肩,才恍然发现自己比妈妈高出这么多了。“我先去洗澡了。”余苏道。
浴缸里,余苏闷闷吐了几口泡泡。妈妈她一直这样,不管她学习上有多差,考试表现的有多不佳,她都不生气。
有时候余苏会觉得自己的成绩对不起爸妈的心血灌溉,想着她们能骂自己一顿也好,再或者是打她一顿。
但是她们不会,他们只是笑笑就过去了,然后夸奖她字写的比上一次漂亮。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挣扎着干出一番成绩。
但,
总有心比青天高,奈何青天长万里。
余苏还记得有一次她因为不进反退的成绩崩溃大哭时,妈妈用温热的指腹替她抹去了眼泪,告诉她,学习是为了唤醒成长,提醒自己去做一个好人,学会正式和珍视自己的这一生才是人的命题。
她忽然就不在执着的去追逐那青山了,她要去做吹绿青山的风。
等余苏出来后,饭菜已经摆好放在了桌子上,有荤有素,很丰盛。
余苏走到厨房帮妈妈收拾着厨房,等着晚归的那一双筷。
也许是思念吹动了门铃,没过一会,余苏的爸爸余家暖便敲门回来了。
他左手抱花右手提菜,进门就乐呵呵的找老婆孩子。
“路上看见了你俩爱吃的小烧烤,所以回来的晚了,让家妻担心了。”他长得又高又壮,轻昵的抱了抱层娩,往她怀里送了第一束花。
“锦祝爱妻层娩,常常笑魇如花。”
第二束花是准备送给余苏的。
“祝我余家明珠铮铮如东边红日。”
能看出来,他是经常带着花回家的,客厅茶几的花瓶里有剪过枝的月季,阳台的明媚处的已经花开花败了好几轮,房间的各个相框里逗有晒好的干花。
“小大人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如往常一样,他们热闹一番之后,母女俩躺在沙发上讨论起了电视剧剧情,余家暖则是进了厨房,煲起了层娩不擅长的汤。
三人之家,好不温馨。
栀璃隔在世界之外,背影显得有点落寞,心也是。
不得不承认,在家庭教育这方面,余苏是个少见的满分。
光是一家人能心平气和的坚持到一顿饭结束,就超过了大部分家庭。
仅仅只是吃饭这场短剧,都有人砸场,栀璃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像剧里的反派。
时间来到夜晚,余苏道过晚安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忘不掉那个傻子国师。
半梦半醒间,余苏听见了一阵呜咽难咽的啜泣声,她努力睁眼,想去瞧瞧那哭泣的人。
“醒过来呀,醒过来。”
一阵打斗声传来,有女孩在哭。
“滚一边,你家主子早死了!有空在这哭她,还不如赶紧找个坑埋了!”怒骂声扰了整个天地。
在来人粗暴的提起余苏的衣领时,余苏醒了过来。
她抓住了那只不敬的手,一双忧愤的杏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位头戴乌纱官帽身穿红袍的不敬之人。
“你娘没教过你怎么尊重人吗,给那女孩道歉。”余苏拽着他往旁边按去,让他低头跟方才哭泣的女孩道歉。
这人一身官差打扮,肉眼可见的惊恐在他眼里炸开。
他惶恐的松开了手往后退去,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余苏正了正被他扯歪的衣领,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登时心火四起。
屋内被挂满了白布黑纸,一张一张的祭字贴的到处都是,屋外还停了一间棺材。
“我这还没死呢,就赶着给我送死人衣服穿,我是不是该给你回个礼好好谢谢你?”余苏哑着嗓子,眼里漏出一抹厌恶。
那官差哆哆嗦嗦指着站起身来的余苏大喊,“活了…她竟然活了!”
余苏把那些白纸白花撕了下来,连纸带官差一下子扔出了屋外。“抱着你的棺材滚。”
人没死提前办什么丧,能不能尊重一下来之不易的生命?
心里就是不能压事,骂完这一通,她赶紧世界都清静了。
余苏不是没注意到周围装饰的变化,她这是穿越了,看方才那人的态度她猜出自己大概是穿在了一个平人身上了。
她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一双粗糙的小手扶住了她。
余苏顺着望去,原身的记忆在见到那张肿胀不堪的脸时也开始慢慢记起。
这副身体的主人是惨遭灭门的将门家唯一的幸存者,万沅汐。
眼前哽咽的人,是从小就跟在沅汐身旁的唯一的忠仆,小萤。不管原身处境最后落得多么低劣卑微,她也不曾离开。
余苏叹了口气,擦去了她脸上的灰,按照模糊的记忆给她拿了药。
小萤还不容易绷紧的弦顷刻断掉,泪水挂了满脸,又是庆幸又是委屈道:“她们都都说你死了,还好我一直不信…”
她极力忍住声音的哽咽:“当时他们把你送过来,留下一句安排后事就走了,可把我吓死了。我去找了他们好几次,次次都是糊弄我说是你失足掉入河中。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不可能是真的失足,所以我不相信他们…”
像是想到了天大的委屈,小萤浑身发起抖来:“我不相信他们就天天去宫里求人,但是宫里没一个人去听下女说话,还说我再扰乱公事就把我关进大牢…这一个月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又是砸门又是抢人的,今天连那些官差的头都来了,还好你醒了…”
生了个乱时代阿…
余苏听了也是气愤,可眼下能做的也只是拍拍背以示安慰。
在这个以权为王的世道里,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常人护得了别人,就护不了自己。
心里酸涩涨的难受,余苏想去见见太阳。
她换好了衣裳,在门前花树底下,躺在摇椅上看风追绿叶,光洒人间。
万沅汐,生在将军世家,父亲母亲曾经跟着先王万政踏野为川,征战四方,是家家知晓的忠心名烈。
打了半辈子的仗,本应好好安顿个晚年,奈何世道不公,在宫中酒宴上遇了刺。
为护送先王,竭力抗争,可肉身凡胎怎么比得过鬼神利器,血宴中拼死送走了年幼的沅汐。
目睹一切的沅汐,生了心病,一病不起。
最终 ,将门万家陨落。
镇得了四方危乱,护不了自己的几平小家。
余苏垂了眸,盖住了眼底明惜纷杂的情绪。
庭外,满树的繁花悄悄落了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