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婵音挂念着心事,也没什么心思专心练琴,只想等冬棋回来。
她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停下拨弦的手,接着凤婵韵的话道:“大姐姐,是什么大人的玩意儿?”
凤婵筝和凤婵蔻也好奇地盯着凤婵韵,等着听她的回答,“大人的玩意儿”,一听就觉得又新奇又刺激,一定很有意思!
凤婵韵本是随口一说,脑海中并没有具体的属于大人才能玩的东西,所以一下子就被凤婵音给问住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连这点见识都没有,煞有介事地回道:“那可多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到时候,你可不许扫兴,得陪着我一起才行。”
凤婵音其实不相信常年被关在后宅内院的凤婵韵能想出什么冒险刺激的事情,最多也就是躲开下人,乔装打扮单独出去逛逛,就像她小时候的离家出走一样,对她来说,这已经是非常非常出格的事情了。
要说,还得由她这个进过深山、猎过猛兽、去过赌坊、翻过城墙的妹妹,带姐姐去长长见识!
想归这么想,但凤婵音还是捧场地答应道:“行,我一定陪你。”
琴课结束,冬棋正好回来了,她走到凤婵音身边,指了指自己袖口,对凤婵音做了个口型。
凤婵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后再说,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待回了长音阁,凤婵音寻机支走了其他人,才让冬棋拿出她藏在袖中的信。
冬棋一边把信交给她,一边道:“是星道长留在医馆的信,他还让医馆的人转告说,派往兹州查问孙太医的人还没回来,需得再等上一些时日。”
“他本是想等着兹州的信回来了,再把所有消息汇集起来,一同拿给你的,又怕你等得着急,就先把已经打听到的消息捎了过来。”
凤婵音接过信,满意道:“大师兄这回还算靠谱。”
她拆开手中的信封,快速浏览了一遍,只见星时在信上道,净殊老和尚在京城人的眼中,是一位得道高僧,京中信佛的贵人几乎都喜欢听他讲禅,故此,与他常有往来的贵人可以说是数之不尽,要想从这上面看出他与谁关系密切,或者会被谁收买、操控,几乎不可能。
唯有一点比较蹊跷,也比较凑巧的是,净殊剃度出家的佛寺并不是护国寺,而是渝州的宝华寺。
在成名之前,他虽然经常游历四方,但长期居住和**布施的地方依旧是渝州。
而渝州,正是凤家的祖籍,星时言,由此可以大胆地猜一猜,或许与净殊渊源最深的京中贵人,就是她凤家。
凤婵音眉梢微动,对这个猜想不置可否,继续往下看,然而后面就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线索了,全是星时在陈述他的辛苦与不容易。
他替自己辩解道,他们清风观远离庙堂,人力单薄,他能查到净殊的过往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至于她让他打听的宫中之事,他几番努力,四处打探,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了所有人脉,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说了半天,他其实就是想表达一句话,她是相府千金,宫里的事情让她自己想办法,就不要为难他这个小道士了!
凤婵音被气笑了,冷哼道:“收钱的时候倒是干脆!让他帮我做点事,就叫苦连天!”
冬棋也看到了信中的内容,惊讶道:“姑娘,原来你一早就让星道长帮着打听宫里的事了?你是早就怀疑你的身世了吗?”
那倒不是,凤婵音摇头道:“没有,我当时让师兄打听这个,是因为其他的事。”
“你还记得,当年母亲生病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冬棋想了想,没想起什么特别之处,回道:“太久了,不太记得了。”
凤婵音回忆道:“母亲带我进宫,去拜见了惠贵妃。”
她这么一说,冬棋就想起来,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凤婵音继续道:“那次,是我第一次进宫,此前,虽然母亲经常会去给这位贵妃娘娘请安,可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从未带过我们兄妹几个。”
“而那次,她终于带了孩子去,可没有带大哥哥,也没有带大姐姐,偏偏只带了我去。”
“那时我以为,是因为哥哥是男孩,不方便出入后宫,大姐姐不是母亲所出,所以贵妃没想见她,故此才只带了我去,可如今想来,原因怕是没那么简单。”
“那次进宫后没多久,母亲就突然病了,病得又凶又急,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求助于神佛之力,这才导致了我被送去明月观。”
冬棋恍然道:“听姑娘这么一说,这些事还真是处处透着奇怪。”
“莫非当初夫人病得蹊跷,是与惠贵妃有关?”
凤婵音谨慎道:“不好说,到现在为止,这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我们俩的凭空猜想,没有一点确凿的证据,还得再查查才行。”
“最起码,要等兹州那边的信到了,看看母亲当年究竟是真病,还是有人故意让她生病。”
说着,她把信从头到尾地又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将信放到烛火上,燃烧殆尽。
“医馆那边,还有其他的消息没?”她继续问道。
“有!”冬棋道,“明公子昨日已经回京了,他在医馆留了口信,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让您若是能出府了,就设法与他见上一面。”
想到明弈离开之前所说的话,凤婵音眼睛一亮,高兴道:“大师兄没能查到的东西,说不准,明弈给我们带来了。”
有了这个期待,凤婵音一点没耽搁,当晚就去了明宅。
她回家也有些时日了,早已把府里的守卫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趁着月黑风高之际,她寻了处偏僻的角落,轻轻松松就翻了出去。
明弈在睡梦中听见窗户被敲响的声音时,颇为神奇地居然第一次没有往灵异鬼怪的方面去联想,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凤婵音这位不走寻常路的相府千金。
“你是真不怕外面的那些护城军。”他拉开窗户,把人放进来,不认同道,“宵禁对你而言就这么没有威慑力?”
“我没办法呀!”凤婵音摊手道,“这不是白天出不来吗?”
“你可以寻个逛街、赴宴的理由。”明弈提议道,“等出了府,你派人给我递个消息,我去找你,你再把下人暂时支开一小会儿,足够我把话说完就行了。”
“太麻烦了。”凤婵音否决道,“还是我的办法比较直接好用。”
“可是也很危险。”明弈对她的不以为然有些头疼,“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若是被护城军撞见,那才是大麻烦。”
凤婵音不听他的,坚持认为他是在瞎操心。
两个人半个多月未见,这一见面,也不寒暄,也不客套,围绕着“犯宵禁危不危险”的话题,碎碎念念地争论了半天,一点没有多日未见的生疏。
还是明弈记挂着凤婵音在外面的时间不宜太久,及时停止了这个话题,转入正题道:“我这次去雁州,从老师那里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儿,虽不知是否与刺杀案有关,但我觉得好歹也是一个线索,故而还是想说给你听一听。”
他说了这么一句,顿了顿,又没继续往下说了,似是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凤婵音耐心地等着他,道:“什么事儿?你尽管说,慢慢说,我不着急的。”
“是……是关于一个传闻。”明弈斟酌道,“虽说是传闻,但十有**是真实可信的。”
凤婵音见他说得很谨慎,就猜测道:“可是与我父亲有关?一个‘两女争一夫’的故事?”
“原来你知道。”明弈有些惊讶又有些释然道。他很清楚,在他离京之前,凤婵音还并不知道此事,想来她就算知道了,也是最近回了丞相府之后才知道的。
这说明,她在凤家已经打开了局面,能够探知一些消息了。
或者更乐观一点,说不定她的家人已经与她开诚布公,把所有隐瞒的事情都告知了她,刺客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件好事,明弈真心地替凤婵音感到高兴。
他想得很好,可事实却不然,凤婵音接着就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偷听到了那么一句话,大概猜到了故事里的三个主人公是谁,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要是没回来,接下来的几天,我可能就要去趴屋顶,听墙脚了。”
“真是没想到,我这儿正一筹莫展,不知道从何处入手才好,你就带着消息回来了,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
“你说吧,你从顾老先生那里听到的传闻是怎么样的?你只管说,别有顾虑,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的。”
她如此坦然,明弈心里的顾虑确实消下去了不少,但毕竟事关凤婵音的父亲,明弈在接下来的讲述中,还是尽量注意着措辞,一些带着贬义和批评的言语他就不做复述了。
想他的老师在给他讲述凤丞相的这段往事的时候,那可是一边说,一边在不停地冷嘲热讽,说凤远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前长公主嫁给他,就是一个错误!
这些话,就没有必要转达给凤婵音了。
明弈隐去了部分内容,在凤婵音期待的眼神下,将他听到的传闻娓娓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