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向辰封班二人入狱还不到一刻钟就出狱了,木子须带着二人到了一所住处。
这是一座不大的宅子,离皇宫较近,门开了就有下人向前迎接,院中很干净,不像有人居住过,但常常有打扫,符向辰眼尖的看到墙下种了一排梅树。
“殿下很想见你,但他在宫中抽不开身,让你好好休息,明日进宫叙旧,”木子须在符向辰身后小声的说。
月光如细纱,覆在了符向辰的眼眸。
他入目处都很熟悉,儿时的木马和他第一次握的弓,放在一口缸的边上,缸里没映出月光,因为有朵朵荷花冒出了头。
木子须还有别的什么事,安顿好二人便匆匆离开了。
符向辰遣散了下人,灭了院子里的灯,只点了屋内的一根蜡烛。
烛火摇曳,火舌跳跃着,封班用这微弱的亮光将符向辰的手心包扎好。
伤口是术式所为,符向辰用不了气术来促成愈合,他感受着点点刺痛,扯了扯嘴角。
“他死了我应该开心的,可是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符向辰眼中无神的倚在椅子上说道。
封班难得的沉默了,也没笑,低头用指尖戳符向辰包扎好的地方。
符向辰知道,因为他这回真的没有家了,他体内流着的血,正式的没有源头了。
——
次日清晨。
换去了夜行衣,符向辰身着白衣,把头发低束在脑后,把平安锁取了下来绑在手腕上。
皇家城内寂静无声,就算是清晨也是如此安静。
商贩们也小心翼翼的开门,皇家城内的商贩都是官员家属,收入颇高。
符向辰和封班来到了在昨天那家店,这是家饭馆。
店内没人,住在皇家城内的,多是自家膳房做饭,以前没人来店里吃,如今更没人。
所以今日店主见来了有些惊讶,看到符向辰的脸也更是吓了一跳。
店主从柜台里出来,上下打量着符向辰,语气里止不住的惊讶,“您是?”
符向辰拱了拱手,笑着道:“多年未见,李店主身体可好?”
“这这这……”店主这回半天吐不出一句话,直看着符向辰。
符向辰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也知道店主此时是在纠结对他的称呼,他摆了摆手让他别说了。
二人坐下,早上符向辰吃不下多少东西,只是想来店里坐坐从前他坐过的地方,封班也吃的很少。
符向辰没什么精神,封班也没说话,又在店内坐了一会,才给了钱出门。
出了店门才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那店主探出头来看了眼,立马低下头弯着腰退回屋内了。
这马车是宫里驶出来的。
马车后面除了站了马夫和侍卫,还走出来一个符向辰十分熟悉的人。
这人也一身白衣,头顶长冠,有棱有角的脸上面色清冷,特别是那双符向辰从小都看不懂的眼睛,平静的如同深渊,他缓缓的走向符向辰,每一步不紧不慢的。
“臣白景,拜见三殿下。”
白景是开国国师白算子的后人,每一位帝王身边都要有一个国师,而这国师则是立太子后,从白家选取的一位伴读,与太子一同长大,辅佐未来的君主均称“白夫子”,这白景便是符向辰的伴读,如今是未来帝王元向光的国师。
符向辰见到白景有些不自在,从前的符向辰懒惰,白景就像是比他年长许多一般,各种管教他,符向辰就也有些不服他,常常极力证明自己的正确,却在多年前那场大火中彻底败给了白景。
这么多年也从未联系过对方。
符向辰一怔,也还是只说出了句:“多年未见,夫子近来可好?”
白景不苟言笑的看了眼符向辰的打扮,也没回他的话,目光一转到了封班身上。
而封班此时也正打量着白景,二人的视线撞在一块,封班笑了也没移开目光。
而白景却是一愣,立马移开了目光。
符向辰眯了眯眼睛,白景眼中有一瞬的错愕被他捕捉到了。
“夫子,这位是我的师兄,此行一路相伴在我身边。”
符向辰还想和封班介绍白景,一转头见封班笑着看向远方,便闭嘴没继续说什么。
白景向封班点了点头道:“仙人弟子傲骨天生,三殿下这一路承蒙照顾,只不过进宫觐见您不能一道了。”
符向辰察觉到白景有些针对封班的话语,心想这二人以前是不是有何过节。
“为何不能?”
“殿下只召见了您。”
符向辰皱眉,昨夜的事元悬越应该是尽数告知给他们了,如今又让他只身一人进宫,白景又对封班报有敌意态度,种种设想在符向辰脑海中飘过,只是元向光三日后才登基,如今是白夫子和吏部尚书共同协政,以封班的身份此时进宫,若是出什么事的确要他背锅。
“那便让我师兄在宫门口等我,今夜我们要启程去别处。”
白夫子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说:“不可,国丧期间城门不候人,而殿下您要等太子殿下登基后才能离开皇家城。”
“不知何时有了这规矩,”符向辰不易察觉的看了眼封班。
封班觉得有些好笑的看着符向辰的背影,“我要在哪里等就没有人能左右我。”
白景看着封班,封班也勾着唇与他对视。
符向辰不理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是为什么,下意识的往封班那靠了靠。
白景闭了闭眼,突然说:“这位师兄尊姓?”
“封。”
白景点了点头,“请二位一同上轿。”
符向辰看出白景听封班说姓后,有明显的放松。
坐上马车,符向辰也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事后问问封班。
轿内安静,没人讲话。
就在符向辰要开口打破这份不自在时,突然白景道:“璨月公主,下月大婚。”
符向辰肩膀一僵,看向他问:“和亲?”
符向辰随后又惊讶的看了眼封班,白景突然聊起这话题,一点不背着封班。
白景也看出了符向辰的疑惑,“进宫就是有事找您商议,见殿下如此信任这位,进宫也要随同,如今的话背不背着他倒是无所谓了。”
符向辰嘴角抽了抽,深呼了口气,压下那份想和白景吵的习惯,“璨月同意吗?”
白景视线淡淡的落在他脸上,“公主婚事,事关国情。”
符向辰猛地抓紧手心,伤口刚刚愈合,此时被他重新扯破了,他皱眉刚张口,却被身边人的动作打断。
封班轻轻的拨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拆开布带。
符向辰看着封班的头顶,封班比他高了不少,此时却比他矮了不少,这人正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符向辰心中的怒气一下子被驱散了,他看着坐的笔直的白景,高高在上的表情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他叹了口气,白景也比他高了不少,比他高不少的人很多,愿意比他矮的很少。
他看着封班收回的手,和冲他笑的那双眼,他差点伸出手去拉住封班,可他只是冲封班笑了笑,说了多谢。
符向辰想璨月的事情,等见到元向光后再问他。
“殿下,恐怕你此行无法继续了。”
符向辰皱眉,他就觉得白景奇怪,每一句说的没头没尾,每一句都精准的让他气愤,“夫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封班冷哼了一声,笑着说:“倒是废话不少。”
白景瞥了眼封班,“其实这位大人今日便可启程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只看一眼皇陵便走,让我留下是不可能的。”
“璨月公主和亲到花田国,这一个月里……”
白景话没说完,符向辰差点站起来,“花田国?!”
“是和亲还是送死,”封班道。
白景没有波澜的说:“等进了宫里,太子殿下再同你讲吧。”
到宫里的这段路不长,符向辰心中却异常煎熬,他好久没这样了,心慌不止,强忍没将那口鲜血吐出。
先帝有八名子嗣,五男三女,璨月公主是最小的那个,与符向辰相差五岁,符向辰母亲与璨月的母亲关系非常好,符向辰非常喜爱这个妹妹,同时璨月也只与符向辰亲近,那年符向辰割发脱朱明衣,执意拜师上归鹤山,璨月往符向辰行囊里塞银钱,陪他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高烧不退,那年璨月九岁。
后来那场大火燃起,烧断了他与璨月的一切,他只能让木子须多关照她,却不敢听她任何的消息,事物都以木子须的名义给她,和恭州那个送到她身边的那女孩一样。
——
百层台阶让符向辰走的步步生寒,宫中下人忙忙碌碌,这里的一切符向辰只觉得变了好多,又好像没变。
元向光穿着明黄色朝服,正坐在案台边上,用笔圈写着什么,一旁还站着个穿官服的人,年纪不小,官服体现这人地位不低,符向辰见过他,但不记得是谁。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符向辰开口道,正要下跪被封班一把拉住。
那年纪不小的官员一见这场面,横眉一皱,正要大做文章时,元向光笑着站了起来。
“哥!”
元向光这一句“哥”让符向辰浑身一抖,同时白景手也抖了抖,看向封班。
而封班一愣,看着元向光有些踉跄的走向符向辰。
“于大人,殿下有事同人商议。”
符向辰心想这位便是吏部尚书于甫了。
于甫诡异的看了眼符向辰,行了礼同白景一同出去了。
元向光给他们赐座后驱散了下人。
“哥,我有一事相求。”
符向辰不太自在的笑了笑,“殿下,这里并无外人。”
元向光也笑着,“我也不是外人,哥,你怎么了。”
这话有些刺痛他的耳朵,符向辰这才想着看元向光的脸,他眯了眯眼,看到他消瘦的脸和他不精神的表情,还有他弯着的嘴角……符向辰突然睁大了双眼,转头看向封班,而封班在弯着唇看着他。
符向辰不知道自己在乱想什么,眨了眨眼,问道:“什么事?”
“璨月公主和亲一事并不是我能左右的,”元向光知道符向辰心中所想,“先帝在位时花田国就提出要一质子。”
“你让我去劝璨月同意?”符向辰不理解,白景方才话里的意思,璨月去和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元向光摇头,苦笑了一下,“我想让你劝她别去。”
符向辰一愣,“不是下个月就…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符向辰理解了白景说的,他走不了的意思了,他若是不劝好璨月,他真的不放心走。
“那你还有更好的质子…我吗?”
元向光摇头,“你还记得之前宫中有位姓珛的娘娘吗?”
符向辰想了想,记起宫中姓珛的娘娘是哪位。
她记得那珛姓娘娘与任卓婧关系亲密,在火烧宫城那晚,她在任将军府早产了,虽躲过了焚身之灾,却死在了难产。
符向辰不太了解,却听闻那时国师说这是祥照,此子早产体弱,多是禁不住真龙的阳气,便把他送出宫外养了。
如今估摸着他才八岁。
元向光缓缓开口,“他名珛蹊,是任将军养大的,当年任将军已有个四岁半的孩童,峘屹战事不紧,就在家养了四年孩子,但四年了也该回峘屹,先帝怕任将军反了。”
符向辰听了这个突然笑了,先帝一日见不到势力大,而且处境远,名声好的将领在他身边,一日就睡不踏实。
觉得任何一个人都能反。
他先封了任卓婧峘屹王,又封了其他的,就是怕他们不满意反了。
先帝把郁蹊扔给任将军养,无论是皇旨还是旧友的儿子,任卓婧无论因为哪个原因都要亲力亲为,任卓婧就又在皇家城待了三年。
“任将军不会同意的。”
“任桃洵在皇家城内。”
“你不怕她反了吗?”
元向光笑了笑,“我活不了多久了,她若是能反也是位好帝王了。”
符向辰听这句活不了多久了,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符向辰看着元向光这副和儿时无异的表情,他突然释怀了,他确确实实对不起很多人,特别是他。
“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帝?你不恨我吗?和其他人那样一样恨我。”
元向光笑了笑,指尖抵住他有些发白的嘴唇,“嘘,我只想做你的阿弟,有个家。”
符向辰叹了口气,“我劝不动璨月,但我能劝劝别人,只是你就只能做我阿弟了。”
元向光这时才坐直些,“求之不得。”
感觉攻像个龙套,感觉自己擅长写群像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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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