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拾碎银 第2章 风雨欲来

『收到，“时空齿轮”特殊权限生效，当前世界线节点已存档，小世界任务不进入结算。』学号0927的代班系统反应讯速。

脱离小世界的林漾意识瞬间传回休息室，他疲意地往沙发上一仰，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放空地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缓了许久后，林漾才再次坐直身体，他看向正前方那光屏里的时空管理学院全院综合绩点的实时榜单，因为少了这次小世界的核算分数，他已经从原先的第二掉到五十名开外了。

林漾目光又一次扫过榜单第一位那个他无论怎样都追不上的金色名字——“殷烨”。

跟在那名字后的小世界核算副本新增了三个，依旧全项S 高评，断层第一。

隔壁系统附院的那同学还没退房间，代表它通讯的光球亮了亮，飘了过来：“同学，你为什么不肯从了那个晟夜呢？小世界里使用的只是具设定生成的身体，不用太在意的啊，我看学院里合理利用角色情感谋取考核高评分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一点点精神洁癖。”林漾淡淡地回道，他低敛的纤长鸦睫垂落一片阴影，眸光难测，“被一串数据代码强.暴，我会生理不适。”

“数据……”0927默了默，“入院第一课就讲了，他们有灵魂有意识，数据也有血肉的。”

“既然有灵魂有血肉，那走肾不行走心就更不行了。”林漾抬眸看他，像有些许笑意，“我进的都是剧情任务本，不走角色感情攻略线一直是我唯一的底线。”

“我也不知道我在执着什么，可能在为我未来的意中人守身守心吧。”

0927顿了一下，追问：“你是金榜特优生吧？我感觉你实力好强。但《羔祭城堡》这个副本不走感情线没什么赢面，你为什么还要浪费一次时空齿轮的存档特权？”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接近失败，我不甘心。”林漾倒是回得坦荡，他轻叹了口气后致歉道，“抱歉浪费你一趟匹配，你作业次数达标了吗？我给你推个朋友，他过本很稳，你和他组队吧。”

这趟纯陪跑的0927忙不迭道：“大佬太客气了，谢谢谢谢！”

林漾敲了敲通讯上好友祁青雀的小窗，对面应得很快，还随口问了句：“小漾儿，你抽毕业考核课题组没？”

林漾一怔，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儿，他现在大三期末，可以先抽着大四的毕业考核课题先过着了。

他把这个随机匹配的路人系统甩给祁青雀，然后进了学院官网，查找毕业考核的相关通告。

没想到祁青雀直接顺着0927给的实践楼房间号摸了过来，他扑在林漾身上又被林漾掀开，嘻皮笑脸地问：“怎么回事？你排名怎么掉我后面了？”

林漾不应他，在以学员身份登录教务系统后，林漾的邮箱图标一直闪烁，祁青雀瞥了一眼，没忍住手快地替林漾点了进去。

全息屏上光圈旋转三圈后，一封信函立时出现在了林漾手中——

“恭喜学员毕业考核抽中超简易副本课题《羔羊诱捕》。”

“……”现场有至少三十秒的寂静。

超简易，是所有课题级别中最次等又最地狱的模式，通关条件单一，高评极难，且副本结算权重极低，过十个副本综合绩点加不了0.1。

是传闻中的，天坑开局。

但所有带组的导师都是已经完成申毕的学长学姐，带毕业考核课题组是他们在时空管理学院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课题组成绩也影响着他们正式进入时空局任职前的综合职能评估。

所以没有几个傻逼会将课题设为超简易模式。

……不仅是副本次等的问题，这主题，这什么“羔羊诱捕”，哪个弱智想出来的。

林漾面无表情将信函里课题相关的纸条揉巴揉巴成一团，然后带着杀气翻出信函中的导师名片。

“嚯——殷烨！”祁青雀惊叹一声，杵了杵林漾肩膀，“就那位全学院最牛掰又最令人唏嘘的美人学长，屠榜全院各大榜单三年，包括颜值榜。”

“听说早在三年前，殷烨就已经在大三期末以全优成绩完成了毕业考核，只是因为未知原因一直没有脱离学院。”

“小漾儿，你这运气又欧皇又狗屎啊……”

虽然从未谋面，但殷烨对林漾也算是位传闻不绝于耳的“老熟人”了。

林漾目光颤烁了一下，简直难以置信，他视线移回房间中大光屏的绩点金榜上，许久后还是心情复杂至极地又骂了句：“弱智。”

“新设毕业课题组都会在科研楼二楼的导巡室抽取关联小世界，组员需要去那里找导师报到。”祁青雀煽风道，“你赶紧找到殷烨，现在说不一定还能换课题。”

“他不同意我直接换导师。”捏着课题纸条，林漾杀气腾腾地出了实践楼。

学院内有四季生态摸拟系统，两侧满是重瓣樱花树的主干道路飘着漫天的粉色花瓣，几片随风打转儿的樱花瓣落在了疾步的林漾眼睫上。

被迷了视线的林漾抬手揉了揉眼睛，天空中云雾系统突然卡bug，落起了大滴大滴的雨点，将还没来得及掏伞的林漾猝不及防淋了个彻底。

伞刚撑起来，一只脏兮兮的卷毛布偶猫从一株樱花树后面猛得窜了出来，它一头撞到林漾腿上，撞晕了般摇摇颤颤地倒在林漾脚边。

被碰瓷的林漾顿了脚步，他和那双冰蓝净澈的猫瞳直直对视，小猫眼皮半耷不耷，虚虚弱弱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脚。

……离谱。

林漾深吸了口气，按照时空推衍法则中连续偶发事件的特性，他大概率会在接下来遇到什么重要的人或事情。

一分钟后。

“跑去雨塘那边玩了吗？身上弄得这么脏？”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林漾侧后方传来。

林漾闻声回头，而后呼吸骤然屏住。

——撑伞迎面走来的青年有着与那只布偶猫一样冰澈的蓝眸，眉壑深邃，是个浓颜立体的骨相美人。他一头银白长发如月辉清冷，眉目间的神色禁欲疏漠，气势慑人，偏偏狭长的眼尾生着一颗极为靡丽勾人的美人痣。

于是那仙冷绝艶的美貌添了两分妖邪，变得格外具有攻击性。

林漾被冲击得走不动路，他去过很多小世界见过太多容貌绝伦的美人，但第一次有人的长相不差一丝一厘般完美生在了他的性癖上。

银发青年越走越近，淡淡望向林漾的那双眼睛让人如同置身一汪冰川无尽的海洋里。

他在离林漾极近的距离处俯身，将那只布偶猫抱起来。

林漾浑身僵硬，他猛咬舌尖才维持住清醒，声色压着些许喑哑：“你好，这是你的猫猫吗？”

老实说，他，他有点腿软……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带劲儿，他看一眼就，就想睡。

小脏猫满身的泥灰和雨渍，弄脏了银发青年的手臂，他并不在意。

银发青年扫了眼同样浑身湿漉漉的林漾后，平静回道：“不是。”

“诶？”林漾顿住，准备好的话完全接不上。

“朋友的。”银发青年目光下移，看到了林漾左手上捏着的课题纸条，倒是主动接话， “去导巡室？”

“嗯。”林漾呆呆点头。

“同路。”银发青年将伞收进空间，而后微微低头走进林漾的伞下，他姿态自若到像是与林漾相识多年，“一起走吧。”

如此近的距离，已经能感受到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了，林漾艰难克制住浑身上下兴奋到疯狂叫嚣的每一个细胞。

他将伞举高了两分，和青年一起往科研楼走。

挨得极近的胳膊无意间碰到时，银发青年发现了林漾身上微小幅度的颤栗，他眉头皱了皱，将臂弯托抱着的小猫递向林漾。

林漾不明所以，犹豫了一秒后伸手接过，他身上衬衣单薄，湿透后紧贴着皮肤，臂弯远不如青年温暖，小猫有些挣扎。

但银发青年抬手强扼住小猫的后颈，禁锢中带着无声警告，小猫便安分下来。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欲。

林漾心虚地移开目光，思想歪楼时，一件宽大外套披在了他湿冷的身体上。

“还冷吗？”银发青年低眸看他，眼中有冰川消融的温和，“一会儿找个没人的科研教室，先把衣服换了。”

“……谢谢。”林漾脸颊微红，目光相撞的那一刹，他清晰听到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声。

林漾撑伞的手被青年握住了，林漾那双琉璃似的星眸猛得睁大，像被电流击中了般浑身一颤。

聒噪的大雨声中，他听到银发青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么？”

大概是睫毛上先前坠着的雨珠浸到了眼眶里，林漾眼睛突然有些湿润，水汽模糊视线。

按照正常的桥段——他此刻应该将眼前青年的面容和记忆角落中某个被他遗忘掩藏的模糊人影重合，应该鼻尖酸涩，胸腔空茫，心脏钝痛。

这种久别重逢不相识的副本剧本他拿过一次，林漾错开目光看向地面，被雨打湿的樱花瓣粘黏在地上，浅浅的水洼映呈着灰蒙天空的倒影。

好，氛围感拉满。

但林漾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好可惜，他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记忆也没想起来银发青年是谁，这种天菜级别的帅哥，他绝不可能毫无印象。

林漾酝酿了片刻，问出了疑惑：“我们……以前见过吗？”

银发青年默了默，冰眸中彻底收回了那一点偏待的温和，只接过林漾手中的伞撑着，替林漾拉了拉肩上的外套，将人裹得更紧些。

沸腾的雨声愈发扰人，凝固的气氛中林漾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短暂又无比漫长的无言后，青年再开口的声音冷得如浸三尺寒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