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桑天禄有多器重宁良骥,后者毕竟都是一个小小的随从。他一没官职,二没家事。桑天禄在的时候,他是桑王的心腹。不管多大的官儿见了他,都不会怠慢。
可桑天禄不在,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随从。那些人虽说不会趁机过来欺负他,但也绝不会刻意来讨好。如此一来的后果就是,近半月过去,独守桑王府的他一点消息也收不到。
在冉云韶她们当天未归的时候,他就想到可能是出事了。不过那毕竟是皇宫,不是他说进去就能进去的。曾经他出入自由是因为自家王爷。眼下没了桑天禄,宫门外的侍卫才不管他是谁的心腹还是谁的门客。
一次次被拒之门外,他也不是没想过用银子买通侍卫,哪怕能给冉云韶带句话也是好的。
直到那群一向看见银子就两眼放光的侍卫不为所动,宁良骥才确定,一定是出事了。
虽说知道自家王爷已经有很多烦心事了,可跟个无头苍蝇的他还是一封又一封的信写了过去。
近半月的时间过去,宁良骥才明白了什么是石沉大海。皇宫里没有消息传来,他送出去的信,也从未得到回音。
实在没有法子的他也想过去找史鸿德。可想到史冰兰跟冉云韶的戏,他还是按耐住了那颗心。说不准其实没什么大事,他这么一闹,反而不好了。
就在昨日,公主薨了的消息传来。他的心更慌了。可他还是安慰自己,这一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冉云韶扯上关系。
但他的自我安慰很快就被一个人打破了。石飞风尘仆仆的将一切告知于他,并让他快马加鞭赶紧去找桑天禄,一定要亲自告诉他,然后又风尘仆仆的离开了。
晃晃悠悠地回屋喝了一口水,桌上的香都快燃尽了,宁良骥才回过神来。
他们家王妃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跟水桃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王爷,现在只有他能救王妃了。
马蹄子都跑冒烟了,宁良骥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到了平青涧。
跟在皇宫外一样,有人将他拦了下来。“你们进去告诉桑王一声,我是宁良骥,有急事!”
可不管他怎么说,不管他拿出多少银子,守门的人就是不肯让他进去。他们只是说会将消息带到,但宁良骥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做。
看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宁良骥瘫坐在地。
王妃出事了,有人料到他一定会来找桑天禄。所以早早地就切断了他跟王爷的所有消息。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信要怎么解释?现在他见不到桑天禄,又要怎么解释?
总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宁良骥坐在地上,他在回想桑天禄的一言一行。若现在坐在地上的是他们家王爷,会怎么做呢?
就在他守在平青涧外想法子的时候,石飞这边已经到了兴朝。
想比起宁良骥,石飞这边就要顺利的多了。毕竟他从小生长的在兴朝,连这里的牛都认得他,没有人会拦他的路。
可他回来的时候不巧,冉正阳一家出去踏青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好在,达奚怜晴因为身子不舒服留了下来。
“二嫂,还好你在。”石飞松了一口气。
“快喝口水,发生什么了这是?”达奚怜晴将一杯水放在桌上。
“冉云韶出事了。”石飞直奔正题。
闻言,达奚怜晴好看的眸子圆睁。“她怎么了?可是桑王待她不好?”
“不是,出大事了。”石飞将冉云韶怀孕还有刺杀公主的事都说了出来。
这下达奚怜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就说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丫头嫁过去,榆宁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啊。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自己毕竟是偷偷跑出来的,榆宁那边还有凌贞,还有冉云韶。石飞不好走的太久,毕竟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史冰兰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连饭都没吃,说了一句:“等他们回来还有劳二嫂告知一声。”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一脸焦急的目送着他离开,达奚怜晴转过头,勾起了唇角。
这位温婉的二嫂平日身边也没什么人伺候。她一个人做好了酒菜,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独自去了后山。
那里有冉云韶二哥的衣冠冢,因为他的尸首早已连渣子都不剩。
坐在自己丈夫的坟前,达奚怜晴倒了一杯酒。“冉郎,陪我吃一杯吧。你的仇要报了。”
那一天,她在坟前坐了很久很久,说了很多很多。
她恨榆宁,恨桑天禄,恨跟她丈夫离世一切相关的人或地方。从冉云韶嫁给桑天禄后,她又恨上了这个家。这个一直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的冉家。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着如此深仇大恨,他们还会让冉云韶嫁过去。难道他们忘了,他们的儿子就是死在那个人手里了么?
她想起了家里养的牲畜,还有山上的野兽。它们也是这样,只要还有别的孩子在,死掉的那个,很快就会被遗忘,他们会将全部的爱,都给活着的孩子,甚至还会怪罪离开的孩子身体不好,才会离开。
对于冉家来说,她的丈夫不是唯一。可对于她来说,那却是她的全部。她真心爱的一个人,就那么离开了。冉家没有去榆宁复仇,她不怪。冉家没有去榆宁讨要个说法,她不怪。可冉家千不该万不该将冉云韶嫁过去,跟他们的杀子仇人成为了一家人。
她怪,她恨。每每看到冉正阳跟冉向达夫妇结拜出行,她都会回到房间默默流泪。她也思念她的丈夫,可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所以每次出游她从不通行。每次的借口都是一样,身子不适。或许是她真的身子不好,也或许是众人知晓她的心思,从来也没强迫过她。
如今,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石飞送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消息。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老天看不下去了,想让她复仇。
心中无比畅快,多年的郁结仿佛都因为石飞的到来而解开了。
达奚怜晴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女流,没什么本事。她一不能杀了桑王,二不能阻止这场婚事。可她能让桑王府家破人亡。
这人心情一好,气色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就连左丘莺莺这个粗心的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变化,“看来我们不在的这两日睡得不错啊。”
“大嫂说笑了,我一直都惦念着你们呢。”达奚怜晴笑道。
宋迎芳是个心细的。她看见石飞的屋门没锁,进去看见了他翻乱的衣橱。“石飞回来过?”
达奚怜晴莞尔,“是,昨日刚走。”
“可是桑王那边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回来拿几件衣裳,报个平安。说他们在那边一切都好。”说这句话的时候,达奚怜晴是笑着的。那笑容真挚,看不出她是为冉云韶高兴,还是为自己能复仇而笑。
听到自己女儿的消息,冉正阳的心情明显也好了不少。“一切都好就好,这小子也不说多待两天。这我们连人都没看见,就这么着急过去。”
“或许是桑王那边离不开人吧。”达奚怜晴笑道。
宋迎芳点点头,“桑王能器重他也是他的福分啊。”
然后这一家子就都因为这个消息而开心起来,晚上还刻意杀了一头羊来庆祝。
殊不知,榆宁发生的一切跟他们所想的完全相反。
还未进榆宁的城门,石飞就被宫中的侍卫带走了。
他逃走的当晚,凌贞就知道了此事。心急如焚的太后也没心思理会他是怎么逃走的,一心只想将他赶紧找回来。
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皇宫。让石飞意外的是,凌贞并未责罚他。只是将他关进了房间,不许他出来。除此之外,没再说什么。而且依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偶尔这位太后还会来瞧瞧他,给他带些自己做的糕点。
被关禁闭的他无能为力,只能日日祈祷冉云韶没事。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当晚桑天禄就梦见了静承。
梦中,静承告诉他,榆宁出事了,让他回去瞧瞧。
一向不信这些的桑王,醒来后一直心慌。
他看着桌上的信,距离上一次收到榆宁的来信,已经是半月之前的事情了。这半月,他写信回去,却从未有过回音。难道是,真的出事了?
桑天禄起身,确定这边没有什么大事一定要自己在场后,就表示要离开几日。
闻言,人们不干了。他们纷纷表示离不开桑王,没了桑王,那些人可能会闹起来的。以至于最后,他们见拦不住桑天禄,甚至登时就闹了起来。
他们越是如此,桑天禄心中的不安就越甚。为了避嫌,这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除了石飞,这里的人桑天禄一个也不信。如今就连石飞也走了,他在这里,就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了。
见他们这么坚持要留下自己,桑天禄拿出了自己桑王的威仪,“你们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王要你们有何用?谁再敢阻拦,诛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