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手册 第18章 第 18 章

极地的景色其实很单调，但正因为极少数人能来到极地，这样鲜少有人能到达的地方才令人惊叹。

当雪鸮从天际飞过时，冰川崩塌，像是大地豁开了一个缺口，蔚然站在甲板边缘，仿佛能感受到那一瞬间飞溅起的冰渣。

破冰船还幸运和遇到了北极熊和海豹，蔚然静静地欣赏这生活在北极辽阔大地上的动物，一饱眼福的同时，也有遗憾的心绪驱之不散——他心中有隐隐的预感，今天应该是无法观测到北极鲸了。

回程路上，蔚然听着坐在一旁的游客们兴奋地讨论着今天见到的各种场景，他的思绪开始飘散，一会儿想着明天回实验室要做的事情，一会儿脑中闪过一些北极纪录片中的画面。

破冰船已经驶离了冰冻的海域，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不冻港。

“呜——”

空灵的鸣叫声突然从海面传来，像波涛一样的低鸣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当舱内的游客们注意到这声音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时，蔚然已经冲了出去，他跑到甲板上，扶着栏杆向前眺望。

可是海面一片苍茫，天空是深蓝色，海水也是深蓝，天与海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置身在何处。

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大海，无尽的大海。

下一秒，海面又传来了那哀鸣悠长的声音，同时导游兴奋的呐喊声从广播里传出来：

“北极鲸！北极鲸！各位游客，刚刚我们听到的正是北极鲸的鲸鸣，而现在，北极鲸出现在了我们肉眼可以观测到的距离，这是非常非常幸运和难得的时刻……”

蔚然已经听不见导游在说什么，游客们吵吵嚷嚷地挤到甲板上，惊叹声此起彼伏。

“好大啊啊啊！”

“能拍到吗？能拍到吗？”

“简直比冰山还要大！”

“好漂亮，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震撼！”

……

蔚然的目光完全被远方的北极鲸占据。

那是一只身长五十米，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北极鲸，身姿优美，体态修长，它在海面下自由地游动，人们只能看到海面巨大的阴影，但当它偶尔轻轻跃出海面，那远古巨兽般庞大的躯体能让人浑身颤栗。

和纪录片中的感受不同，当这只北极鲸还在一百米开外的距离悠闲地游动时，甲板上的游客还能赞叹它的巨大与美丽，但当它开始朝破冰船的方向移动，畏惧的心理就占了上风。

“它朝这边游过来了！”有小孩尖叫了一声。

这声尖叫就像短跑比赛的指令枪，甲板上的人群像潮水一样退回到船舱内，游客们推搡着，生怕自己比别人跑得慢了一步。

“妈妈，我不要被怪兽吃掉！”

“快开船走啊！”

“赶紧开船！！”

在无数人的催促声中，导游不得不出声安慰：“各位游客请放心，北极鲸不会伤人，通常它们看到船只，都会主动避开。”

甲板上只剩下了蔚然和云莺，北极鲸的身躯太过庞大，它稍微游动，带起的波涛就让破冰船像是水盆里的小纸船一样晃动不停，蔚然不得不牢牢抓住栏杆才能稳住自己。

“它过来了。”蔚然喃喃道，下一秒他清醒过来，对云莺厉声道：“帮忙抓住我，我要拍下第一手清晰的资料。”

云莺二话不说，牢牢抓住蔚然的双腿，她此时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师兄，你小心，我怕抓不住。”

蔚然没有答话，他从包里掏出相机，快速开机调焦，开启录像模式，对准了海中的北极鲸。

那只北极鲸越靠越近，除了无人机航拍，没有人曾在如此近距离观测过北极鲸，蔚然知道，他此刻拍下的画面，将成为研究北极鲸的宝贵资料，他的双手被懂得僵直，可手里还是牢牢抓着相机。

北极鲸离得太近了，蔚然他们这次搭乘的是小型破冰船，如果这只北极鲸真的有攻击意图，那么破冰船将不堪一击，在天寒地冻的茫茫大海上，一旦船破或是船翻，整船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船长显然意识到了危险，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响起，破冰船向着与北极鲸相反的方向飞快驶离。

蔚然看得更清楚了，这美丽的巨兽，让人怀疑为什么人类会和这种神灵的造物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它跃出了水面，将整个流线型的身姿呈现在了蔚然面前，蔚然手中的相机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刻，随着它的跃起和落下，掀起的惊涛骇浪狠狠地拍打上破冰船的船壁，那一瞬间，蔚然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摔出甲板。

“师兄——”眼看云莺要抓不住蔚然。

蔚然腾出一只手，死命抓住了栏杆，和云莺一样，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他喘息着，努力等待着一阵晃动停止。

波浪渐渐平息，破冰船经此一劫，像是屁股后有狗在咬一样，加足马力憋着劲往前开。

而那只北极鲸停在原地，没有再靠近破冰船的意图。

蔚然和云莺互相搀扶着回到船舱，蔚然跟怀里抱着宝贝似的抱着相机，船舱里也是一片混乱，甚至有人吐了，一股酸臭味漂浮在空气中。

两人找到一个角落坐下，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云莺叹口气说：“感觉脑浆都要被晃出来了，差点吐了。”

蔚然感觉坐云霄飞车都没带这么刺激的，他含情脉脉地抚摸着手里的相机：“吐了也值。”

“是啊！”云莺感慨道：“如果真的能近距离研究北极鲸，不知道能发表多少篇顶级刊物。”

蔚然也必须承认，如果年幼时向往北极鲸，是少年时无知的梦想，那么从事科研后，对于北极鲸的追逐，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功利的色彩，如果能研究出北极鲸长寿的秘密，波段沟通的方式和它们庞大身躯却能在深海里生活的原因，也许人类的科技都能有质的飞跃，对于相关的研究者来说，功成名就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形容词了。

蔚然十六岁考上顶级学府，大三那年就成功申请上了硕博连读的项目，他的成绩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是他还是不满足。

他不满足于只是见到北极鲸，他想要的是——研究它。

他想要揭露这个地球上最强大、最神秘生物的所有秘密，而世人则会因此而铭记他的存在。